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曹顺一通掏肝捞肺的呕吐，牛东升摸了摸鼻尖，心想，这，------也不至于如此吧。
他哪里知道，此时曹顺是想起了漕镇之轰炸之后的悲惨场景。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从废墟中挖出来，像刚才牛东升所说的那种肠子露在外面的，到处可见------
这辈子，他恐怕是忘不了那一幕了。
一直吐到苦胆水都出来了，曹顺才停住。
闭眼仰头，良久，他长叹了一声：“他是真下得了手了啊。”
“嘿嘿，其实吧，就杀人的方式来说，也没什么可评价的。我想说的是，他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会送出去，还一言不和就杀了准老丈人，这种事，一般人做不出来，做得出来的，就不是一般人。这说半天，就是为了告诉你，丁四海，他属于那种典型的两截人生之人，为达目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小子，招惹上了这样的人，你就好自为之吧。”
“菜差不多了，你去叫他们下来吃饭吧。”
曹顺赶紧把牛东升支走，生怕自己快忍不住的情绪被他看出来。
菜刀柄，在他手里都快捏爆了！
这丁四海，真他娘的不是人，他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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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李十美再次召集所有人开会。
或许是中午饭桌上十分融合的气氛，让他有了趁热打铁的想法。
这一次，会议是放在大会议室里进行的。
三十几平米的房间，中间摆了一张长条桌，围一圈，至少可以坐二十几个人。
李十美端坐在一头，曹顺和牛东升坐一边，丁四海和钱坤坐一边，还真有点像是机构开会的架势了。
刚进来时，钱坤想挨着牛东升坐，但看了一眼丁四海，还是坐到丁四海身边去了。
下午会议的主题，就是招人。
“诸位，有件事，我向大家通报一下。本来，之前有个方案，即特高课与特勤机关整合后，他们那边的一些兄弟要到我们这边来。不过，昨天下午，小泉机关长正式通知过来了，司令部特勤处要在长江沿线设站点，不仅之前特勤机关情报处的人员全部过去，连同特高课的那些中国向导，都去支援那些站点建设去了。所以，招人的任务，就靠在坐的各位了------”
说着，李十美将目光扫视了面前的四个人一遍。
然而，四个人端坐那，目视桌面，一个也没有动，连抬头的都没有。
李十美微微一笑，大家的意思，他心里也清楚，这事，其实根本不用摆到这会上来商量。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这四个人，都没有能力招揽人。
曹顺那边，他的人脉在特勤机关情报处，那边的人不来，他就等于断了路子。当然，他背后还是有人的，但李十美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动用。
曹家背后的人那些人，是一枚极为重要的棋子，不能轻易去动，甚至，时机不成熟，连提都不能去提。
牛东升是闲云野鹤，独来独往的，和谁都不搭，别说招揽人，在上海，恐怕他连认识的人都没有。
丁四海嘛，他要有能力招揽人，那么，所谓的海军上海中心行动处，也不会就他和钱坤两个人了。
钱坤，直接省略。
关于丁四海和钱坤，他们两个来这里之前，儿玉誉士夫向李十美交过底。
丁四海的经历相对简单，就是一投敌汉奸，心狠心辣，狼子野心。
但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钱坤，反倒是个有点意思的人。
一想起这个人，李十美的嘴角就扬了一下：“这倒是个人才呀------”
钱坤之前是混青帮的滚刀肉，那种没本事靠耍浑的，因为偷拜把子兄弟老婆被发现，杀了人，被青帮追杀，不得已才跑到日本人那边寻求庇护的。
不过，此人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摸金校尉的经历，拜过一个老风水先生为师，会点风水，擅长发现老坑。
总之，之所以会将这样的人留用，儿玉誉士夫当初是有所用意的，大致是和他成立海军上海中心的目的有关联，但暂时还没派上用场。
这一次，李十美向他求援，就把他和丁四海一并派过来了。
