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确实不对劲。
开打就不对劲，就为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妓女——大馒头，杨永保那一伙说开打就打，这仗打得人莫名其妙的。
至于这样嘛。
早知道杨永保火气这么大，一开始就让给他了。
现在回头想想，杨永保故意让自己先开一枪，然后，他的人就在外面胡乱放枪，却一次都没有往大门里边发起冲锋过，哪里有要和他抢大馒头的样子？
甚至，他们的人，好像都不想打着对方似的----
反正，今天，那个“青面兽”不正常。看書喇
就如同刚才杨永保带着人突然就消失了一样，这人今天不正常！
这时候，胡三省似乎悟到了点什么，然后，却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作为常山帮掌门人，胡三省有个最大优点，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去费那个脑筋。
因此，琢磨了两下，没头绪，胡三省就把自己人都喊到一起，开始收整队伍清点人数了。
这个时候，统计损失才是正事。
这一清点下来，胡三省更加纳闷了，他的人居然一个都没少。甚至，连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这仗打得---嘿嘿----小孩子过家家？”
胡三省摸着脑袋，开心的笑了起来。
负责清点人头的阿强却有点沮丧，耷拉着脑袋斜着眼汇报：“三哥，兄弟们手中的子弹基本上打完了----”
看阿强像是掉了块心头肉拟的表情，胡三省骂道：“没出息，不就是一点子弹嘛----子弹算个龟儿子？！”
阿强：“------”
子弹是个龟儿子？
这话从胡三省嘴里出来，阿强好像真不太习惯。
常山帮要弄点弹药，可全是从黑市买的，颗颗真金白银，平时，多打一枪，就像是要了胡三省命似的，不是挨骂就是要挨打的。
看阿强傻愣相，胡三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阿强，你现在好孬也是大队长副官，拉个脸，给谁哭丧呢。给我出息点！”
他一拍腰间的枪盒子，“咱今天是给皇军当差，这点弹药消耗，算个屁？”
这一下，阿强才反应了过来。
是啊，常山帮傍上了日本人，别的不说，枪啊弹啊之类的东西，自然不像以前那么金贵了。一句话，只要肯卖命，别说枪弹，要大炮日本人都会给。
阿强吧了吧嘴，媚笑着说道：“三哥，那回头我们找日本人多要几台车吧。”
今天宣布任命，日本人现场就送给了常山帮一辆小车，日本造的军用敞篷轿车，十分拉风。
来的时候，胡三省独自开着车，其余十几个兄弟都是跟在车屁股后面跑的。
这一路，从长江那边跑过来，真的是很吃力，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当时，大家就一路抱怨着，要是多几辆车，那大家就可以都坐车，不用这么跑了。
阿强的提议，这会是代表民意。
胡三省知道阿强是什么意思，心里不痛快了。
妈了个巴子，想和老子一个待遇了？老子让你们跟在车后面，已经给你们脸了，要不，下次老子一个人开着车先走，跟都不让你们跟。
不过，他嘴里还是笑着骂道：“瞧你这点出息，下次，我们找日本人要架飞机，直接在天上飞。懂吗？”
阿强：“------”
飞机，这也敢想？
加入常山帮之前，阿强是在日本人的洋行里干的，他知道一架飞机要多少钱。在见识这方面，跟在日本人屁股后面混了五六年的他，比胡三省强的不是一丁半点。
事实上，他就是受洋行日本老板指派，混进常山帮，去劝说胡三省投靠日军的。
这次常山帮归顺日军，第一功臣，就是他阿强。
其实，他本名并不叫阿强，他而是姓常，家里排行老三，人称常老三。
不过，他去投常山帮之前，想到如果自己姓常的，可能会让那边的人对号入座？而且，常山帮当家的叫胡三省，即纵横上海、江苏和江西三省的意思，如果他也叫老三，是不是有犯冲的忌讳？
所以，去投常山帮之前，他给自己换了个名字，苏强，简称阿强。苏北强人，他是江苏泰州人。他和胡三省是同乡。
就冲这名字，就能看得出，这阿强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与李十美那半个文人半个武夫的自称，颇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
