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到一起

  或许是年纪真的大了,叔父贤二身体越来越不中用,2018年7月住进了医院。虽说蔻蔻早就是江百宫的实质代行,但只要贤二稳稳在位一天,别人就不能对她不敬长辈、僭越夺权一事指手画脚。

  资质平庸又容易控制,总之是一把相当好用的保/护/伞。

  他这一倒,家族乱没乱另说,谣言倒是四起。说江百宫蔻蔻蓄谋已久,想名正言顺地上位,再有就是为贤二那个扶不起来的儿子抱屈。

  “我倒是想锻炼他,可那家伙也得稍微干点人事吧。”提起那个不成器的堂哥蔻蔻就一脸憋屈,“药妆公司让他管了一个月,居然能气到五个高管一起辞职。”

  “……久郎先生是欠缺经验。有些人资质的确平凡,但若用心培养也不是不能用。”阿澄叹了口气,“而且蔻蔻小姐,目前来讲您的确不应当再在财阀内部树敌了……有些话其实我不该说,但您也知道,刚刚七月,今年在高专那边投的钱就已经超了全年预算。进项上,虽说有了您去英国联系的一批咒具能撑一阵,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蔻蔻站在窗前望着高楼林立,沉默不语。

  这些她何尝不清楚。

  阿澄每次都欲言又止,她就只当不知道。向高专投资,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入不敷出的生意。

  公司会撑不住吗?倒不会,以江百宫的体量,再搞多少次都没事。但这些钱在那些普通人眼里就是打水漂,侵犯到了他们的个人利益,当然会被群起而攻。

  “其实,投资咒术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属于慈善。”蔻蔻触碰着玻璃上的光斑,语气很轻,“就如同每年我们捐献金钱、物资去支持医疗事业,本质都是一样的。你会去向救灾群众要回报吗?”

  “看不到咒灵的人太多,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了一切在世界各地战斗,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承受孤独、得不到理解与认同,只是为了保护那些普通人。”蔻蔻自己说着忽然笑了,“是不是挺奇怪的?从我嘴里能说出这些话。”

  阿澄下意识:“……嗯。我原以为您……”

  及时止住了声音,他没敢说出来。

  蔻蔻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以为,我只是个壕无人性、蔑视生命与人权、只懂得金钱与算计的人,对吧?”

  “……也,不全是……”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太在意那些。因为我自认为没有被善待过。”蔻蔻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但五条这个人,还是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的。也或许是因为他最强吧,我忍不住会去相信他天马行空的做法,支持他对于教育的热忱,从而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

  她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看向了桌面上摆着的猫猫智能天气预报摆件——五条悟偶尔会送来些体贴的小礼物,算不上金贵,毕竟两人都不缺钱,但都是实用好物,看起来真是有在用心地讨好她这个金主。

  五条悟啊,身上有魔法。

  能让人为他疯狂。

  “社长。”

  阿澄忽然出声把蔻蔻拉回现实。

  他很少这么称呼她。

  “高专的事看您决策。但私人方面我必须得提醒——您,似乎陷得有些深了。”

  蔻蔻怔了怔,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伸出去摸猫猫的手指也缩了回来。

  就像在催眠中听到了让人清醒的铃音。

  男人和女人对感情的态度原本就不一样。蔻蔻和五条之间的关系,对于男方而言,是为了巩固利益、偶尔解决生理需求,或许再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而蔻蔻这边,且不说她本就喜欢对方,就单凭两人的不单纯往来,再加上五条偶尔展现的仅对她一人才有的特殊待遇,她只会愈发沉迷,想要的越来越多。

  明明一直控制着,控制着。却还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她该清醒着,不要沉沦。

  *

  能和七海建人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蔻蔻没想到的。

  烧鸟店里,她单手托着腮:“七海君,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跟我有来往呢。”

  “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八年前的事。”蔻蔻扯起嘴角,“虽然你重新调查的结论没变,但其实心里根本不那么认为吧?我可不是个好人哦。”

  年轻的咒术师难得没有戴遮挡视线用的墨镜,合上双目,“有些事,本就难以用纯粹的善恶来分辨。我是咒术师,不是卫道士。既然代表规则的上层和代表乱来的五条先生都说你没问题,那我也不会再多话。”

  蔻蔻被逗笑了:“你这明明就是在吐槽悟吧?”

