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衣服也带上。”马志把挂在衣柜里的一件羽绒服拿出来, 绞尽脑汁想塞进何熙泽的行李箱里。
何熙泽正坐在书桌边整理抽屉，日记本啊，成绩单啊, 还有当年没有送出去的情书。
那淡蓝色的信封上, 居然还有一个辣眼睛的爱心。
何熙泽摇摇头，把这封信随意地塞进日记本里。
马志需要留在深城，不止是因为新公司需要人手，他们的新房装修也一样。
何熙泽这一去不知道多久会回来, 他把自己曾经的东西，一点点放进纸皮箱里，封装好, 像是一种无声的告白。
他突然抬起头, 往对面的窗户看过去，梁墨房间窗台上的几盆多肉已不见踪迹。
估计被他养死了吧。
何熙泽想到他前几天来刘兰家，想一显身手，结果差点炸厨房的举行。
这人生活能力为零，还是好好待在实验室当天之骄子。
“真不需要招个助理吗？”马志不放心何熙泽一个人去外地，像个老妈似的，忧心忡忡，“也要不了多少钱的。”
“唔。”何熙泽一边把东西放进纸箱, 一边说：“不了, 等我正式跟梁楚签了, 她应该会给我配一个。”
马志好不容易把羽绒服塞进去, 满头大汗坐在地板上，看到认真收拾东西的何熙泽, 突然间有点感慨, “阿泽, 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了啊。”
何熙泽笑了，“换个房子生活其实没什么，就……物是人非吧。”
原本熟悉的人和事，都不一样了。
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目送父亲离开，在这里遇见梁墨……
“啊对了。”何熙泽想起来，提醒马志：“我妈要是问你要钱，不准给她。”
“她敢吗？”马志冷哼一声：“上次她在国外打电话过来，被我怼过后，现在连话都不跟我说。”然后又非常鄙视地看着何熙泽：“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心软？”
何熙泽笑着摇了摇头，没理他。
“有时间，你也去养老院看看刘阿婆。”何熙泽说：“问问她什么需要用到的东西，你帮她买了送过去，或者从家里拿也行。”
“知道了。”马志拖长了声音说：“你真的是有操不完的心。”
“她一个老人家，能帮忙就帮。”何熙泽走过去，轻轻踢的他一脚，“小时候刘阿婆给了你多少好吃的啊？”
“我又没说不去。”马志“啧”一声说：“那家养老院住的都是有钱人家的老人，再说了，徐梦阿姨家不是在附近嘛，哪轮得到我们天天操心。”
“反正我交待你了。”何熙泽说：“下周末就去，我要视频的。”
马志说的那些事，何熙泽都知道。但刘兰这个人也算是比较固执的。
她不想给儿女添麻烦，才坚持要一个人住。但自从那次跌倒住院之后，她明白自己是真的老了。
所以才下定决定去养老院。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后，马志开车送何熙泽去机场。
何熙泽连大学都是在深城上的，这次去帝都工作，算是第一次背井离乡。
都是全新的生活，像是脱胎换骨似的。
他如果不接这个活儿，不打算跟梁墨签约，其实在深城跟马志、孔晓怡他们一起搞创业，也可以过得非常好。
不过，还是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吧。
马志把车停好，帮何熙泽推着行李往安检处走，“我下个月抽空来帝都看看你。”
何熙泽偏头一笑，“不放心我呀？”
“我就不能当旅游吗？”马志拍了下他的肩膀，“天天在女魔头眼皮儿底下做事，我会窒息的，得出去透透气。”
这两个人动不动就吵。
何熙泽早就习怪了，反正马志又吵不过孔晓怡，每次争执完还不是半推半就去做事。
“小洋那边你也要帮着我盯着。”何熙泽想起弟弟最近老是对着手机傻笑，就发愁，“每周都去学校接他回来，不要让他有机会在外面鬼混。”
“都高三了。”马志笑他，“能不能别管这么多啊。”
“我怕他早恋。”何熙泽撇嘴，“影响学习。”
而且他还是个Omega。
何熙泽不希望弟弟跟自己一样。
“其实我不一定会很久才回来。”何熙泽想了想，要是这次录制综艺过程，他不适应的话，他后续就不会签了。应该会立马回深城，继续捣鼓他们的创业公司。
不管怎么说，各种预设的可能何熙泽在这段时间，已经想过好多次了。
“反正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马志耸耸肩，“一个人在外面，受了委屈真的得自我消化。”
何熙泽刚想说让他安啦，结果看到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梁墨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夹克搭配湛蓝色牛仔裤，挺有朝气的模样。
何熙泽越过马志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他，有一刹那梦回刚上大学那会儿。
梁墨也是这样简约休闲的装扮，在新生入学仪式上，作为优秀学长，上台演讲。
何熙泽坐在礼堂里，只是数千名新生中的普通一员。
