梁墨的车一直跟在何熙泽那辆老旧的轿车后面。
当初何熙泽就是开着这辆车, 风雨无阻往梁墨实验室跑，给他们带下午茶，陪在梁墨身边乖巧又安静地看他做实验写报告。
有时候还会抽空去梁墨位于附近的住所, 替他打扫卫生, 冰箱里塞满新鲜的水果跟酸奶。
梁墨有时候在想，那些曾经，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何熙泽是真的曾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吗？
为什么他这么努力，仍然什么也抓不住。
就在刚刚, 他那么无力地看着何熙泽与钟文浩熟稔地聊天，阿泽也是话多的人啊，但为什么自己一开口, 他就闷不吭声了呢？
梁墨越想越难受, 心口再次堵得慌。
*
何熙泽送完钟文浩便径直开回家，新家他都没有住过几天，完全没有家的概念。
十字路口亮起红灯，何熙泽停下来，通过后视镜，他看到梁墨那辆车熟悉的幻影也停在了后面。
果然。
他一直跟着自己。
刚刚在包间里，钟文浩那些模棱两可的暧昧话，何熙泽故意没有澄清。
他就是想让梁墨死心。
钟文浩太懂得拿捏彼此的距离感, 刚刚嘴上得了便宜后, 他便适可而止, 一上车就让何熙泽先送自己回家, 过年这几天要是有时间他再去找小洋，送他大红包。
可梁墨呢？
他居然跟了过来, 何熙泽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 他一直不明白, 他们已经分手整整两年了，为何梁墨还放不下。
明明谈恋爱的那些年，梁墨也没有多深情啊。
绿灯亮起来，何熙泽踩下油门继续开。
后面的车去没有启动，他听见后面喇叭催促的声音，很刺耳。
梁墨的车这才缓缓启动跟着追上来，下一个瞬间，追得太紧，成功追尾。
何熙泽停下车，拿着手机开始狂拍。
只见他已经拍完了，某人还坐在上来没出来。
何熙泽透过车窗，看见梁墨捂着胸口，低头蹙眉。
这是新式碰瓷法？
何熙泽走过去，轻轻敲了下他的车窗，“梁墨。”
梁墨缓缓睁开眼，先是看了一眼前面追尾的情况，才缓缓看向敲窗户的人。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反应迟钝的样子。
梁墨冲何熙泽笑了下，推门走出来，“对不起啊阿泽，是我的责任，我马上报保险。”
何熙泽看到他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滑落。
这大冬天里，梁墨在车上也没穿外套，怎么还能热出一身汗？
梁墨道完歉，马上低头找手机，却又在掏出手机时，手滑将手机摔到地上。
何熙泽看到他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总觉得他有问题。
“阿泽，稍等一下。”梁墨举着已经摔碎屏幕的手机，对着两辆车相撞的地方拍照。
他的手都在发抖。
梁墨拍完照，刚一转身，看到何熙泽一直在看自己。
“梁墨，你是不是不舒服？”何熙泽想起来，梁墨前段时间才出车祸，极短的时间里，他再次出车祸，这很不正常。
难道是开车ptsd了？
“没事。”梁墨像平时敷衍别人那样，下意识开口否定，可话一说完，他又马上找补：“……其实有点不舒服。”
何熙泽叹了叹气，让他先去旁边的奶茶店休息。等他把两辆车停在路边后，才走过去找梁墨。
何熙泽往奶茶店走时，看到梁墨的桌上点了一杯杨枝甘露摆在对面，他自己那边只有一杯水。
梁墨从兜里掏出一粒药丸，就着杯子里的水服下。
何熙泽走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
“好点没有？”何熙泽问。
梁墨小声说：“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那就是想跟自己待一会儿的意思。
何熙泽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或许是快过年了，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便懒得跟他计较。
“阿泽，你打算在深城待几天？”梁墨见何熙泽没有变脸，可高兴了，立马跟他聊天。
何熙泽拉下口罩迅速喝了一口杨枝甘露，又赶紧戴上，这里是闹市区，不想被粉丝发现。
“四五天吧，暂时还没定下来。”何熙泽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边的大树都挂上了长串的红灯笼，很喜庆。
梁墨又问：“年夜饭是在家里吃吗？你们三个人会不会比较冷清。”
“不会。”何熙泽还是盯着窗外，“马泽他们一家人今年在深城过年，晓怡姐也会过来一起。”
“对了，阿婆挺想你的。”梁墨庆幸自己还有这一个纽带，“这几天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去看看她老人家，他经常提起你。”
“自然是要去看。”何熙泽说：“到时候跟马志一起，找一天陪刘阿婆吃晚饭。”
