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面对李傕，宋果内心毫无波动，只有一个念头——逃之夭夭。
“同样姓李，李贼作恶多端，不为人子。”他怒骂，将往日积蓄的不满一一发泄出来。想他自从董卓入洛阳，便是军侯，今日仍旧是校尉。
看似升了不少，但在西凉军当中，眼下不当将军，便是不受重用。
麾下缺兵少马的三千人规模，更是他自己一力维持下来的。换成旁的将领，麾下部众没地方劫掠，吃不饱，早就散伙了。
偏偏他这一支人马，本来属于牛辅，如今归属李傕，几经易手，守着最没有油水的皇宫，紧巴巴的日子总算过到头了。
别人跟李傕绑定在一起，他可没有！
“陛下快快穿上甲胄，免得李贼丧心病狂，乱箭射来。”
说话间，马蹄声愈发近了，刘协脸色惨白，说话结巴：“要不诸位爱卿前往城外求援，朕留在此处？”
裴茂冷笑一声，失望至极，此乃乱世。乱世人人自救，谁能瞪着旁人来救援自己？
寻常百姓倒是可以依靠那大名鼎鼎的李使君，可作为大汉天子，大汉的主宰，就该迎难而上。怎可做小女儿姿态，摇尾乞怜。
他不禁扪心自问，这样的皇帝，落在李使君手中，真的有用吗？
“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董国丈，韩太仆之后。臣以为，陛下今日留在长安城中，恐遭不测。”
“还请陛下着甲！”宋果补充，所部精锐已经在街道上横起拒马，结起枪阵。
长安大街宽阔，分为御道，行道，前者是皇帝专属，位于道路中央，后者则是寻常百姓士人行走的道路。
无论在宽的道路，在这个时代都是有极限的，拒马之后，大量军士将一杆杆长枪指西凉骑兵驰骋而来的方向。
“投降！”
不远处，李傕一马当先，他勒住战马，胯下嘶风赤兔马高大威猛，乃是上等的大宛马。他身后军士骑在马背上，却是无一例外的取下长弓，张弓搭箭，随着投降二字，便是漫天箭雨袭来。
只见宋果所部触不及防，哗啦啦的倒了一地。士气更是一跌再跌。这些后娘养的西凉军跟宋果一样，不在乎自己的主人是谁，可他们求生而非求死。
“陛下快走！”
宋果将刘协一推，却听一声闷哼，那如雨的箭矢再度泼洒下来，不知凡几的军士倒在地上，惨叫断在嘴里，戛然而止。
眼见于此，宋果更是惊骇，万万没想到面对皇帝，李傕还杀人成性，难不成此人真的不在乎陛下生死？
他不由得看向刘协，只见这皇帝尚未穿戴甲片的衣衫上，赫然插着数支羽箭。
“陛下！”他大惊失色，俯身抱起刘协，再也不想什么抵抗片刻再走，而是翻身入了院墙，躲了起来。
谒者仆射裴茂只是瞪着不远处的李傕，听他呵斥怒骂不休。
“结阵！想活命的都给本官结阵！”
左右领命，他们本就是裴茂亲信，眼下帮着一道呼唤，缓缓退后。
军士纷纷靠拢而来，这些西凉军出身的军士，更明白西凉军对于叛徒，会施加什么样的刑罚。
“李傕狗贼，射杀天子，罪大恶极！”
见左右军士超过百人，裴茂胆气增加不少，说话也变得铿锵有力。他嫉恶如仇，自己皮甲上面都插着数支羽箭，更别说那毫无甲胄防身的天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天子中箭，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此事广而告之。
果然，两军军士一阵骚动，短暂的闹腾起来。
西凉军嚣张跋扈，对天子没有太多尊敬，却也知道这是了不得的人，不能轻易得罪。眼下皇帝居然中箭，他们难免心惊肉跳。
李傕却是无动于衷，他一扬马鞭，呵斥道：“叛军胡言乱语，速速上前杀敌！此番斩首记功，连夜兑现，不会拖延！”
“当真？”一员骁将眼前一亮。
李傕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挤出笑容：“乃公何曾骗过你们，赶紧杀敌！皇帝在乃公手中，宋果此人满嘴胡言乱语。尔等还不速速将其拿下，等平定城中骚乱，一起吃肉喝酒，这皇宫中的宫女，任由享用。”
一听这话，豺狼一般的西凉军如何按捺得住。当下便有人冒矢将拒马搬开，清理出一条路后，李傕麾下骑兵再无阻挡，纷纷向北杀去。
裴茂临时构建的军阵，也在一个冲锋下崩溃。宋果所部军士精悍程度远远不如李傕本部，当下又是骑兵碾压步兵，区区枪阵，根本挡不住西凉军的强弩硬弓。
哪怕是喜欢凉州大马的西凉军，也不会傻乎乎的用自己的身体碰撞军阵，弓弩之后，才是骑兵趁势掩杀的好机会。
就在宋果部被乱杀的时候，宋果却是眼皮直跳。他抱着刘协，几无出路。
此处乃是长安城旧宫，本损毁于王莽乱政，随后修缮，也不过修补了些许宫阙。大片宫殿仍旧处于荒废当中。
已经死了几百年的汉高祖刘邦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水。”
刘协的声音极低，身体极为虚弱。
宋果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只是道：“陛下稍微等等，李傕狗贼四处搜查，再等等。”
他恍惚的寻找一条出路，根本不在乎刘协是生是死。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别无所求，大富大贵是不想了。只要能活着，便是上苍垂怜。
这皇帝，谁爱要谁拿去，就是一个破烂货！
不过他却迟迟都没有动静，嘴上说说也就罢了。哪怕刘协死了，这也是晋升之资。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怀中的刘协，再度安抚：“陛下尽管放心，末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陛下落入李傕狗贼手中。”看書喇
只是到了这一刻，刘协已经听不真切宋果的话，他好似回到了洛阳。
中平元年的那个秋天，黄巾覆灭，四海平静，董卓还未入洛阳，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
还有父亲，还有母亲，蹇硕。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眼前的一切却是越来越模糊，一切最终归于黑暗。
宋果心有所念，低头的一瞬间，却听不远处有人叫喊：“擒获宋果者，封列侯！”
“直娘贼，老子不过一个校尉。”宋果紧咬牙齿，恨透了李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