  提到那个令人头痛的前辈,七海也叹了口气,“我今天来找蔻蔻小姐,也是因为五条先生的事。”

  蔻蔻意外:“他怎么了?”

  “最近上层做了一件让五条先生十分不爽的事……我想应该是出于报复心理,他本人近期表现得过于任性,擅自随心所欲地推掉了许多任务——当然,没有造成重大恶劣影响。但身为特级屡屡翘班,给所有一级术师都带来了巨大压力。”七海声音疲惫,“我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了,所以觉得有必要寻求一下解决方式。”

  ……听起来倒的确是五条悟的作风。

  不过,“找我做什么,我看起来像是耐心的幼儿园大班老师吗?”

  七海端起啤酒杯与她轻轻一碰,饮尽后略略将视线抬起富含深意,“——找你没用吗?我以为五条先生多少会听蔻蔻小姐的劝告。”

  “……”蔻蔻怔了一瞬,利用仰头喝酒的动作避开了视线。

  五条悟说过,七海建人是个很敏锐的人。当年江百宫盛宴上真央拿出那块钻石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一切。但他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和五条悟有关的事,都是狗O。

  “夏天喝啤酒真是爽啊……”蔻蔻看着瓶中的气泡,转移了话题,“不过,那帮老家伙到底干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你没听说吗?高专发出的任务情报有误,宿傩容器与特级咒灵对战后死亡。”

  蔻蔻这回是真惊讶了,最近她有意减少自己对咒术界的关注,所以事情全权交给阿澄,自己没怎么过问:“死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吧。”

  “怎么能死了呢?”蔻蔻双目圆睁,“为了给他弄死缓,我还当了一次冤大头——上个月,五条悟在冲绳的海边随心所欲两发赫,知道造成了多大损失吗?那家伙摆明了自己不承担要高专想办法。”

  七海叹:“所以,你接手了烂摊子?”

  “不然呢。”

  “蔻蔻小姐,你这样,真的得到你应得的回报了吗?”

  ……

  成熟的靠谱男性,话里有深意,蔻蔻听明白了。七海的确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和她说这些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不希望有人被糟糕的五条悟迫害。

  她无意识地拿起一根竹签,在桌面上打转。

  “七海君,什么是我应得的回报呢?”她单手托着头,“悟不是普通人,他生来最强,生命的意义属于全世界,不会为了某一个人驻足。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你看,他身边的人,但凡亲密一些的,都不会停留太久。”蔻蔻笑,“我也一样。”

  “今时今日我对他还有兴趣,所以愿意为了他付出一些东西。而如果哪一天我觉得累了,我就会走,应该……不会回头。”

  七海久久无言,长叹了一声:“……你和五条,真是疯到一起去了。”

  “嘛,多谢夸奖。”蔻蔻挑了挑眉,下一秒又沉下了脸,“不过——高专的那些人,拿了好处转头又把人弄死,还真是让人火大啊。”

  “说到底你只是替五条不平吧。”

  “是啊,我花钱就是为了买疯批美人一笑。现在他不开心,我自然也不开心。这样的话……那他们谁·都·别想开·心。”

  可能是借着酒劲,蔻蔻直接一个电话给助理拨了过去:“这一季度拨给咒术高专的钱,压一个月。”

  七海:“……”

  “……恕我直言,这是在迁怒整个高专吧?”

  “我又不是不给了,只是现在不爽,压一个月而已。十亿,你知道一个月后能滚多少钱吗?”

  七海扶着额头,“……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 『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