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楠现在很庆幸高二不用上晚自习, 下了最后一节课后,本部和艺术部都没有人。
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然后去教务处签字, 离开。
事情为什么会比他想的要严重那么多——
“江麓?江家的那个少爷?你堂哥是疯了吗?你为什么不拦着?”把他从警局接出来后, 父母在车上就爆发了。
“他的性格,家族里的人都清楚, 我根本就……”孟楠早就有托词。
但父母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大得多。
“是, 他就是个混球,社会垃圾!可你怎么能让他也来你和江麓的聚餐, 你不知道孟松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惹是生非吗?”
孟楠便露出委屈慌乱的神情解释:“但他是我哥啊……”
父母都不说话了。
孟家人多,相互帮持做生意, 亲人之间最讲究个情分,往常他们都这么教导他,所以现在也怪不了他。
他只是个“乖巧”的堂弟罢了。
最后父亲说:“归根结底, 还是孟松的脾气不行, 是该吃点苦头了。到时候我和他爸妈说一声,江家那边, 你毕竟不是直接参与的……对了, 打架那小子,是不是上回来接江麓的朋友?”
孟楠点头, 暗自松了口气。
孟松被拘留就被拘留吧,爸爸说得对, 这个堂哥需要吃点苦头。
而他没打架, 两杯酒都洒了, 聊天记录也删了。
有惊无险——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张秘书?怎么您亲自打电话来了, 您助理没有替我转达我的歉意么?现在澳大利亚都凌晨了吧?其实这个事情呀,我们家小楠……”
孟楠坐在后座, 忽然想起了江麓的话。
“张淮会给你们要的说法。”
通话结束得很快,父亲声音仓促,话都没说完。
他坐在副驾驶上,隔着后视镜,孟楠看到了他阴沉焦躁的表情。
*
孟家陷入了一种不可言状的压抑中。母亲和孟松的父母争吵,和爷爷奶奶争吵,父亲去了公司就再没回来。
他照常上学,关莘和周铭都没说出乐活城的事情,看到他后却自发的疏远。
关莘放学堵了他一次:“孟楠,你哥他过来和你有关系吗?”
他扯起嘴角:“关你什么事。”
“再说,商泊云和江麓有事吗?”
关莘气得要命,他推开她直接走了。
反正从一开始,就不想和这群人玩过家家好朋友。
孟楠迁怒关莘,周铭,迁怒一切。
周三的清晨,母亲通知他:“我们打算给你转学,今天在附中把手续都走完,之后会换一个学校。”
他忽然就松懈下来。
转学也成。乐活城的事情得断的干干净净。
可想起江麓那双潋滟却冷淡的眼睛,心神又不由得牵动,原本沾染流俗的人原来依然是高枝上不可攀的花。
说到底,都是商泊云的错。
他问:“去哪儿?长音附中吗,还是长师实验?一中?青栾双语?”
“都不是。我们先回老家。”
“那怎么可以!”
老家是全国知名的贫困县,黄沙治了十几年。
孟家早八百年从那迁了出来,在长洲发达了,只每逢年节回去摆谱。
“我为什么要突然回那念书啊?你和爸爸怎么想的?”
“你以为我们想回那吗?是暂时的……之后再看!”
“这太突然了,我不接受。那我还怎么去长音,之前都说好了,而且郭教授不是也愿意……”
“还提什么郭教授,他连电话都拉黑了,之前白送了那么多礼!”
那是长洲音乐学院的教授,和家里还沾着一点儿亲。
“都闭嘴!”
争吵结束于父亲的怒吼。
“先回去!之后我再想办法。”
“回哪?”孟楠崩溃地看向双目通红的父亲,“老家”
母亲开始哭,翻来覆去地说:“招惹江家干什么……也不是妈妈指责你,可是你怎么就没有拦下你堂哥……”
藉由房地产高歌猛进的红利,孟家的工程咨询公司发展得很不错。
从孟楠记事以来,他就比同龄的人过着优渥许多的生活。
金钱可以摆平很多事情,可以带来更高的社会地位,由此蔓延出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互相关照勾连。所以孟松无所顾忌地当一个混蛋,所以孟楠默认自己比其他人的阶级要高。
但用金钱和权势碾压别人,就避免不了自己也被碾压,就像风生水起的孟氏咨询公司把明盛当做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父亲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归根结底,错都在孟松。小楠,你没有再做别的事情吧?”
