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确定这里能通往监狱楼，而且，你确定这暗道里面没有危险？”
牛东升朝那黑咕隆冬的地道里面看了一眼，回头问道，眼睛里满是疑惑。
鲍里斯.约翰逊一走，他又一口一个小子了，显然，他对曹顺刚才单独与英国佬进房间商量事情深为不满。他不傻，当然知道，如果曹顺坚持要三个人在一起议事，英国佬也只能妥协。所以，他知道这是曹顺借机甩开了他。
而且，味道不对，牛东升似乎感觉了令人不安的存在。
曹顺哈哈一笑：“牛兄，你觉得英国佬敢坑我们两个？”
看着曹顺一脸坦然，牛东升一脸坏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好吧，你从这边走，我从8号楼那边进去。”
闻言，曹顺顿时一脸黑线。
“什么鬼？”
下意识的，他的手背碰触了一下腰际。在他的腰带内侧，藏了一把手术刀。老铁匠给他定制的飞刀埋在河边之后，他就让沈颖帮着找来这把手术刀，就是防身用的。
想动手了！
他相信，即便是牛东升的功夫高出自己很多，这时候突然偷袭，他定然依旧能够一刀拿下。
在漕镇的货船上，出手杀了两个士兵。那是他第一次出手，那会他还有些后怕的感觉。毕竟，之前都是不涉及生死的练习，真刀真枪杀人，他半点经验都没有。等到后来在十六铺码头刺杀丁四海，虽说只杀了个替身，却让曹顺对自己的功夫有了更多的自信。
现在，他想杀牛东升时，内心已经没有什么波澜。当然，古井不波那种程度，暂时还达不到，但他确实只是考虑如何下手更多一些，紧张或者畏惧，要说没有，也不是，只是有那么一丢丢。
前面，想借暗道机关杀牛东升，因为他极有可能是日本人，并且，他是曹顺营救那个共产国际联络官计划里的一个大障碍。但现在他想牛东升，却是因为牛东升不选择从暗道进去。
牛东升这样的选择，自然说明他已经起了疑心，他那一脸坏笑就说明了问题。
依着牛东升的能力，一旦他起了疑心，那么，后面的事情定然不顺利，所以，曹顺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干掉他。
现在，只需要他从腰际抽出手术刀，一秒，甚至是半秒时间，眼前这个人就将死得悄无声息，保证比在漕镇杀那个两个日本兵要麻溜很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牛东升突然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到后窗那边看什么情况似的，人就到了窗前。
牛东升的这个动作，让曹顺不敢贸然下手了。
小时候，他特别喜欢听诚伯讲故事。
诚伯讲的故事，多半是有江湖有关，比如，杀手。
“那些职业杀手，天生对于危险有着警觉，当危险即将降临时，身体就会发出特别的警示--”
牛东升是个杀手，这个不需要怀疑的，因此，曹顺觉得，是不是在他的身上，也有那种预警系统？
曹顺看着自己和牛东升之间至少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寻思着要不要跟过去找个机会出手。二选一，这是曹顺出的题，既然牛东升选择了不走暗道，那么，就意味着曹顺得从暗道走。这是一条死路，所以，他是不杀牛东升都不行。而此时牛东升背对着自己，正探头向窗外看什么，是一个不可错失的机会。
就在曹顺想走过去时，牛东升却突然回过了头来。
他这一回头，吓了曹顺一大跳，以为牛东升是真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露出的杀气。可没想到，牛东升却是一脸凝重的说道：“小子，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个英国佬的话不能听。什么兵分两路，那是叫我们两个去送死。”
“这又怎么说？”
牛东升回过头来了，曹顺只得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他手上已经拿着手术刀了。这屋子里有灯，在灯光下，刀子很容易产生反光。万一走动的过程中，刀子的反光让人发现了，来个先发制人，估计死的人会是曹顺。
箭在弦上，已有不得不发之势。
“他让我们两个分两条路走，必定有阴谋。”牛东升不等曹顺回问，指了指窗外，继续说道，“你来看看这外面。”
“外面有情况？”
曹顺听牛东升这么一说，快步走到窗前，借着这个走路姿势的掩护，迅速将手术刀塞回到后腰带里面特制的刀套里去了。
他从牛东升说话的口气与神色里，没有感觉到了有什么特别的，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既然牛东升发现了窗外有情况，那就不如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作定夺。
