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尘愣愣地望着伴侣手中的和离书，又望向伴侣的双眸，他虽然蹙着眉头，紧抿嘴唇，神情不悦到极点，但是眼里依然没有要涌出泪水的迹象。
卿羽尘觉得自己都闹到快离婚的地步了，为啥阿甲还这么坚强？？阿甲，你就不能脆弱一点点么？
夜宇皓看他不动，就把文书塞到了他怀里，低声道：“你不是要和离书吗？”
卿羽尘不想弄假成真，但眼下这种状况不接也不行，于是他默默地接过了这卷和离书。
夜宇皓问他：“你不打开看看？”
卿羽尘摇了摇头：“不必了。”
鬼王继续刚才被群众打断的授课活动：“你试飞一次，我在旁边指导。”
夜宇皓觉得有必要教会卿羽尘如何正确地驾驶，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伴侣还没有上天界，飞船就被他开得半路坠毁，然后真的上天了。
师徒俩走进驾驶舱，卿羽尘在徒儿的指导下按下一个木制按钮，底仓的鬼气灌注进船的动力系统，卿羽尘放下作用类似手刹的一根杠，飞船于原地浮起，开始缓缓升空。
船下的众鬼不知道他们是试飞，见船升起，只当冥后是正式离开，顿时骚动起来，有些年轻冲动的鬼族还想扒着船，被年长成熟的鬼族拽了下来。
年幼的小鬼哇哇地哭了起来：“不要！不要冥后离开！”
小鬼们一哭，女鬼们也绷不住了，跟着哭起来。
船下顿时鬼哭声一片，鬼王不得不暂时走出驾驶舱，说明情况，安抚群众只是试飞。
鬼众却说：“这次是试飞，那下一次呢？总有一次冥后要真正地离开，结果还不是一样。”
鬼尊愣住。
驾驶舱内，卿羽尘看到伴侣出去了，这才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他手里紧紧揪着和离书，把它都揉皱了，嘴里大口呼吸着：“系统，我坚持不住了，再不让我哭，我就要憋死了。”
系统放开卿羽尘的泪腺控制，但是他却没能马上流泪，可能忍得太久了，只觉得眼角火辣辣地疼。
“得，这下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卿羽尘明明没做什么体力运动却感到精疲力尽，这种疲惫来自于心理，竟比身体上的疲累超过百倍。
他本想多休息一会，却听到舱外传来脚步声，连忙赶在对方进屋前站起来，背过身去，以防对方看到他难受的表情。
进来的是夜宇皓，他一进来就直奔师父，从背后抱住了他。
卿羽尘正要回头，身后的徒儿却说：“不要回头！”
卿羽尘转了一个半圈的脑袋僵在了那个角度，夜宇皓把脸垂下，埋在师父的肩上，声音有些沉闷：“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师徒两个仿佛变成了一尊完整的石雕，久久无言。
良久，卿羽尘才听到夜宇皓嗓子嘶哑地说：“我想放你自由，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我根本办不到，算我求你，留下吧！别离开我。”
卿羽尘感觉到识海里落入了一滴冰凉的泪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浅青色的光晕，同时他的肩膀上也很快被打湿。
卿羽尘猛地回头，看向夜宇皓，夜宇皓的脸颊湿了，眼底还蓄着一弯泪，眼瞳里映照出了卿羽尘自己的影子，夜宇皓反问：“师父，你哭了？”
卿羽尘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湿漉漉的一片，识海里又响起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他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却能够感觉到眼泪收集咒的提示：双方的悲伤之泪已收齐！
卿羽尘的心情一下子放松，忍了那么久，他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哭了。
夜宇皓看到师父哭得更凶了，立刻把对方按在自己怀里，紧紧搂住，他哽咽道：“师父，你明明也舍不得我。”
卿羽尘想告诉他“不离了”，但是他哭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干脆把手里的和离书举起，当着伴侣的面，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夜宇皓见他的举动，一下子懂了，积蓄在眼底的泪也落了下来。
卿羽尘感应到识海里又收集到两滴泪，收集咒在提醒他：收到换命双方的欣喜之泪。
施咒用的泪水只在乎质量，不在乎数量，一滴已经足够，再多的泪也只按一滴算。
卿羽尘那个意料之外的惊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第二种泪？！明明两种泪相距不久，性质竟然完全不一样。
大概对他们来说，前后流泪时的心情不一样：
对于夜宇皓，前面是即将与爱人离别的悲伤之泪，后面是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的欣喜之泪！
