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良辰美景，人一辈子，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这时间就是最美的时光。
既然明确出不去了，曹顺还真什么都放下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一睁眼，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旁边牛东升的床铺上，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被子叠放着的，上面的印子，应该是牛东升昨天晚上躺在上面时留下的。显然，他从窗户窜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
曹顺本以为，他闹一闹，自己会爬回来睡觉的，可没想到，居然就没再回来。
那他这一夜去了哪里？
“麻麻批的，他不会是被李十美给杀了吧。”
曹顺吃了一惊，顾不上穿衣服，光着脚就下地，忙不迭地跑到窗前察看。
窗户还是打开着的，窗帘也没拉，窗沿没有什么异相。再探头向窗下看了看，草地上并没有血迹什么的。一眼看去，依稀有几个脚印，并不显得乱，也不深，不像是发生过打斗的样子。
敲了敲头，曹顺努力的回想昨晚自己睡下后的情形，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虽说心静下之后睡得快，但是，曹顺知道，自己的觉并不深，如果院子里有什么异动的话，肯定能够察觉到。可是，无论他怎么回忆，昨天夜里都不曾听到过什么。
牛东升昨天夜里并没有回来住，这是事实，那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牛东升被李十美给抓了，现在正关在这个楼里的某个地方。二是牛东升昨天夜里真的跑到外面去了。
这谜一样的牛东升，突然间闹这么一出，更让曹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里顿起疑雾。
不过，肚子一阵咕咕叫唤，曹顺看了一下表，居然已经是上午十点一刻了。看来这小院子安静，昨夜这一觉，是算睡舒透了。也是的，这两天在漕镇，为策划剿灭水匪平头猴，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睡觉，也该补一觉了。
反正多想也没用，曹顺伸了一个懒腰，穿好衣服，开门就往楼下走去。
“六少，你起来了，我给你把馒头再蒸一蒸，粥热一下，直接在小厨房吃早饭吧。”
荀陆机笑容满面的站在曹顺面前。
“那就辛苦荀师傅了。”
看荀陆机这出现的时机，就在自己脚迈下楼梯的第一步，曹顺知道，他肯定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动静，所以，这一下楼来，马上就迎过来了。
看荀陆机转身就要走，曹顺突然把他叫住，问道：“对了，荀师傅，看到牛东升去哪里了吗？”
牛东升离奇失去踪影，曹顺本以为，荀陆机恐怕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牛东升的下落，可没想到，荀陆机马上就回道：“牛先生和李先生他俩昨天夜里就出门去了。”
荀陆机回答得很随意，满是不在乎的神情。很明显，这种事，荀陆机不会撒谎的，这种谎，他没必要撒。
关于牛东升一夜未回到房间，竟然得到这样的答案，曹顺强忍住自己不摇头不感叹，但心里还是一阵腹诽：“牛东升大半夜从窗户跳出去，就是为了和李十美出去？”
或许是看出了曹顺的疑问，荀陆机就解释了一句：“他们两个，也不知道闹什么鬼，半夜二点了，说要去江边钓鱼去。嘿嘿，李十美那人，本就是邪性，没想到，那个牛先生，竟然是和他一个道上的德性。”
“嘿嘿。”曹顺也跟着笑了起来，“恐怕他俩是出门钓美人鱼吧。”
“哈哈哈，六少，你很危险了。”
看荀陆机笑得诡异，他的话里，显然有什么玄机，曹顺就问道：“怎么说？”
“看破不说破，那是常道。看破不说破，还能让别人以为你没看破，那才是大道。”荀陆机摇头晃脑的卖弄起来，“你这人呀，我敢保证，如果有一个问题出现在十个人面前，九个人不说，只有一个人说了出来，那个人，肯定就是你。”
“你是说，其实你也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是半夜睡不着，出去找女人去了。但是，你说他们是钓鱼去了，而我却说他们钓美人鱼，是我没有你会做人？”
“唉，儒子不可教也，又说破。”
叹了口气，荀陆机扭头向厨房那边走去。
曹顺才懒得理他，看他去做饭去了，干脆独自走到院子里。
虽说荀陆机警告过，让他不要去院子里，可牛东升那家伙都敢从窗户跳到院子里，结果是，他和李十美一起出门寻欢作乐去了。既然破坏规矩的结果，就是得到奖赏，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傻乎乎被人家吓唬住，当真老老实实窝在房间里睡大觉？
厨房就在楼门边上，荀陆机隔着窗户，就能看到曹顺走到院子里去了，但他并没有阻拦，还冲曹顺笑了笑。
“麻麻批的，果然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吓唬的。”
这时候，曹顺有种被人捉弄的感觉上来，只得摇了摇头。估计牛东升昨天就识破了李十美这一招，所以，他干脆从窗户出去，用这一招主动把藏在暗处的李十美招出来，最后拉着他一块逍遥去了。
也是的，牛东升和曹顺都是日本人派过来的，就算是借李十美几个胆，他也不敢把这他们两个人怎么样，顶多也就那么装模作样的吓唬几句罢了，亏得自己还真当了回事。
“坏了。”
想到这里，曹顺心头一紧。
他意识到，自己如此老实听话，恐怕反而会引起李十美的怀疑。只有牛东升那样，仗着有日本人的靠山，大半夜敢拉着李十美出去找女人，才显得他心里没鬼。
这一刻，曹顺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谁让他还是个愣头青呢，论和人玩心思，当真不是李十美、牛东升那些老江湖的对手。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鹅卵石铺就有花园小路上走着，没几分钟，就走到了一张小木桌跟前。
这个地方，可能是有一阵子没有来人了，小木桌上积了一层灰，还有几片枯烂的树叶子。阳光从树枝间漏下来，倒显得有几分诗情画意。
可是，当曹顺的眼睛落到小木桌边上的小圆凳上时，赏景的心情顿时消失，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和小木桌上有积灰不同，小圆凳上干干净净的，明显是有人刚刚坐过的样子。
这时，曹顺脑子里出现了一副画面：昨天晚上，牛东升从窗户出去后，先观察了自己一阵子，估计是看没有什么反应，就飘然落到窗下的草地上。然后，他走到这个地方，看到李十美坐在这张小木桌旁边，就在他对面坐了下去--
一抬头，曹顺看到自己打过主意的那十几株白杨树，就在这张小木桌的边上。
“会不会牛东升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本来也打算从这里出去的，结果，一到这里，就看到李十美正坐在这里等着谁过来？”
想到这里，曹顺扭头就开始沿着墙根，一路向前找到下水道的井盖处。
果然，那个石板做的井盖边缘，有泥土刚被掀过的痕迹。边上，还有一行脚印。
刹那间，曹顺后背一阵冰凉，仿佛自己正脱光了衣服被人审视似的。站在井盖边愣了许久，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好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