等曹顺走到窗前，牛东升指着前面一个路口：“你看，要从这里到8号监狱楼去，必然要经过那个路口，小子，你看出名堂来没有？”
牛东升所指的地方，那是四栋监狱楼的交叉口，除了一盏路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曹顺只得摇摇头。
不对！
曹顺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和牛东升说，8号监狱楼在哪里，他怎么知道去8号监狱楼必然要经过那个路口，难道？
还没问，牛东升已经看出曹顺的疑惑：“这个华德路监狱，其实我很熟悉，因为我曾经被关押在这里整整三个月。”
“啊？！”
牛东升还有这么一段光荣历史，倒是完全出乎曹顺的意料。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诶，坐牢，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提也罢。”
看着牛东升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曹顺突然想到，这家伙会不会是知道暗道里的秘密？
“哦，没想到牛兄经历还这么丰富多彩啊。”
“咳，咳--你没听我说--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你错了，在上海，能进华德路监狱的人，只要走出去，都是上海人心目中的英雄好汉！”
曹顺说的是实话。
在“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租界里，被巡捕抓的人，多半是有骨气的中国人。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荀陆机之流。
“那好吧--我们还是不翻老黄历了。”牛东升摸了一下鼻子下面，还是转移了话题，“六少，来，我和你说啊，那个路口对面，正对着监狱东南角的哨楼，架有两挺机关枪的哨楼，想必你能感觉到有什么意思吧。”
“你是说，如果我或者你，从那里经过，只要那哨楼上的人冲我们开枪，分分秒就能把我们打成筛子？”
“你说呢？”
“这听起来确实有些令人恐怖啊，确实有些坑人。”
“真正坑人的，还不止这个，那边的，才是真正坑人的。”牛东升指了指他们两个刚走出来的房间，自然是指那条暗道，“那里面有机关，如果不熟悉情况的人进去，十有捌九会送命。在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听牢头说，曾有人发现过这条暗道，并想里应外合越狱，结果，从外面进来劫狱的人，全部都死在暗道里了。”
“啊？”
曹顺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家伙，果然是知道暗道里的秘密，难怪他不选择暗道的。
想到这里，曹顺心里一阵后怕。他担心，既然牛东升知道了暗道里的秘密，会不会识破自己要借机除掉他的图谋？毕竟，从理论上来说，鲍里斯.约翰逊不可能不把暗道里的秘密告诉他。
想到这里，他借着身子向窗台边靠的时机，手再次伸向了后腰。
“小子，这会你害怕了吧？”牛东升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英国佬没按好心，可没想到，他会给我们挖这么个坑。”
听牛东升这么说，曹顺一边做着反击的准备，一边回答道：“可是，鲍里斯.约翰逊没理由坑我们啊，他不想挣我们的钱了吗？会不会还有种可能，暗道里的机关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控制的，所以，他才会让我们从暗道进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英国佬了。”牛东升摇了摇头，“即便是机关是可控的，但他让我们分开行动，这本身就是不对的。你是第一次到华德路监狱来吧，我虽说知道一些这里的情况，但对暗道也只是有所听闻，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个照应，一旦分开来，遇到点事就麻烦了。所以，我觉得，至少，英国佬这个安排没按好心。”
曹顺这时听出点牛东升的言外之意来了，他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贴在后腰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牛兄，既然你熟悉这里的情况，我听你的指挥。”
没想到，牛东升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