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宇皓不在的时候,诺大的云顶雪宫内只有干着各种活的木头人,它们只会按部就班地工作,没有自己的思维,连陪聊天都办不到,和它们呆在一起特别无聊。所以卿羽尘若是没有什么活,不会让木头人呆在房间。

  此时,卿羽尘独自坐在床沿,斜靠着枕头,百无聊赖地翻书,听到脚步声,他的第一反应是“阿甲来了”,夜宇皓作为鬼族,走路原本没有声音,有一次吓着了正在专注阅读的师父,从那以后,他走路就故意弄出点动静。

  卿羽尘正要开口跟小徒弟打声招呼,却听到一个声音颤抖着轻喊:“师尊?”声音里透着不确定和巨大的惊喜。

  卿羽尘抬眸,惊讶地发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不是夜宇皓,而是一个穿着帮厨衣服,满脸涂得白花花,不知是人是鬼的生物。这生物喊他的那一声莫名地熟悉。

  没等卿羽尘问“您哪位?”,苏万融就扑了过来,半跪到师尊床边,双手扶住卿羽尘的双臂。

  因为太过激动,苏万融的双手握得过于用力,且微微发抖。

  卿羽尘略微蹙眉:“你掐得我有点疼。”

  苏万融这才发觉自己手劲用大了,连忙松开手,他上下打量着卿羽尘,检查他是否完好:“师尊,你还好吗?”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嘶哑。

  卿羽尘这回听出对方是谁了:“大徒弟,你的脸……”他先是震惊,然后又觉得男主的样子着实滑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苏万融又看到了师尊脸上的梨涡,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悲喜交加的情绪也平复下去,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些不太好看,于是抬起袖子胡乱擦起脸来。

  卿羽尘见他抹得满袖子都是白粉,似乎越擦越惨不忍睹了,索性从纳戒里找出一块手帕,帮大徒弟擦掉脸上的面粉。

  夜宇皓不仅在储物戒里为师父准备了一堆衣服,连手帕这类小物件都有,卿羽尘拿的帕子一角绣了一朵彼岸花。

  卿羽尘一边帮苏万融擦脸,一边不无担忧地问他:“我听你声音不对,带了哭腔,咱们门派没出什么事吧?”

  苏万融摇了摇头,心想:门派没出什么事,倒是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师尊。

  卿羽尘刚才掏手帕的时候,苏万融就注意到师尊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样式精美的戒指,想到自己为师尊准备的那枚储物戒,他心里就不太舒服,再看师尊虽然是一身白衣,却不是之前那套,反而面料考究,特别华贵,心里更是蓦地一沉。

  苏万融正想开口问问师尊,卿羽尘却先问了他:“你咋找到这儿来了?”

  苏万融只得先回答师尊的问题,他把他们收到师尊的信,根据信里附带的地图找到西鬼王,在西鬼王的地牢里看到了假的师尊尸体等一系列事件简短复述了一遍。

  卿羽尘懵了:“我在信里没画过地图啊。”

  苏万融一听就确定了他之前的猜想:“果然地图是对方故意加进去的,对方刻意引导我们去攻击西鬼王,借修仙界联军的手消灭西鬼王。”

  卿羽尘心想:不愧是大反派,借刀杀鬼这招玩得很溜啊!

  经过师尊的帮助,苏万融的脸终于又能看了,恢复了帅脸的苏万融再次打量卿羽尘:完全没有受过刑或者遭到虐待的样子,不仅没有丝毫憔悴,反而神采奕奕,皮肤还养得光滑水嫩,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

  苏万融突然紧张起来:这不对啊,这哪里是关押?分明就是软禁嘛!而且这里是鬼王内殿……鬼王内殿为什么要打造成云顶雪宫的样子?莫非是为了讨师尊欢心?!

  再结合卿羽尘充满贵气的穿衣打扮,一个念头从他心底冒了出来:师尊,莫非让鬼王给包养了?陆仁甲真不是东西,为了讨好鬼王,竟然把自己师父都能贡献出去!亏我之前还认为他对师尊有些感情!

  苏万融对师尊发出一连串灵魂拷问:“是谁把你关在这的?是那个新晋鬼王吗?对方是个怎样的家伙?为什么他要把你软禁在内殿,他有什么目的?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这家伙有什么弱点?”

  “停停停。”卿羽尘慌忙摆手,“你不要一下子问这么多,我都记不住了,如何回答你。”

  苏万融想了一个目前最紧要的问题:“那你先告诉我这家伙有什么弱点?”毕竟在对方的地盘,知己知彼,他才能更好地对付敌手!叶无边提供的资料里,只说了夜宇皓如何牛逼,没有说明这家伙有什么软肋。

  卿羽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万融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他关押着你,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卿羽尘以为大徒弟问的是,阿甲有没有虐待他,他又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苏万融闻言松了一口气,补充问道,“他对你真的没有任何非礼之举吗?”