“对对。”梁墨急中生智，“那我加你好友吧，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何熙泽这才收回视线，很奇怪地看着他：“我有刘阿婆的微信跟电话，为什么要你问？”
梁墨：“……”
他只是想要何熙泽的联系方式。
整整两年了，他只能通过微博，站姐行程图，梁楚等相关人士的朋友圈，去挖掘何熙泽的点滴。
“我就是……想着过年这段时间阿婆住在我家，我比较方便，或者你也可以来我家吃饭。”梁墨有点紧张，他怕何熙泽一个不高兴，马上站起来又走了。
“不了，这样多麻烦。”何熙泽突然有点感慨，以前他盼星星盼月亮，希望梁墨某天能想通了，带他回去见家长。
而现在，他都不想跟梁家人扯上什么关系。
“不麻烦的。”梁墨还幻想着说服何熙泽：“我妈也挺想见你，以前你直播的时候她可以天天准时蹲在直播间呢。”
“谢谢。”
“阿泽，我——”
“你准备怎么回去？”何熙泽说：“小洋还在等我回去陪他吃宵夜，我要走了。”
“哦。”梁墨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
“那我先走了。”何熙泽说完便走出奶茶店。
梁墨拿起何熙泽喝过那杯杨枝甘露紧紧握在手心里，仿佛可以抚慰胸口传来的一阵阵刺痛。
梁墨刚回到家里，徐梦就已经在客厅炸开了锅。
“小梁！”
徐梦冲过去，拉住刚准备上楼的梁墨：“你怎么又出车祸了？！”
梁墨把那辆车灯都撞歪了的幻影开回家，就知道徐梦会大惊小怪。
“是前面那辆车急刹。”梁墨在心里对何熙泽说了声对不起。
徐梦女士总是一惊一乍，小事化大。
而且他刚从军机处逃出来，可不想再被抓回去。
“有没有去医院检查？”徐梦很不放心，总觉得他儿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很严重。
“就撞歪了车灯，我为什么要去医院？”
“保险起见，我们马上去做个全身检查。”
“我在军机处，每天都会做。”梁墨难得像她撒娇，语气从不耐烦变得温柔起来，“妈，我真的没事。”
就在徐梦还没反应过来时，梁墨一个健步冲到楼上，成功将她甩在后面。
梁墨刚进门，就接到隔壁实验四组组长，也是他的死对头郑宇的电话。
“梁墨，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开口梁墨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放心，我肯定比你长寿。”梁墨往懒人沙发上一坐，“怎么，实验又搞砸了要求我帮你？”
“你的手还真是长。”郑宇最讨厌别人擅自修改他的数据，“你说我是直接内网群发邮件好，还是跟梁总面对面聊聊？”
“哥，好兄弟，这种泯灭人性的人事，你肯定做不出来。”梁墨没脸没皮地说：“为了不在春节给你们增加负担，唉，我也是不容易。”
“梁墨！”郑宇不想跟他瞎扯，“关于C2病毒我们都还在摸索阶段，你居然敢擅自修改自己的检查报告。”
“没有传染性。”梁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懒懒的，“而且我也参与过实验，不比你知道得少。”
“那你还敢改？”
“不怕，我怕是要被软禁在那里。”梁墨说：“大过年的，你忍心看我在军机处坐牢吗？”
“梁墨。”郑宇不可置信地说：“你逃出来就是为了过年？”
男風
“是啊。”
“你这种人嘴里就没几句真话。”郑宇以前被他坑过，学聪明了，“年初八，你必须返回军机处，我要亲自给你做一次检查，我要看到真实数据。”
“行行行。”梁墨快速将他打发了。
C2病毒的杀伤性暂时不大，梁墨不想因为一些极小的诊断数据报告，耽搁他回家。
因为他知道何熙泽也会回深城过年。
梁墨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晚，有一点怅然若失。
曾经，他以为在实验室不过是拿一份工资，对自己喜欢的项目进行研究罢了。
直到自己出了事，还有父亲告诉他的真相，他才明白，军机处的实验室并不是自己当初在深城大学那种，小打小闹的实验项目。
父亲十几年前，在一次研究中发生意外，炸断了一只腿，也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
他对妻是有愧疚的。
装上特殊定制的义肢可以正常活动，可是，徐梦那么年轻，就要让她守寡吗？
梁国为开不了口说离婚，于是想着冷处理，让徐梦受不了主动提出来。
可没想到这些年来，看起来娇小柔弱的徐梦，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小孩，还越活越精致。
她就是不离婚，嘴上抱怨着，却用行动守护着这个家。
今天不管是吃晚饭，还是在奶茶店，何熙泽连个正眼都不想给自己。
梁墨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第一次认真思考，何熙泽选择钟文浩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