对于卿羽尘，前一种是拿不到伤心泪，无法拯救徒儿的悲伤之泪，后一种是终于拿到了阿甲的伤心泪，可以救他的欣喜之泪。
鬼族老百姓还在祭坛上遥望着上升远去的飞船，或伤心，或愤怒。正群情激动的时候，就见飞船又降了下来，鬼王夫夫手牵手一起走出驾驶舱。
看得鬼族老百姓一脸懵圈：“？？？”
当他们看清鬼尊鬼后脸上带笑的表情时，终于悟了过来——敢情人家两口子和好了！吃瓜群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就连一些沉稳的老年鬼也忍不住抹起眼泪，仿佛他们自己刚刚经历离完又复婚。
“行了，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既然人家两口子没事，鬼民欢呼了一阵后也各自散场。
鬼王夫夫回到了宫殿，夜宇皓解决了家庭问题，终于有心思管一管国家大事了，他去处理这两天堆积的奏折。
卿羽尘则回了自己的寝宫，他这两天为了鬼王眼泪的事都没有睡觉，实在是困死了，必须好好补个眠。
这一觉睡得踏踏实实没有梦，直到把失去的睡眠都补了回来。
他睡醒后却懒得睁眼，直接进入了自己的识海，毕竟在半梦半醒状态下进入识海，比清醒状态下入定要容易。
既然收集齐了两种泪，卿羽尘打算在识海中进行换命术。
他刚要念咒语，系统突然出声：“稍等一下，在你念咒之前，我想先与你做个简短的告别，毕竟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也有……”
卿羽尘打断系统：“你说你要跟我告别？？你去哪？为什么要走？”
系统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为什么要走……这还用说吗，你和夜宇皓换命以后，我自然要跟着他混。”
卿羽尘惊呆了：“不是，难道我一换命，连主角的地位也要交换？！”
系统：“当然啦，你是主角命，你跟他交换，以后他就是主角命了。”
卿羽尘磕磕巴巴地问：“那我、我呢？”
系统：“最多算男二吧，就是夜宇皓现在的角色地位。”
“我从未见过如此离谱之设定！”卿羽尘震惊，他阅文无数，第一次见识到主角还能中途易主的。他本来以为换命术可以让阿甲同样拥有主角命和主角光环，而自己的主角地位不变，没想到这个换命术不是分享主角身份，而是真的彻底交换身份。
“那……天界原本是准备缉拿阿甲，换了命之后……”卿羽尘惴惴不安地问。
“就变成捉拿你了。”系统说，“在神族眼里，你就变成了夜宇皓。”
“哈？！”卿羽尘不理解，“难道我的样子会改变？”
系统解释：“神族和其他族不一样，他们的外形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意识改变的，所以他们判断一个生灵是否是他本身，并非根据外貌，而是根据命格。在神族的概念里，外貌是可以伪装的，但命格不会，命格从一个生命诞生之初就固定了。”
卿羽尘懂了：“所以我如果和阿甲交换命格，神族会以为阿甲变成了我的样子。”
系统肯定了他的理解：“对，神族会认为这是夜宇皓为了逃避天罚，故意伪装成自己的师父。”
卿羽尘突然想到：“那我在九重天最后一层看到的未来，就不会发生在阿甲身上，而是发生在我身上？”
系统回答：“恐怕是的。”
即使是在识海中，卿羽尘也感到了遍体生寒。
系统见他脸色很不好，就安慰他：“你现在不是还没有施咒嘛，你现在仍然是主角。如果你后悔了，可以不换。”
卿羽尘沉默了，如果不换，那他之前那些努力都是为了什么？阿甲又该怎么办？
他斩钉截铁地说：“换！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岂可半途而废。”
不过，在正式施展换命术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系统，你能把全部的天条发给我看看吗？”
系统不解：“你这个时候看天条有啥用？”
卿羽尘回答：“既然未来的厄运躲不掉，那么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下。神族既然花时间给阿甲定罪，而不是直接抓捕他，就代表天族还在乎脸面，至少他们想维护表面的‘正义’。我就根据他们的法律，为自己辩护。”
“你倒是很有想法。”系统说，“不过天规天条有四千四百四十四条，这么多，如此短的时间你看得完吗？”
卿羽尘：“…………”
确实，他在现世的时候，最害怕读冗长枯燥的条款。
系统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看不完：“罢了，我把跟夜宇皓这次获罪有关的条款单独拎出来，发给你。”
卿羽尘向系统连声道谢。
系统把有用的天条整理出了四十条，以漂浮文字的形式呈现在卿羽尘的识海里，什么时候他需要看了，只要进自己的识海，就能看到。
“可是，就算你想用天规天条为自己辩护，也不代表你能全身而退。”系统提醒他，“别忘了换命术之后，你就失去了主角光环的庇护。”
卿羽尘却没有接系统这句话，反而问对方：“系统，你知道如何消除他人的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