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带曹顺去见沙董这事，前面已经说过了，可李十美忍不住还想再确认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蹊跷，却说不清问题在哪里。
然而，对于李十美总是纠结莫大是否带曹顺去找沙董，牛东升却是有些生气了。
在他看，这是李十美不信任他。
因此，他当即怼了回去：“那还有假啊！”
不过，开始说正事了，牛东升也收回了心思来，不再呛李十美。
“他们两个出了门之后，我就走到那个公文包跟前，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有一个笔记本和一份七八张纸装订在一块的文件。我先看了一眼那文件，字是打印的那种，全是外国字，我是一个也不认识。不过，文件的右上角，倒有手写的两个汉字，绝密！”
“绝密级的文件？！”
“应该没错的。于是，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相机就一页页全拍了下来。然后，我又翻了翻莫大的笔记本，我晕，那是一本新的，刚启用的，本子上只有第一页上写了一行字。”
“什么字？”
李十美前面听到牛东升已经拍下了那份绝密级的文件，情绪被调动了起来，现在又说他在莫大的笔记本上看到一行字，忍不住插了话。
“上面写着，‘莎董说，今天的会议不许记录。’”
“----就这？”
“就这！”
李十美知道，牛东升前面拍的东西，肯定已经出了意外，否则，牛东升也不会说失手了。现在，他的希望寄托在莫大的笔记本上，兴许，看过笔记本上记录内容的他，能记下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可是，却等来牛东升这么一句。
还不死心的李十美又问道：“你有没有在莫大的房间里找找，兴许还有什么重要的文件。”
牛东升白了李十美一眼：“我本来想找找看的，可是，我上楼之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过，不能动莫大房间里的东西。我怕自己看到好东西之后，控制不住手，回头坏了你的大事可就担当不起了，加上文件已经拍了照片，就赶紧爬上天花板走人。”
李十美：“------”
关键时候，你这倒是真听话啊，诶！
不过，听到牛东升说，他已经拍了照片走人，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看着李十美的眼神，牛东升知道他想问什么，就叹了口气，带了点哭腔的说道：“我从通气管道原路返回，到了一个拐弯处，突然，眼前有一道黑影晃了一下，然后，脑袋上挨了重重一击----然后，就没然后了。”
李十美：“------”
“等我醒来，再爬出通风烟囱，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就这么样----你醒来之后，已经发现身上的相机不见了，对吧。”
李十美已经猜到了答案。
“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在通风道里走得太急，不小心一头撞到了头，导致昏迷了过去。可是，等我摸了摸身上，发现相机不见了，才明白，自己是遭人暗算了。又折回去找了一趟，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牛东升神情沮丧到了极点，“会不会是莫大其实早发现了我，偷偷的躲在暗处下黑手？”
“这事应该不是莫大干的。曹顺回来后，曾说了一句，说他和莫大去了沙董的办公室，在那里呆了有二十多分钟。这种事，他应该不会撒谎，所以，从时间点上看，你被人偷袭的时候，莫大还和曹顺在沙董那边。”
李十美否定了牛东升的猜测，“再说了，这事，要是莫大干的，我保证，你没有回到这里的机会。”
牛东升：“你是说，莫大会把我抓起来，还是说会灭口？”
李十美：“他不会抓你，只会灭口。”
牛东升：“----他抓住我，不等于是有功了吗？”
李十美：“你要不是从他办公室出去的，他会抓你，你从他办公室出去的，他就只能杀你。工部局那边，是非很多，莫大行事谨慎，绝对不会往自己身上拉事情。只是，会是什么人冲你下手，这个暂时不好说----”
牛东升：“那会不会是黑吃黑呢？”
李十美沉思了一会，又盯着牛东升头上的伤口看了一会，沉声道：“这----倒是有可能！”
黑吃黑？！
事实上，牛东升第一感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李十美知道今天工部局董事会开会的大致内容，那么，军统或者中统，甚至是还有第三方，那个与日本友好的某个西欧大国，也存在这样的动机。
李十美“东升，事已至此，今天的事就这样吧，当是没发生过。”
“那特高课那边，怎么交待？”
牛东升知道，这事，百分之一百是日本人那边安排下来，否则，冲莫大下手这种风险，李十美不会自己主动去冒。
“就说工部局董事会只是口头传达了文件精神，与会人员人员不得记录，所以，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可万一----我说万一啊，要是那个偷袭我的人，是特高课那边派出的，岂不是等于我们说谎了？”
“嗯----”
今天这事，就是小泉山夫中午时打电话给他说的。
消息来源是西欧那边的某日耳曼帝国。
那个国家，对西方列国如何看待远东战事，敏感度不比日本差。
因此，如果说，今天下午，有许多人盯着工部局那边，是完全正常的。
日本人那边，有特高课，还是日本上海商会，还有儿玉机关，还有黑龙会总部上海分支----大大小小的特工组织，至少有七八个，他们都有可能派人过去。
而那个日耳曼帝国，也同样存在派人前往的可能。
在一场突然降临的大雨之中，各方势力在暗处角力，冲在最前面的牛东升成为牺牲品了----
一切皆有可能！
李十美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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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美不知道，今天工部局开这个会，负责安保的人，就是莫大。
牛东升进入大楼的那个通风烟囱，早就在莫大的视线之中，那个躲在暗处下黑手的人，就是莫大的保镖，莫十三。
上海滩排得上名号的杀手之一。
李十美安排的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区别无非是潜入通风烟囱的牛东升是生还是是死。
这个自以为是的局，倒是让之前还一度误解曹顺的莫大释怀了。
当曹顺那个冲天花板上翻眼白的暗示出现后，莫大猜到了，六少身在曹营心在汉。
“是炮爷吗？”
回到家后，莫大给龙三炮打了个电话。
“老地方？”
电话那头，龙三炮也不多话。
莫大是忙人，打电话给他，必是有急事约见。
他们说的老地方，就是城隍庙边上的王爷府茶楼。
半个小时后，两人茶楼包间见面了。
包间是到那边后随机挑的，防的是有人事先在里面做了手脚。
两人落坐之后，伙计道了一声“请慢用”，就知趣的关门离开。
随后，这个包间左右前后的房间，都挂了“已预定”的牌子。
有这种面子的人，整个上海，不会超过一只手。
老友难得见面，没有客套话，直奔主题——故友之子曹顺。
“六少刚来上海不久，就找我买枪，当时我猜着，他是有自己的打算，就把弹药库钥匙给了他。”
听莫大说之前曾经误解过曹顺，龙三炮就把曹顺买狙击步枪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抱拳说道：“莫爷，这事得赖我，以为你手眼通天，不需要我多一嘴，所以没和你说这事。”
莫大无语片刻，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心思重，不要干出什么傻事来才好呀。不行，得让‘柜子’护着他。”
“‘柜子’那边，估计也不太护得上六少了。诶，年轻人，多磨炼磨炼，也未必是坏事，谁长大不需要个过程？”
“‘柜子’那边真就不管他了吗？”
“年前，老夫去过一趟漕镇，和诚伯还是小山他们见过面。听他们说，六少好像有他自己的打算，不让家里人插手。”
“这孩子，和他爹和他爷爷一个样，有难事，总是想自己一个人担着----今天如果不是他主动给了我一个暗示，我还真要把他轰出门去了。”
莫大把今天发生在工部局大楼里的事，和龙三炮简单说了说。
龙三炮一听，眼睛当即瞪大了。
他感觉到，这事情或许没有莫大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