梁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何熙泽看见梁墨朝自己这边走来，正在碎碎念的马志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看，他居然也来了。
虽然跟梁墨不和，但马志给他们让出了空间，“那个，阿泽，我就先回去了。”他拍了拍何熙泽的肩膀：“到帝都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何熙泽点点头，对他说：“你快回去吧，我交待你的事别忘了。”
马志痛苦面具，“知道了，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熙泽觉得梁墨又消瘦了些，气色看起来略显苍白，大过年的，他还在赶实验进度吗？
梁墨走到何熙泽面前，他想再多看几眼面前的Omega。
自从得知何熙泽要去帝都发展，他回到家想过各种应对方案。
那晚，他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走进父亲的书房，说了几句废话之后，他说还是认为帝都总部更适合他的职业发展。
父亲神情严肃，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问：“梁墨，我以为你二十几岁了，应该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到底要什么？
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以为这辈子最大的挫折是孟逸带给自己的情伤，但身边还有何熙泽这个默默付出型男友。
所以梁墨也没怎么吃过爱情的苦头。
直到何熙泽走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所以父亲问他要什么？
当然是失去什么，便想要找回什么。
何熙泽离开的时候，梁墨是无法接受的。
他毫无章法地追了何熙泽两个月，反而适得其反。
何熙泽，他越走越远了。
梁墨这次是真的来送行，不是纠缠，他说话的语气，就像老朋友一样，“阿泽，帝都那边住处找到了吗？”
何熙泽点点头：“找到了。”
何熙泽找了一家短租公寓，等彻底敲定下来后，再找新的住处。
“帝都那边有人在机场接应你吗？”梁墨问。
“有的。”何熙泽把这些事儿，都确认好了，“我那边都准备好了。”
梁墨点点头，又说：“行李先去寄存？”
何熙泽：“可以。”
于是梁墨推着何熙泽的行李往寄存的方向走。
何熙泽没有立马跟上来，他默默地看着梁墨推行李箱的背影，心想，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阿婆昨天还在叨念你。”两个人排队的时候，梁墨回头对何熙泽说：“你要是有空，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会的。”何熙泽也舍不得刘阿婆，那间养老院依山傍水，环境特别好，离徐梦家也近。最主要的是，有24小时护工照看，老人家跌倒什么的，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梁墨。”何熙泽还没开口，就先忍不住笑了，他果然如马志所说，操不完的心。
“你也要定期去老屋看看。”何熙泽说：“要是刘阿婆想回来小住，才不至于无处下脚。”
“嗯嗯。”
梁墨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何熙泽，生怕错过了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的瞬间。
“阿泽。”梁墨深深地看了何熙泽一眼，低哑道：“如果再次出现信息素绪乱，尽量选择就医，不要乱吃抑制剂。”
副作用真的很大。
何熙泽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信息素每次出现绪乱，都是非常突然的情况，他本人并不能选择。能就医当然是好的，但是大多数情况不允许，或者说也撑不到他去到医院。
行李寄存完，何熙泽就去排队等过安检。
梁墨没走，站在他后面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默不作声看着何熙泽一点一点往前移动，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不过令梁墨稍稍欣慰的是，何熙泽在最后一刻，转身对他挥了挥手。
感觉像是为他们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挥手再见。
梁墨抬手回应他，苦涩一笑。
父亲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梁墨找到了答案：让何熙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