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宇皓拿超度过的木材打造了一艘船,这艘船呈现木头本身的颜色,全黑色让这艘船显得有些诡异,仿佛一口棺材漂浮在海面上。

  不过,诡异归诡异,倒真的管用——夜宇皓搭乘这样的船,再次航行于神的海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难受。

  师徒俩在海上航行了半个月。这期间,卿羽尘失去了听力,夜宇皓只能通过在师父手心写字的方式与他交流。

  饶是鬼王,也感到惶恐,他担心哪一天师父连触觉都失去,那他就彻底无法跟对方交流了。

  失忆的师父连识海都发动不了,就算夜宇皓想进入对方的识海,用意识和对方交流,也办不到。

  在这种焦急的心情下,黑船终于抵达了神医圣祖所在的仙岛。

  岛上植物稀少,但每一棵都是极其罕见的植株,夜宇皓在红树村的时候,特意让木工用红树黑心木打造了一双木靴给自己,因为他担心海岛也和海面一样,对鬼有排斥。

  他穿着这木靴上了岛,牵着师父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岛屿的中心,岛的正中央有一座被圣光笼罩的山,山顶仙气缭绕。

  仙山脚下有一名仙童,他看见师徒俩,就说:“要想求神医圣祖办事,就得跪上四千级台阶。”

  夜宇皓抬眼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吃惊地想:师父当年,莫不是跪了四千级台阶,才求来了仙草?!

  原来卿羽尘当年的求医日记,只写到他来到南海,就结束了,并没有具体描述取仙草的过程。

  仙童打量着卿羽尘:“咦?他以前曾经来过,我记得他多年前为了救自己的徒弟,跪了上去。”

  想到师父为了救自己,跪了四千级台阶,夜宇皓的心揪了起来。

  卿羽尘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夜宇皓握紧了爱人的手:“对,他当年要救的徒弟,就是我。”

  仙童望着他们,微笑着点头:“看来这一次,是徒弟要救师父。”

  夜宇皓正准备让师父在山脚下等他,他自己跪上去,就听到一个苍劲有力又充满了神圣感的声音响起:“你是鬼王,跪四千级台阶对你来说太简单,对你的考核难度必须加大,我要求你背着自己的师父上去。”

  夜宇皓猜测,说这句话的是神医圣祖,他心想,背着师父倒也不难,只不过一起一伏的,师父岂不是很头晕。

  神医圣祖有读心术,一下子就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那声音继续说:“不用你一步一跪,直接背着你师父走上去。途中不能飞,不能跳跃,必须一步一个台阶,到达终点前,不能让你师父的双脚落地。”

  “好,我会背他到终点,到时候请神仙治好他。”

  “没问题。”那声音也答应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一旦开始爬台阶,就不能中途放弃,放弃了你背上的人将无法得到救治。”

  “我不会中途放弃的!”

  夜宇皓觉得,背师父走上去简直不要太轻松,比他独自跪上去还容易。

  他虽然很疑惑,这算什么考验,但还是在师父的手心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写:我背你爬山,你的脚别落地。

  卿羽尘点点头,用唇形说着:那要辛苦你了。

  夜宇皓于是把卿羽尘背到了自己背上,等他跨上了第一级台阶,才明白神医圣祖的考验是什么——他就好像踏在了一样神族圣器上,灼热感从脚底板传来,他连续走了好几步,每一步都是这种感觉,就算他脚上穿的是红树黑心木打造的靴子,也无法隔离这灼烧感。

  他想,早知道这样,在爬台阶之前,应该把神族拓印画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说不定管用,可惜已经开始爬台阶了,又不能停下。

  卿羽尘倒是没任何感觉,他在夜宇皓背上趴得很稳,夜宇皓感觉到师父没有乱动,似乎完全不难受,他放心了:师父没受到影响就好,看样子,这台阶只针对我这个鬼族。

  夜宇皓咬咬牙,把师父背稳,他想以最快的速度一气儿冲上去。头五百级台阶他还能健步如飞,但是越往后,他的速度就越慢。这台阶不仅灼烧着他的身体,还在吸收着他的能量。

  夜宇皓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他发现如果他调动体内的力量,不管是鬼力,还是妖力,亦或是灵兽之力,统统会被吸收,而且用的越多,能量被夺取得也就越多。

  于是他收回了力量,毕竟他还要保存体力把师父背上去。

  夜宇皓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地走,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熔岩上,脚底烫到钻心。

  尽管如此,他依然坚定地迈着步子,尽量不让身体颤抖,以免背后的师父察觉出来,让他担心。

  前一千级台阶夜宇皓尚且能够忍受,但是随着台阶数量的增加,他觉得越来越煎熬,热度已经不仅仅存在于他的脚底板,而是顺着他的腿向上蔓延。

  不得已,夜宇皓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开始回忆从小到大的经历,那些经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当他回忆到师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时,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一笑仿佛真的缓解了灼烧的疼痛,夜宇皓就开始专注地想师父,想他给自己讲过的每一个故事,想他的每一次微笑,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夜宇皓靠着这些美好的回忆又撑过了两千级台阶。

  还有最后一千级台阶,鬼王已经没剩多少精力了,体力他还是有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视线又开始模糊。

  不管夜宇皓怎么掩饰,卿羽尘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没办法说话,就用一只手在夜宇皓背上写字: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下来自己走。

  夜宇皓马上用毅力制止了双腿的微颤,用身体语言告诉他:你别下来,我可以的!