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心思折腾，再三考虑给自己换名字，是因为日本人给了他一个承诺，只要他能成功将常山帮策反过来，一旦等时机成熟了，就由他顶替胡三省掌管常山帮。
谋大事者，低调是必须的。
但低调归低调，低调和受窝囊气，是完全两回事。
况且，他是日本人选中的常山帮接班人。
在阿强看来，今天来这柳烟巷，至少他是有资格坐在车里的，比如，当个司机也行啊。在洋行里，他就经常给日本老板开车。
可是，胡三省连他会不会开车都没问，自己坐上车开着就走了。
正因为有这一份心思在里面，所以，他对今天胡三省让他和一帮水匪一起跟在车后跑，是有极大意见的。
这会，听胡三省口出狂言，还要冲日本人要飞机，心里不禁冷笑起来。
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是指的胡三省这种人。
想到这里，阿强知道，自己接管常山帮的日子，肯定已经不远了。
阿强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的未来，胡三省却以为他被自己的话吓傻了，又是一声狂笑：“阿强，做人，就是要敢想敢拼，才有钞票和女人，晓得否。想当年，老子不是从苏北那村子里跑出来，哪来今天的胡三省----”
一听胡三省又要开始吹自己的老黄历，阿强赶紧插话道：“三哥，刚才，我好像听到楼上有枪声响起来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青山在撤退前开的那几枪，胡三省也听到了。当时，他还怕自己被人包围了，特意派了几个人守在身后，留心从楼里出来的人。
不过，就那几声枪响之后，楼里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所以，这会他都已经忘记了。
现在听阿强这么一说，又想了起来。
“走，进去看看。”
胡三省拍了拍腰间的枪，“杨永保那怂货，终于被我们打跑了，现在，大馒头是我们一家的了。”
一提大馒头，常山帮的水匪们兴致马上都提了起来，对那群躲在东厢里的妓女看都不看，直奔主楼而去。
然而，等他们上了楼，看到楼道里全是脏脏的，大馒头的房间那边，不仅一屋子的零乱，还被开了天窗，一时间，都吓傻在那里了。
“胡大队长，你是冲着赛老板来的吧。”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胡三省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是？”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一下了。鄙人姓李，名十美，是这家怡红院的新一任主人。”
这人正是李十美。
刚才，胡三省和杨永保为了抢大馒头在大门口大打出手的事，全在他眼皮子底下。
人嘛，就怕他没有爱好，不管他爱好什么，只要有爱好，那就好办了。
对女人有爱好的男人，尤其好办。
胡三省：“------”
在上海滩混，半个文人半个武夫李十美，虽然之前没见过面，但这名号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怎么突然变成了怡红院的主人了？
然而，这时，大馒头也紧随着李十美走了出房间。
此时的她虽然蓬头垢面，脸上如同大花猫般的，但神色已然正常。
“三哥来了啊。”
大馒头清了清嗓子，脆声说道，“李主任看得起我，以后，我这里由他罩着了，三哥今后就可以放心的在这里玩了。”
这女人，多会说话！
李十美看都没看身后的大馒头，只是伸了伸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东升，六少，咱们走吧，估计外面这会正热闹着呢，咱们去瞧瞧去。”
说完，李十美将两张纸一折叠，放进袖口袋里，双手一背，径自下楼去了。
在他身后，牛东升和曹顺连看都没看胡三省一眼，跟着李十美走了。
楼下，一声油门踩下的轰响之后，瞬息又归于一片宁静。
楼上，胡三省看了一眼还在强自镇定的大馒头，摇了摇头，他大致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挥了一下手：“撤！”
今夜，他到这里来，还真不是来找乐子的。
更何况，留在这里，恐怕只有听牢骚的份，没乐子可寻了，不如早撤早安心。
可是，胡三省没想到，他带着人刚走到大门口，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