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尘看见徒弟的目光望过来,不知为何他从其中看出了一丝狠戾,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但是很快,这种阴鸷的目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夜宇皓按住灼烧的胸口,对自己说:在想什么?伤谁也不能伤师父啊。

  卿羽尘见夜宇皓按着胸口,直觉不妙,他一把扯开对方的衣襟,就看到夜宇皓的胸膛里仿佛有熔岩在翻滚,透过皮肤甚至能映出肺的形状,看起来相当骇人。

  卿羽尘急了,他冲徒弟喊道:“这具身体快要撑不住了!赶紧金蝉脱壳!”

  夜宇皓却摇头,让他抛弃这具躯壳,那怎么行?这可是师父用心头血帮他好不容易复活的。夜宇皓想靠自己的力量硬扛下来。

  卿羽尘见徒弟不肯灵魂脱壳,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不愿舍弃这副身躯,但卿羽尘的双手已经抢先一步覆在对方的胸膛上,源源不断的冰灵根之力从掌心下溢出,灌入对方的胸腔。

  卿羽尘拼尽所有的力量为徒弟的身体降温,这种方法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不能完全治本,夜宇皓体内的烈焰从他的肺部一直烧到了喉咙,卿羽尘能看到他的颈部皮肤下也被高温照亮,映得红通通。

  顾不上犹豫,卿羽尘不等内火烧到徒弟的头部,直接用自己的嘴封堵住夜宇皓的口,这一下弄得夜宇皓暂时忘记了火焰灼体的难受。

  卿羽尘像当年救溺水的小阿甲一样,不过这次度入对方口中的不是空气,而是灵力——独属于冰灵根的冰冻之力。

  冰凉的灵流通过紧贴在一起的四瓣唇进入夜宇皓的口腔、咽喉,最后直抵肺部,直接让对方的体温迅速下降。

  当狂暴燥热的炎兽之魄被最终冷却后,卿羽尘才脱力地朝后仰倒,夜宇皓眼疾手快,在师父倒下前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扶住。

  卿羽尘呕出一口鲜血,这回轮到他的喉咙火烧火燎地疼了,原来刚才抢救小徒弟的时候,他完全忘记给自己的咽喉提前敷上一层冰膜保护罩,以至于夜宇皓体内滚烫的气浪也灼伤了他的呼吸道。

  和师父的肉体凡胎不一样,夜宇皓吸收了树妖的木灵根之力,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当师父帮他把体内的邪火压制下去后,他就用木灵根之力修复了受损的呼吸道,但是卿羽尘却没有这样的特异功能。

  看到师父吐血了,夜宇皓大惊失色,他环紧对方,把手搭在他的脉上,很快找到了他吐血的原因。

  “师父,你真傻,为什么不先保护自己?”夜宇皓比自己被烧伤还要难过,他一把抱起对方,以最快的速度飞往云顶雪宫。

  卿羽尘也觉得自己好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忘了呢?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窝在对方的怀里,又因为喉咙太痛,而抖个不住。

  夜宇皓紧紧地抱住他,不断提速:“师父,撑住。”

  回到云顶雪宫后,夜宇皓把所有的鬼医都召集起来,命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去收集各种人间的天材地宝,只要能治疗灼伤的,通通找来。

  鬼医们领命而去,不多时真的搞到了各种药材,冥界的鬼医不会给人看病,但是鬼尊会,他亲自配药,吩咐鬼仆熬好,再亲自伺候师父服下。

  卿羽尘刚服下药的时候舒服了一阵,但过了药效以后,他就觉得从喉咙到肺部都像火烧一样,到了晚上,疼得根本无法入睡,更要命的是,由于高温灼烧,他咽喉处的肉都被烧融黏住了,只留一丝出气的小孔,呼吸变得特别困难。

  卿羽尘觉得每喘一口气,咽喉和肺部都疼得跟要炸开似的。大滴大滴的冷汗不断从他的额头和后背冒出,他正难受呢,就见夜宇皓从外面回来了。

  他担心徒弟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心里会自责难过,就背过身去,不过以夜宇皓的眼力,早就将师父刚才的状态看得一清二楚,顿感心如刀绞。

  卿羽尘刚刚背过身去,就被夜宇皓翻了回来,并且按住,下一秒钟,夜宇皓的嘴唇贴了上来,不仅如此,他还把舌头伸了进来,卿羽尘顿时大为恼火,心想:为师都这个样子了,你竟然都不放过,还是不是个人?!亏我刚刚还担心你会心疼我,你居然趁人之危!

  正恼恨间,却又觉出口中伸进来的并不是舌头,比舌头稍微硬些,很像一根吸管,原来夜宇皓动用木灵根的能力,在口中生出一根木制的管道,将自己呼吸到的空气度给他。

  这根吸管小心翼翼地向他的喉管探来,卿羽尘在现世的时候做过胃镜,跟现在这种感觉差不多,不过这根管子显然比胃镜管要细,边缘也不扎人,只刚刚穿过喉部仅留的那个小孔就马上停了下来,不至于让卿羽尘作呕,一股清新的空气顺着管道输送进来,注入他的肺部,竟让他有了一种呼吸瞬间顺畅了的感觉。