所以，要想指望钱坤招人，不是担心他招不来，而是李十美担心自己这67号院，闹不好会成为盗墓贼聚集地。
这个，不是不可以，但现在肯定不行。
眼下，是要能够和地下抵抗组织正面硬刚的人，不是组织队伍去挖人家祖坟。
因此，李十美心知肚明，开这个会，说这个事，不过是例行公事，特工总部招人的事，还得靠他这个主任。
然而，李十美现在也是有难言之瘾。
上次参加聚会的十个人，一夜之间，被一锅端了。这事，他还只能烂在肚子里，一点风声都不敢露出来。
这是他的价值所在，一旦让日本人知道，他在中统那边的内线一个苗子都没剩下，那么，这个特工总部，还真可能会换主人。
而他手里还有的两张底牌，目前都还没有到摊开来用的时候。
两张底牌，一张是庄墨亭，现任国民政府少将参议员，他有把握策反这个人。
前几天庄墨亭过生日，他还托人转送去了一份厚礼。虽然重庆他是不敢去的，但那份礼还是要送，因为这是试探他投敌消息是否已经泄漏了的机会。
果然，庄墨亭退回了李十美转送的礼物，但是，也没有扣留带礼去的人，更没捎回来半句话。
意思很明白了，他这是要和李十美划清界限，但又留了一条后路。
不过，这也在李十美的意料之中。
一夜之间，和他有关联的几个中统联络站点全部消失，他要是还心存没暴露的侥幸心理，那才怪呢。
但是，此时庄墨亭的无声却胜有声。
即，他是在观望，如果李十美在日本人这边能打开局面的话，拉拢在那边不得志的庄墨亭，完全有可能。
这个庄墨亭，无论是人脉，还是资历，那都不是李十美能够相比的，能拉他入伙，绝对是王牌一张。比如，人家是少将，李十美在中统那边，不过是个中校，这差距------
另一张底牌，自然是季云卿。
上次聚会，季云卿就来了，等同于他已经和李十美正式捆绑到一起。
现在，季云卿与莫大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青帮不少人已经站队到莫大那边去了，相比之下，季云卿略显势单力薄。因此，他是巴不得马上亮出明牌，去报纸上刊登广告告诉所有人，老子背后，是日本人！
但是，李十美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原因也简单，不是小瞧青帮，真要与军统、中统真枪实弹的斗，青帮人的不灵，还得靠那些有特工经验的人。
这种斗，不是帮派那种拿着斧子互砍，不仅仅是比狠，比不要命，更重要的是比隐忍，比计谋，比谁比谁藏得更深，比谁的出手更隐蔽。
季云卿的入伙，不过是李十美为了壮大自己的声势而已。
现在，中统那边的内应全军覆没，拉青帮的人过来------那，能顶个屁用？
看所有人都不开口，李十美就继续说道：“我呢，不论是在中统，还是军统那边，都有一些兄弟，只不过，这些人------”
说着，李十美看向曹顺和牛东升。
那天晚上聚会，这两人可都是看到了的，十个戴斗笠蒙面纱的神秘人，个个看起来身手不凡。
曹顺一看李十美的眼神，就知道他要曹顺和牛东升作证，证明他李十美确实是有人的。他觉得，该轮到自己撑李十美的时候了，于是，他站了起来。
但曹顺还没开口，牛东升已经抢先了一步：“李主任，你那些兄弟，可不能轻易动。不到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动啊！”
牛东升这一抢话，伫在那里的曹顺：“------”
稀罕，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牛东升这当面挺李十美，还是头一回。之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拿李十美开涮的。
看样子，他也是选择站队了。
“曹组长，你的意思呢？”
李十美有心帮曹顺找台阶下。现在，他越来越喜欢这大个子了。
曹顺脸一红，指了指牛东升：“我和牛兄的意见一致。”
说完，他就坐了回去。
不过，屁股还没沾凳子，他突然又站了起来，“李主任，其实，我们可以考虑去包探长那边转转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众人：“------”
“----华德路监狱？”而李十美却沉思了一会，居然回道，“嗯，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
嘴里边么应着，他心里已经笑开来了。
真应了荀陆机那句话，大个子，该傻不傻，必是大聪明之人。去华德路监狱找人，也亏得他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