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丁四海肯定没有撒谎，他也没有那个胆撒谎。
小翠变成了香儿，这事，其实非常好理解。
有哪个做皮肉生意的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的？除非遇到老熟人，那是没办法了，大凡妓女对陌生客人说的，肯定是“艺名”。
上海滩的妓女，都有艺名。
妓女有艺名，最早是缘于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女人，那是真有本事压身的，算是艺人中一类，所以，她们给自己取的别称，就称为艺名。
现在绝大部分的妓女，不仅姿色平平，歌舞之技更别提了，谈不上有什么技艺，她们的本事，就是两腿一伸让男人快活----
咳咳，这话题扯得有些远了。
小翠是胭脂街上的一个妓女，一个上海滩地位最为卑微的妓女。
这种妓女，平常总要受地痞流氓的欺压，时不时要交各种门类的“保护费”，同时还要被一些想“白嫖”的男人欺负，所以，她们内心有一层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这个时候，妓女的艺名，不如说是她们的假名，就如同她们做生意时假装快活的叫声一样，是一种伪装，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
所以，之前的小翠，到了胭脂街后，变成了香儿，实属正常。
而丁四海是小翠还是良家妇女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因此，他还是称呼小翠，这事同样也没毛病。
现在的问题是，那小翠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按理说，这样的消息，对于一心想按住丁四海的曹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利好，但是，此时曹顺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感觉背后有个局似的。
毕竟，这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居然有人替他做了，多少有些感觉不太现实。
这样的感觉，使他忍不住想伸手掐一把自己身上的肉----
就在曹顺满肚子都是各种各样的猜疑之时，小泉山夫看丁四海说不出话来，就继续问道：“丁四海，你是在这里什么都交代了，还是我们去后院说话？”
去后院说话，自然就是进特勤处的审讯室。
特勤处的审讯室，丁四海虽然没进去过，但高山年在那里“招认”是重庆特工的事，他却是听说过的。
因此，一听小泉山夫说去后院说话，马上脸色苍白了起来。
此时的他知道，如果小翠真如小泉山夫说的那样消失了，那自己长一百张嘴，恐怕也难以说清。
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呢。
不过，不甘心就这样被带到审讯室去，莫名其妙挨上一通皮肉之苦，丁四海眼珠子一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小泉机关长，我能不能给儿玉先生打个电话？”
左思右想，这个时候，能救他丁四海的人，也只有儿玉誉士夫了。
“怎么，儿玉先生知道小翠的下落？”
小泉山夫又向前逼进了一步，目光如剑般盯着丁四海，冷声问道，“丁四海，你不会告诉我，是海军中心的人带走了小翠吧。”
瞬间，丁四海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小泉山夫这一问，他哪里还敢给儿玉誉士夫打电话。
要是小翠莫名失踪一事解释不清，这时候给儿玉誉士夫打电话，唯一的结果，就是多一个审问他的人而已。
于是，丁四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小泉机关长，我真没有撒谎，前天夜里，我真的是在小翠那里。”
“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我问的是小翠是被谁带了。”丁四海越是紧张，小泉山夫越觉得他有问题，于是，他根本不给丁四海转移话题的机会，“你就说实话吧，为什么你说的那个小翠没在家。”
“可是，我真的是不知道小翠为什么没在家。”
当“没在家”三个字说出口之后，丁四海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的。
毕竟，没在家，在失踪了，那是完全两回事。
于是，他连声说道，“对，对，这事肯定是赶巧了，应该是小翠临时有事要出门，所以，铃木他们才没有找到她----”
“啪！”
然而，丁四海的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响起。
小泉山夫显然气急了，直接一个巴掌将跪在面前丁四海扇得歪倒在地。
“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我就替你说吧。”
此时的小泉山夫都顾不上带丁四海去审讯室，直接在走廊上开始责问起来了。
“铃木到了那边后，看到你说的那间屋子里没有人，就询问了隔壁几间屋子里的人。你猜，隔壁的那些人，都怎么说的？”
丁四海本能的摇摇头。
这时候，给他吃颗豹子胆，他也不敢瞎猜，只能静小泉山夫说出答案来。
好在小泉山夫也不和多费话，直接给出了谜底，“住在隔壁的人告诉铃木，那间屋子的主人叫香儿。就在五六分钟之前，有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到香儿那里，说是你丁四海让他去的，要带香儿去一个地方。铃木起初也不敢确定那个香儿是不是你说的小翠，但听隔壁那人说，他听到来人提到过丁四海这个名字，所以，他大概率就确定了，这一次，他是被你给阴了----”
“冤枉啊！”
当小泉山夫把铃木大康到胭脂街那边去了之后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后，丁四海顾不上脸上还火辣辣痛，向前一把抱住小泉山夫的大腿，大声喊叫起来，“我刚才一直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可能叫什么大胡子男人去把小翠接走呢？”
“你刚才在哪里？”
小泉山夫似乎听出了丁四海话里的味道，即，“一个人”，说明丁四海刚才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
但是，他和李十美还有泽野秋明等人进办公室喝茶之前，明明让犬养盯着曹顺和丁四海的。
于是，小泉山夫的目光转移到了犬养身上。
然而，犬养却以为小泉山夫是怕曹顺和丁四海再掐起来，所以，才那样吩咐他的。
犬养认为只要这两个人平安无事，就没有什么事情，因此，他只顾和曹顺下跳棋，却没去管丁四海在外面干什么。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不知道这一段时间里，丁四海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看小泉山夫冲自己看过来，犬养一时气恼，一脚就冲丁四海飞踢过去，差点没将他直接从栏杆踢飞到楼下去。
“八嘎！”
冲犬养的反应，小泉山夫已经知道，犬养失职了。
但是，犬养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这种事情，要说起来，就是要看自己怎么追责了。如果往宽一点说，犬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
而这时候，丁四海再次为自己辩白道：“小泉机关长阁下，我烟瘾上来了，所以，就一个人跑到走廊这边抽烟，仅此而已，真的。”
“恐怕，你是借这个时机，向外面的人发信号，让人去把小翠带走的吧。等我们再把小翠找到时，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应该就会和你所说的完全一致了，对吗？哈哈哈----”
丁四海的话，应那句话，叫越描越黑，小泉山夫一下子似乎从中猜到什么似的，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来。
笑了足足十几秒钟，小泉山夫脸上才恢复了他那一向自信的神情来，并说道，“丁四海，你那一招缓兵之计，其实也算是真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