  卿羽尘的胸口激烈地起伏,拼命汲取着这救命的空气,这空气带着丝丝清凉,灌进肺里,让肺部的灼烧感骤降,他顿时舒服了许多。

  夜宇皓见师父停止了挣扎,就用单手撩开卿羽尘胸前的衣襟,人类仙师吓了一跳,刚想把露出来的胸口再掩盖回去,弟子的一只手却伸过来,牢牢按在他的胸前,不仅如此,夜宇皓还把另外一只手绕到他背后,按在他的后心窝处,他整个人都被对方圈到了怀里。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好像两人在紧紧拥抱并且深深亲吻,意识到这一点后,卿羽尘羞得想挖条地缝钻进去,他把双手搭在夜宇皓的胸前,刚想推开他,就觉出对方开始通过双手为他注入灵力。

  原来阿甲是在为他疗伤!卿羽尘放弃了推开徒弟的打算,只将双手继续隔在他们之间,稍微拉开点距离。

  疼痛许久的人突然得到治愈,那种对比出来的舒服是不言而喻的,卿羽尘因为疼痛累积的疲劳已经到达顶点,如今终于能够休息了,他慢慢阖上眼睛。

  夜宇皓看着师父逐渐眯起眼,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抚卿羽尘的背部,缓缓将灵力通过掌心和口灌了进去。

  鬼界的白天是红月,又是一个月上三竿,众文臣武将见他们的王迟迟不上朝,又让后卿去清明阁喊鬼尊起床。

  后卿不想再次看到鬼尊搂着那个男人睡觉,就没好气地说:“我不去!你们谁想去,谁去!”

  然而,满朝文武没有谁想去触这个霉头,昨天尊上抱着那个受伤的人类回来,就一直忙前忙后,一门心思全扑在对方身上,估计这会儿也无心朝政。

  最后老丞相叹了一口气:“我去吧。”

  他一进去就看到尊上搂着男宠在睡,不仅两只手贴在对方的前胸和后背,嘴更是吻在一起,亲密的状态仿佛连体儿。

  鬼丞相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对着另一个方向的空气喊道:“尊上!尊上!该上朝了!”

  他连喊了数声,没有喊醒夜宇皓,倒把鬼尊怀里的人喊醒了,卿羽尘睁眼一看,第一反应就是姿势太羞耻,赶紧离开对方的嘴,因为有输气管的牵扯,他这么一拽,把夜宇皓给拽醒了。

  夜宇皓把输气管变回正常形状的舌头,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好点了吗?”

  卿羽尘嗓子被烧坏了,无法说话,他只能点头,然后指了指床帐外面。夜宇皓看到了鬼丞相。

  他咳嗽了一声,对老丞相说:“本尊很快出去。你先退下吧。”

  鬼相如蒙大赦,赶紧逃离这片令人焦灼的空气。

  卿羽尘望着夜宇皓,对方一向醒得比自己早,这次居然起晚了。再看他的脸色很不好,手仍然贴在自己胸前,还有零零星星的灵力从掌下溢出。

  他给我输送了一夜的灵力?!卿羽尘吃惊,心想:难怪面色这么差。他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用唇语告诉对方:“我好多了,你快去上朝吧。”

  鬼尊探头吻了吻他的额角,才起身:“师父,你好好休息,我下朝后再来陪你。”

  夜宇皓去了朝堂之上,将遭遇南鬼王之事告知大臣们。

  “尊上消灭了印轮王和初江王,还吸收了炎兽?”后卿大喜过望,他一向如此,为了尊上的成功,发自内心地高兴,“恭喜尊上灭了两个对手,还打击了南鬼王,又收获了仙界灵兽之力,对尊上来说,真是三喜临门啊!”

  夜宇皓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他轻轻转动自己手上的戒指,嘴上说着:“有一件事,本尊需要确认一下。”

  他抬起凤眸,目光阴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文武百官:“本尊曾经对你们提过,只有复活身体才能使鬼眼进阶,提升吸收能力,而复活死体,需要一个亲近之人自愿献血。这些话,是谁告诉师父的?让师父以为,本尊是为了他的血,才对他好。”

  群臣集体一愣,面面相觑,都不吭声。

  “如果没谁敢承认,那本尊就要一起处罚了。”夜宇皓说着话就从戒指中调出了一把蛊虫的母虫,用原力将它们在空中固定成一个球状,众大臣的神色都变了,没有谁想尝试被子虫啃噬灵魂的感觉。

  众大臣都明白,只要他们的尊上稍稍一用力,他们马上就会痛不欲生。大臣们开始瑟瑟发抖,这时,飞甲走出阵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鬼尊叩首:“尊上,是我干的,请责罚我,不要连累无辜。”

  “呵…”夜宇皓冷笑着,用意念从一堆母虫中,调出控制飞甲的母虫,正要在虫体上施加压力。

  一道身影突然从大臣的阵列中快步走出,跪在飞甲身旁:“那些话都是我用记忆石头记录下来的,也是我让飞甲把石头交给尊上师父的。”

  飞甲一看,都快急死了:“后卿,有我一并承担就够了,你何苦承认?!”

  僵尸将军抬起头,直面夜宇皓,脸上带着悲伤,却毫无惧色:“飞甲根本不知道石头中的内容,不关他的事,都是我的责任!”

  夜宇皓面色阴沉,从一堆母虫中调出另外一只虫子:“后卿,你之前在金钥国搞小动作,把师父弄去做人质,害他陷入险境。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夜宇皓说完,那第二只虫子就在空气中拼命蹬腿,挣扎起来,如果凑近,能明显看出虫子的身体正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往中间挤压。

  后卿的额头上突然青筋暴凸,他捂着头栽倒在地,痛苦地打起滚来,口中不断吐着黑血。上次夜宇皓只是把母虫轻轻捏了一下,后卿都疼得吐了一口血,这次的惩罚要严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