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一上手，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玩艺儿。
“曹顺会拿这么个破东西去抵一场法事的素斋定金，岂不是太丢曹家脸面了？”
莫十三心里嘀咕了一下。
第一反应，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收下这块玉。
倒不是嫌玉不值钱，而是他觉得，“我和这云龙掌柜根本不熟悉，对于云龙掌柜与曹家、与曹顺的关系，更是一无所知，万一，这是人家给曹顺挖的坑呢？我收下这块玉，不等同于是帮凶了吗？”
但是，莫十三转念一想，“曹顺大概率是抵抗组织的人了，那么，云龙掌柜这般上门来，除了给曹顺挖坑外，还有一种可能，即，他们是一伙的。”
之所以这么判断，是云龙掌柜前面莫名其妙的说，他要去宪兵队云云之类的。
云龙掌柜要去宪兵队，在莫十三看来，这十足是个敏感的话题。
伙计被抓进宪兵队，他要进去保那些伙计，这种事情，哪能是和陌生人随便瞎说的啊。现在的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大凡与日本人沾点边的，普通老百姓都躲都来不及的，更何况整个店被宪兵队端过的店铺呢？
万一这种事传开了，那以后他那素斋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如果仅仅是要解释客户下了单的生意交不了差，简单说一句店里发生了点变故，或者直接说店里出事了即可，没必要说得这么详细。
听出云龙掌柜这是话里有话，所以，莫十三心里一琢磨，也就没推托，将那块玉块给收下了。
------
“小子，这就是那个云龙掌柜让我转给你的东西。”
莫十三将那块玉拿了出来，递给曹顺。
显然，他在这里死等曹顺大半天，就是为了将这块玉交给曹顺。
本来，他是想着，如果到了晚上，曹顺还不回到这边来，就直接去他那特勤机关分给他的别墅家里。
可是，躺在那大枝桠上，还真睡着了。
年龄大咯了，身子骨真经不起折腾，一累，睡得就死沉。
等他眼睛睁开，看天上的星辰位置，知道已经是很晚了，正想着下树走人，没想到，曹顺居然出现在了特勤处----
真是应了师傅那句话，他莫十三这辈子属土命，没有大富大贵，但土里长庄稼，命中不缺隔顿之食，即，啥事都总能接济上。
这不，躺树上睡一觉醒来，兔崽子真自己送上门来了。
回头，在霍师傅跟前，又有得吹了，哈哈哈----
莫十三心里一乐，脸上笑开了花，而曹顺则是一头雾水。
他与云龙掌柜素未谋面，更没有什么百日法事，这七七八八的，都哪跟哪啊？
当然，没头没脑归没头没脑，曹顺虽然不知道云龙掌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将玉块接了过来。
玉块一上手，嘴里就嘟嚷了一句：“我托沈小姐转悟慧法师的素斋订金？”
曹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就在他对面坐着的莫十三自然听得清楚，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没错，人家就是这么说的。小子，你总不会认为是老夫唬你的吧。”
看莫十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曹顺忙解释道：“师傅，我不是那意思，是我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意思----”
“哈哈哈，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我看是你小子不够意思----”
说着，莫十三站了起来，“好了，东西我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赶紧给家里打电话，看看霍师傅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跑趟马裤巷还是很快的。”
看曹顺还是蹲在地上苦思冥想，就提醒了他一句。
确如莫十三猜测的那样，曹顺拿着这块玉，真是搞不明白云龙掌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此时的曹顺，心里在琢磨着，究竟是先去马裤巷找紫砂卖行的朱老板，还是先去医院找沈颖，因为手里拿着的这块玉，他感觉到了，这极可能是云龙掌柜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托付。
“托沈小姐转悟慧法师”，这个沈小姐，百分之一百指沈颖。
也许，当时云龙掌柜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时间极为紧迫，不得不去离静安寺近一些的曹家找曹顺帮忙。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应该尽快去医院，将这个东西交给沈颖才是。
毕竟，这事涉及人家地下党人的重大秘密事件。
但是，如果那样一来，即便是霍师傅把车开过来了，回头到马裤巷那边，也得是后半夜了。
半夜去人家家里，那就不是要保证金，而是直接抢劫的感觉。
道理十分简单，因为东亚医院与马裤巷正好是反着方向的，两边隔着十好几里路。
不过，不管是先去哪里，有一点是正确的，即，如莫十三所说的那样，先找到霍师傅，把车子弄过来再说。
于是，曹顺就起身又进入了电话亭。
嘿，运气还真是出奇的好，霍师傅居然回来了，连车子里油都加得满满的。
本来，曹顺想着，有莫十三和霍师傅在边上，去马裤巷倒是方便了，实在不行，就让莫十三拿所谓的蛊虫之毒吓唬一下那个朱老板。
那一套神乎邪乎的江湖伎俩，对付那些缺德之人，真的是最有效果的。
然而，等霍师傅的车子一到，莫十三就说道：“小子，你自己开着车去，我和霍师傅还要去干点正事。”
正事？
“看什么看，你还想和我们哥俩一块乐呵去啊。”
让莫十三这一训斥，曹顺倒明白了过来，知道他们两个要干的“正事”是什么事。
两个字，非“赌”，即“嫖”。
他当即“嘿嘿”一笑：“我本来还说有一笔大买卖，想带上两位前辈一块去的，既然你们有正事要办，那就算了。”
曹家人做买卖，不论莫十三还是霍师傅，自然是知道的，天生的生意人强大基因使然，他们嘴里的大买卖，究竟得是多大的买卖才称得上“大买卖”这三个字。
于是，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霍师傅率先笑了起来，说道：“这么晚了，让曹少爷一个人在外面晃荡，是不是不太安全？”
“嗯，还是霍师傅考虑事情周全。”
有了霍师傅这句话垫底，莫十三也笑了起来，“得嘞，这样吧，我们两个就跟着跑一趟吧。”
一听莫十三说跟着跑一趟，曹顺心里就乐了，然而，没等他笑出来，却听莫十三又说道，“抽头给多少？”
抽头？！
做生意的人，最不喜欢听这两个字了，在他们心里，这两个字是最要命的。
而且，还是在买卖没做之前谈抽头，显然，人家是担心事后拿不到钱，要先坐地论价再动手。
这年头，就不能有几个做事情不谈钱的人嘛。
曹顺一下子头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