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监信任是一回事，他们能办事是一回事，但是他们能办什么事又是另一回事。
这些人的能力实在是有限，眼界也实在是有限，把什么大事托付给他们，什么也干不成。
闻言，王承恩连忙点头。
他的那些干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好勇斗狠有他们，真办什么大事不行。
如果是论忠心耿耿的办事的话，这些人也还行，能用。贪心是有的，但是真办事的话，他们还是能忠心耿耿的把事给你办了。办好办不好的另说，但是他们会说实话。
太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说实话，这是从骨子里刻下来的规矩。但凡是做小太监的时候不说实话，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到了大太监不说实话也一样，最后没什么好结局。你只要说实话，哪怕是犯了错那也没什么关系。
通常情况下，你只要对皇帝说实话，帮皇帝盯着下边就足够了。但是如果你骗皇帝的话，那就没好下场。
王承恩在他的这帮干儿子面前不断强调这种观念，同时也是这么言传身教的。每一次让干儿子做什么事的时候，王承恩都会告诉他。所以这些事还是可以交给他的干儿子干的。
“去吧。”朱由检摆了摆手，语气平和。
“是，陛下。”王承恩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等到王承恩离开之后，朱由检靠在龙椅上，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说实话，这些天忙下来真的是有一些累。随手拿出面前的密报，看了一眼就扔了回去。
这份密报是陕西传过来的。那边的情况显然已经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了，或者说已经超出了朝廷一些人的认知，情况很糟糕。
自己之前已经查阅过资料了，情况很糟糕。根据各个时段的记载，从万历后期至天启年间气候显著变冷，北方风沙壅积日甚，旱灾逐年增多，农业收成锐降。西北各地有很多城池甚至都被沙子埋了。
干旱的情况非常严重，很多驻守在边关的士兵逃跑非常严重，边关甚至已经不适合人生存了，所以大家都跑了。这也是为什么边关的少数民族这段时间非常安稳的原因。
反而是辽东经常出事，因为野猪皮也迁西了。他们那边的环境越来越差，生活越来越艰难，他们也需要寻找水草丰沛，气候好的地方。
与此同期，中原气温与北方农牧带的降雨量也直抵秦汉以来的最低点。
这一段时期始终伴随着旱灾、寒流、蝗灾、水灾、鼠疫、瘟疫等，此后中原气候持续下降。这种情况在西北尤为严重，连绵不断。
从三年前开始，西北已经持续旱了三年了。老百姓靠着收成勉强过日子，到了现在已经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这三年的时间，西北的官员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发财、横征暴敛，到处兼并土地，使得民不聊生、百姓嗷嗷待哺；对上欺瞒、对下欺压，整个西北现在已经非常乱，很多地方的守军也被压迫到了要崩溃的边缘。
逃户和逃兵越来越多，流民已经积压到一定程度了。当流民外溢、造反开始，那就已经不是刚出问题的时候了。
朱由检非常赞同后世的一个理论：当你在家里发现蟑螂的时候，那你们家就不可能只有这一只蟑螂。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当一件事被你发现甚至万亿的时候，那就代表已经摁不住了，里面会变得更加糟糕。
根据秘密的奏报，今年三月，陕西大旱，澄城知县张斗耀不顾饥民死活仍然催逼税，敲骨吸髓地榨取农民。白水饥民王二聚集了数百个无法活命的农民进行斗争，他声问大家：“谁敢杀死知县？”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我敢杀。”于是王二率饥民冲县城，杀死张斗耀。
这场起义已经爆发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京城一直还没有收到消息，任何官方的报告都没有。只是传说有流民作乱，而且只是在山西陕西一带传。
地方官员一直都在压缩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想要把这场起义歼灭之后再向朝廷上报。
可是朱由检知道他们根本就来不及了，因为在王二之后又有人起义了。现在马上就要到年底，天已经开始转凉了。
入冬之后日子就更难过了，普通百姓更活不下去。没办法之下，他们也只能准备造反，尤其是到了明年的春天。
如果明年的天气能好转，老百姓能春耕，他们就有希望。可是天不给活路，依旧是干旱少雨，老百姓想种地都没有办法，熬过这个冬天也看不到希望。
于是在所有人的鼓动之下，造反就开始了。这一次开始就是烽火连天，遍地烟火。
除了各地的农民之外，各地的驻军也全都加入了起义队伍。这也是为什么起义会滚滚而来、势不可挡的原因。
各地的军户已经不堪欺压，朝廷给的粮食和饷银也到不了他们的手里，甚至干脆就没有。军户还要跟给那帮当官的干活，受他们的欺负，于是他们直接跟着造反了，加入了起义军。
军户不但加入了造反大队，还成为了骨干，这一下子就使着农民军有了非常强大的战斗力。各地等农民起义也如春火般燃烧了起来。
朱由检前面之所以如此焦急，就是这个原因。现在趁着没入冬，赶紧把人派过去，或许还有一些办法。如果等到过了年开春之后，那就什么都晚了。
同时，要准备大量的钱粮来应对这件事，这也是朱由检为什么一直都在抄家弄钱的原因。你没有钱、没有粮，你即便知道要出事，你都没有办法。
何况这边一闹，辽东也不安稳，没有粮食和钱支撑，什么都干不了。
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朱由检迈着步子走到了门口，站在台阶上眺望向远方。
摸索了一把腰间，朱由检皱着眉头，总觉得少了一样东西。
少的就是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