  卿羽尘只好乖乖趴在对方背上,尽量不给对方添麻烦。他如果眼睛还能够看见,就会发现夜宇皓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消散的迹象:他这具肉身,本就是炼化所生,当他的元神受损,肉身也会跟着受到同等的伤害。

  夜宇皓知道,这台阶在蚕食着他的元神,但是他不敢停下,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在他倒下前,他要把师父送上去,让他得到救治!

  夜宇皓,你可以的!

  坚持住!

  一条命换师父健康,让他活下来,值了。

  ……

  当鬼徒弟好不容易熬过了最后的一段路,终于登顶时,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朝前栽倒,倒下的时候,他用膝盖硬接了地面,才没有让背后的人直接摔下来。

  卿羽尘在徒弟这个肉垫的缓冲下,倒是一点没有磕到碰到,他有点懵,心想:对方怎么突然止步了,是到终点了吗?

  他摸索着从夜宇皓背上下来,正在茫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在慢慢恢复,同时,记忆也在恢复,那些十岁以后的记忆迅速复苏,和阿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卿羽尘闭眼缓了好一阵子才适应,这期间,他恢复了听力,听到一个温暖慈爱的声音:“恭喜你恢复健康,你的徒弟将你送到了山顶。依照我和他的约定,我治好了你。”

  卿羽尘循声抬头,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天上飘:“神医圣祖?!”

  卿羽尘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记得自己十岁人格期间,是阿甲带自己来南海求医的。

  他马上低头看向自己身前的人,就见夜宇皓趴在地上,像是精疲力竭,一动也不动。

  卿羽尘连忙将夜宇皓翻过来,揽着他的上半身,依靠在自己的怀里。

  “阿甲!你醒醒!你怎么了?!”卿羽尘焦急地拍着他的脸,他此刻的脸色又恢复成鬼族那种特有的苍白。

  夜宇皓听到师父能说话了,知道师父恢复了,心中喜悦,强撑开眼睛:“你得救了,真好。”

  卿羽尘却注意到夜宇皓的身上飘散出黑色的雾气,他知道这黑雾是徒弟的鬼气。

  随着黑雾的扩散,卿羽尘惊恐地看到夜宇皓的身体也开始溃散了,这种溃散从他的脚开始,逐渐向腿上蔓延。

  卿羽尘本能地觉得不妙,他大声问着神医圣祖:“他怎么会这样?!”

  白胡子老头回答:“他爬的这四千级台阶是神族圣器——度天梯,如今元神受损严重,要消散了。”

  卿羽尘当然知道神族圣器对鬼族的伤害有多大,也明白元神受损意味着什么。

  他朝着空中漂浮的神仙哭求:“我不要阿甲消失!求您救救他!”

  老头摇头:“他是鬼王,而非普通小鬼,这种级别的鬼族元神受损,连老夫也修复不了,恕我爱莫能助。”

  “师父。”夜宇皓用最后的力气,轻轻地唤着卿羽尘,“别难过,我就算消失了,也永远陪在你的心里。”

  卿羽尘看他气若游丝的样子,又心疼又生气:“一点都不好!我宁愿当一辈子的废人,也不要阿甲用自己的命来换!”

  “对不起。”夜宇皓像做错事的孩子,窝在对方的怀里,跟当年的小阿甲一样撒娇,“师父,你再亲亲我吧。”

  卿羽尘难受不已,还是忍着强烈的心痛,在他的眉心烙下一个吻,他的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不断滴落,坠在夜宇皓的脸上。

  “羽尘,别哭。”夜宇皓没有力气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像在梦呓一般,轻吐了三个字,“我爱你。”

  卿羽尘觉得头晕目眩,身体里有一股气流在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的唇离开了对方的眉心,对着他愤怒地说:“夜宇皓,你这个不孝徒!你若是敢死,我绝不独活!我命令你,回来!”

  只见爱侣的眉心,他刚刚亲吻的位置突然绽放出一朵白色的彼岸花,发着柔光,每一根纤长的花瓣都延长成白色的细丝,这些细丝缠住了夜宇皓身上飘走的黑雾,将它们重新拉了回来。

  随着鬼气的回归,夜宇皓逐渐消失的身体部位又开始迅速复原了。

  白色的彼岸花完成了抢救鬼王的使命,就消失了。

  夜宇皓感觉身上的疼痛和疲乏在快速消散,力量在逐渐恢复,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阿甲,阿甲。”卿羽尘喜极而泣,把脸颊贴在对方的额头上,轻唤着他的名字,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对方了。

  神仙老头望着这一幕,捋着白胡子说:“多年前,你为了救他,不惜跪穿膝盖;如今,他为了救你,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就算老夫不理解你们这种感情,也着实感动。”

  卿羽尘以为是对方救回了阿甲,连忙道谢:“谢谢圣祖救我徒儿!”

  神医圣祖微笑着摇头:“不,拯救他的不是我,是你们对彼此的这份心意。”

  妖界篇·夫夫俩培养女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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