  卿羽尘这才明白大徒弟想问的是什么,他突然想到夜宇皓掐着他的脖子吻他,以及徒弟抱着自己躺在藏书阁地板上,贴着他的耳朵说的那些调戏的话,顿时有些底气不足,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了。

  苏万融震惊于师尊的反应,气得手发抖,他一把握住卿羽尘的手腕,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师尊,跟我走!我们离开这!”

  卿羽尘一边被拉着站起来,一边摇头:“外面有结界,出不去。”他已经试过了,散步到云顶雪宫边缘,就再也不能往前进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曾经要求小徒弟放自己出去,阿甲却一直让他等着。

  苏万融从怀里掏出符纸:“我有通行符,没问题。”

  卿羽尘看着他手中的符纸,心想:不管怎么说,小徒弟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这么久,他就这样不告而别也太不礼貌了,还是跟阿甲打声招呼比较好。

  苏万融见师尊迟疑,只当他舍不得这里的锦衣玉食,更生气了,干脆也不跟他废话了,拉着他就朝门口径直走。

  卿羽尘被徒弟拽着,向门口急走了两步,突然,他们都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

  “他回来了!”

  卿羽尘不确定这两个徒弟碰面会是一种什么状态,毕竟他们一直不对付,而且五年前,阿甲暴走那次,也是在追杀苏万融。

  本着保护徒弟的想法,卿羽尘觉得,必须要找个地方把苏万融藏起来,他的视线在房间里快速转了两圈,房间虽大,家具却少,能藏下一个人的大件家具更是不多,实在不好躲,突然他看到自己刚刚躺过的圆床,那个藤条编的床抬起来,是可以塞进去一个人的,顿时眼前一亮:“床底下!快躲到床底下去!”

  苏万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躲过床底,但是架不住师尊连推带按,只好配合着对方把自己塞进了床下。

  卿羽尘把大徒弟按进床下后,自己顺势一躺,就躺到了床上,刚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小徒儿就进屋了。

  夜宇皓一进来,就直奔床,看到卿羽尘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脚,顿时感觉哪里不对,但是他还是像平时那样,以玩笑的口吻问:“怎么又睡了?真要变猪了。”

  卿羽尘故意装出一副慵懒的样子,欲盖弥彰地说:“看书看得犯困,就睡了。”

  夜宇皓挑高了一侧眉毛:“哦,睡觉不脱衣服也就罢了,为何连靴子都不脱?”

  卿羽尘这才发现自己忘记脱靴子了,心里直嚷嚷:大意了啊!

  他迟疑了几秒,就找到了新的借口:“我就随便躺躺,用不着脱衣脱鞋。”他抬眼望着对方,企图转移话题,“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夜宇皓笑着回答:“想你想得紧,所以一处理完正事,就赶回来陪你。”

  床底下的苏万融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对话怎么越听越暧昧?

  苏万融没有听出说话者是谁,毕竟小阿甲长大了,声音由清脆爽朗的少年音进化成了成熟男子的嗓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混杂了干净、冷冽、魅惑等诸多特质,不可谓不好听。

  卿羽尘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别扭,他干咳了两声:“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睡了,你陪我四处走走。”他的本意是想引走夜宇皓,让苏万融借机溜走。哪知他刚从床上支起上半身,就被小徒儿重新按了回去,不仅如此,夜宇皓还整个人欺身上前,双臂撑到他头两侧,故意把床往下压,语气暧昧地说:“可我累了,不想走,来,我们一起睡。”

  苏万融在床底下,闻言虎躯一震,内心惊起四级海啸: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一起睡过了?!

  卿羽尘闻言,脸都绿了:“你不要胡言乱语,你长大了,我们不能睡在一张床上。”

  夜宇皓却耍赖不肯起来,继续压着卿羽尘的床,两只胳膊移到了对方腰侧,故意压得整张床往下凹,就好像两个人已经叠着躺到了一起。

  床板挨到了苏万融的后脑和后背,又惊又怒的他听到床上那鬼东西对着他的师尊说:“不睡也行,我们把每晚必做的事提前做了。”

  苏万融内心那个惊涛骇浪啊,用台风过境、八级地震形容也不为过。他万万没想到师尊被软禁的这段日子,竟然每天被这个鬼王如此这般,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在鬼窝了,直接掀了床,他掀床的瞬间,夜宇皓一把抱起床上的人,轻轻一个后跃,就跳开了近五米。

  “哟~我不在的时候,家里竟然跑进了一只好大的老鼠。”夜宇皓轻蔑地看着苏万融,语气嘲讽。

  苏万融看清了说话者的脸:他的五官轮廓颇为眼熟,特别是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

  之前的推断被证实,但他还是有些愕然:“陆仁甲?!你怎么也在鬼王内殿?”

  【作者有话说】:两个徒弟都认为是自己在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