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磨刀，不快也亮。
这句话放到业子身上，是最明显不过了。但是，无论是沈颖，还是安子，他们都没有想到，业子居然还真能现学现用，连李十美、牛东升以及荀陆机那样的老狐狸、老江湖，都让他蒙过去。
接受了沈颖和安子俩“老师”的“专业培训”之后，扛上刚购置下来的磨刀架，就进入了租界。
虽然按照沈颖的计划，业子应该一过苏州河，就开始在她划定的重点区域进行排查。
业子虽然当着沈颖的面点头答应的好好的，但一进入租界，他却直奔曹家那个小院子而去了。
这个院子，曹顺曾带安子和业子来过一次。
当时，曹顺看安子和业子在裁缝店后院搭的那个小棚子，实在是太简陋了，所以，他就提了个建议：“我家这个院子反正没人住了，你们两个就搬这边来吧。”
可是，安子和业子俩人一合计，没同意。
一是东亚医院离着这个院子有些远，来回跑不方便。
二是进租界的时候，那些盘查的巡捕有点吓着他们两个了，觉得天天面对那些阿三，心里头总归不爽。
业子看安子面子薄，不好回曹顺的心意，就大大咧咧的说道：“六少，这个院子，还是留着你养小老婆用吧，我们两个是穷命，在店铺后面住着挺舒坦的。”
安子知道曹顺不爱听这种话，赶紧圆场：“主要还是远了点。”
曹顺其实根本不会与业子计较什么，他之前的想法，只是想尽可能帮助一下两个小伙伴。但路有些远，确实是现实，这件事做决定之前有欠周全考量。
于是，他换了个办法：“那这样吧，我现在也没时间过来住，这院子总得有人帮忙收拾收拾。安子忙，业子，你反正还没找着事做，有空就过来帮帮我。当然，兄弟归兄弟，也不能让你白帮忙，这十个大洋，算是预付一年的清扫费，如何？”
这个时候，安子和业子才知道，曹顺是变着法子想资助他们两个。
当然，曹顺的这份兄弟情，业子还是领的，所以，当时曹顺给的小院子钥匙，他也收下了。
确实如同沈颖说的那样，业子看起来傻愣相，但他心里却是明镜似的。这一趟出来找曹顺，他是做好了没一阵子不可能找得到曹顺的准备，所以，和安子打过招呼之后，把换洗衣服都带上了，直奔曹家小院子先住了下来。
根扎下，再慢慢找人，这才是有做大事的人的样子嘛。
一上午走了两三条街，没有任何收获。不过，早有心理准备的业子并不气馁，草草啃了两个馒头之后，继续一路向东挨个院子寻找。
到了中午的时候，业子正坐在一棵大树下歇歇脚，突然间，有个女人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和所有青年人一样，对于女人，业子也同样是喜欢看几眼的。只不过，这一回，眼前这个女人吸引他注意力的，并不是性感身材，而是她身上穿的旗袍。
安子做的旗袍。
安子这两天赶制金礼慧和阮玲的旗袍，业子也尽其所能帮忙打个下手，因此，对于这次赶制出来的四件旗袍，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莫非这女人就是安子说的那个刘太太？”
业子并没有去过曹顺家，更没见过金礼慧，但他听安子提起来过，所以，就猜测起来。
这时，他猛然想起，这刘太太是个官太太，那个刘处长，则是替日本人做事的，在他看来，应该就和日本人没有什么区别。而日本人按理说是不能直入公共租界的，所以，业子觉得，这个女人在租界出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业子就悄悄的跟在了金礼慧的身后，一路向大西路那边走过去。
金礼慧在荀陆机身上碰了个软钉子，没办法之下，只得暂时先离开。
业子跟在金礼慧身后的，现在她一回头，等于直接与业子打上了照面，情急之下，他只好高声喊起买卖吆喝来打掩护。
“磨剪-刀嘞，磨-菜-刀！”
业子的嗓门是绝对够大，整条街都回响起他这悠扬高亢的声音来。
一直等到金礼慧走远了，业子才收起自己的磨刀架子，准备继续跟上，但没想到他的吆喝声已经引起了荀陆机的注意。
荀陆机也同样在盯着金礼慧，看她已经拐过弯看不见人影了，这才走出门把业子给叫住了。
这会，业子心里惦记着要跟踪金礼慧，哪有心思真做磨刀买卖？但是，看荀陆机连要磨的菜刀都拿出来了，没办法，百般不情愿，也得耐着性子走过去。
放着摆在眼前的买卖不做，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才怪，这种傻事，自然不是假傻的业子会做出来的。
业子愿意留下磨刀，其实他心里还有个小算盘。那就是，磨两把刀，也费不了几分钟时间。挣点饭钱，再去追那个刘太太也不迟。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女人走路走得并不快，一会功夫完事，应该还能追得上。
挣了钱，还不耽误找人，这自然是件美事。
然而，荀陆机想到李十美有交代，尽量不要引起外人的注意，所以，他怕业子在门外磨刀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就打开了大门，让业子进院子磨刀。
可是，这边业子刚把磨刀架子支出，大门外又有人按响了门铃。
等荀陆机跑过去一看，李十美和曹东升回来了。
一看院子有人在，李十美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荀陆机反应倒很快，一看李十美脸色，赶紧解释道：“是我叫进来磨两把菜刀的。”
“磨菜刀的？”
李十美又看了一眼业子，眼前这个人，确实像是个刀把式。疑心消除了不少，他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径自向楼门口走过去。
一旁走着的牛东升，则是目不斜视，一副眼前事情完全与他无关的样子，自顾自的走着。
这两人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那个模样傻愣且带点憨的磨刀客却开口了：“我家祖上几代打铁的，保证磨出来的刀，像是新打出来的那样锋利。两位客官，除了菜刀，要是你们还有其它的刀，我照样都能磨。”
业子开这个口，其实原因十分简单。
他心想，自己进租界来，是要找人的，不多和别人说说话，多套些消息，怎么能找到被人关押起来了的曹顺？而且，业子知道曹顺爱玩飞刀，和他在一起的人知道这一点也不一定。嘿嘿，说不定，人家会问自己飞刀会不会磨呢。
万一呢，有些事，就是要碰一碰运气。
租界这么大，业子他靠两条腿转圈，挨个院子这么找，没有个十天半月，根本找不过来。这种事，本身就是在碰运气。
问题是，这一次，业子的运气还真不错。
业子在那里说着，李十美没有什么反应，荀陆机虽然觉得磨刀的小子话多了点，但也没多想，但是，牛东升却是停住了脚步。
“你是漕镇人？”
牛东升转过身来，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