孟楠迟钝地摇了摇头。
……
短短几天,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他从教务处出来,高三的教学楼这会儿也没太多人,七点要上晚自习,大多去吃饭了,孟楠背着书包,脑子里也天翻地覆。
书包装满了书,还有转学的资料,沉得他烦躁。
五班的教室在下面两层,他不想从那经过……家里的司机已经辞了,今天他得自己打车回去。
老家的那个县城,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
没有金色的剧院,没有高端的商场,也没有霓虹璀璨的滨江大道,他要在那儿念完高中吗……太荒唐了。
孟楠步子一顿,看向教学楼下一前一后说话的人。
商泊云走在前面,忽而停了下来,回身看向江麓。
江麓有些急切,耳朵泛着红。
隔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江麓这样的表情也很少见。
认识他的这么多年,在江麓全然不知道的时间以前,孟楠只见过他温和疏淡的样子。
他近乎贪恋地注视着江麓。
*
“现在就要和我说吗?”商泊云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今天去送完试卷,眼镜还没来得及摘,因此整张脸看起来要乖顺柔和许多。
学校的梧桐树在北风里巍然不动,他的额发跟着风轻轻掀起。
江麓点点头,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商泊云知道江麓在看着他。
“当然要早点说。”江麓的鼻尖在风中泛起淡淡的粉色,“平时,我……偶尔看青春片的时候,十个里有六个是因为这种原因分开。”
虽然之前吐槽过自己不是小说主角,不能存在什么幻想,但和商泊云在一块之后,就不由自主联想到那种剧情了。
江麓的表情很认真,也很难为情。
商泊云的指尖动了动,很轻地蜷起,想捏一下他通红的耳朵。
“原本是打算出国的。因为我妈妈的恩师在英国,家里的长辈都希望我以后跟随那位老师学习。”
“我想继续当谭老师的学生。加上央音有一个交换生的项目,大三的时候可以去巴黎,比起我妈妈的恩师,巴黎更适合我一些。交换时间是一年……虽然还是会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不过相比起来没有那么久。”
和商泊云在一起后,脑海中就模模糊糊有了这个想法的轮廓,但无论如何总还是对商泊云不公平,江麓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看向安静听他说话的商泊云。
“明年年初,在京市的比赛我很有把握。这是我爸爸最重视的比赛,赢了之后,拒绝他的安排也更有底气。”
从不自夸的人脸又热了一分。
商泊云觉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
他可太坏了,总是忍不住逗江麓。
但应该改不了。
一开始是恶劣作祟,所以爱看昔日死对头眼角攒泪,脸颊潮红,就拿着那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嘴巴微张,却不说话。
等到回过神来,这种注视变成了占有欲生长的养料,伴生在相隔了两个时空的九年。
现在,江麓的眸光也依然湿漉漉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要不……还是别演了,告诉他的小江同学,出国与否都不会让他们分开,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只靠江麓付出才能维持。
商泊云伸手,感觉内心的小恶魔又在蠢蠢欲动,但路上偶有吃饭回来的同学,这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离这只有五层楼梯,举着手电筒的高主任随时出现。
商泊云遵纪守法,记得江麓给自己约定的四条守则。
他朝江麓走了一步,然而江麓的表情却变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忽而睁得很大,巨大的不安在眼中崩裂开来,有呼啸的风声坠落,江麓用难以言喻的力度和速度紧紧抱住了他。
咚——!
轰然的声响。
孟楠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的商泊云和江麓,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谁把书包扔了下来!”
“快去找老师,有人受伤了!”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能砸死人的……”
六神无主的女生往教学楼跑,教务处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孟楠回过神来。
他完了。
*
痛意在手臂上爆炸,穿透四肢百骸。胸腔随着身体的倒下猛地一咳,又像是痉挛时的抽搐。
好痛!
江麓听到了商泊云的呻|吟,听到了周围人尖叫,他下意识把身下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手却没一点儿力气的滑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砸过来,他又听到了珠子滚地的声音。
好痛……
那串菩提沿着他的手腕掉落,他没法去捡起来了。
……
冗长的黑暗将他包裹。
纷乱的梦境如同走马灯一样出现。
“以前怎么不见你戴眼镜?”
“怎么,打算这种时候和我叙旧啊?”商泊云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
“这是你养的狗吗,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你给取个。”
“嗯,商熊猫怎么样?”
“可以。不过,你取了就要负责。”熟悉的得意洋洋的语气。
……
“擦手,别又过敏了。”
“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敏的?”
“我算出来的。”商泊云的眼中闪过狡黠。
……
“没看到江老师有约了吗?”剧院的走廊。
“这种行为违反了床伴的基本法。并且,相亲是不道德的。”四下无人的休息室。
长洲大学,校庆。
“带我走吧,江麓。”
“不是,你还真打算给乔叙演奏会的票?”
……
那家名为GLORY的酒吧,早有预谋的“重逢”和酒,他刻意地引诱了商泊云。
然后走马灯继续掠过,光芒斑斓到迷幻,商泊云送他的菩提还在地上滚动,继续发出骨碌碌的刺耳声响。
……
更深的黑暗将他吞没。
“学长,学长,你听我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只是想和你更亲近一点儿——学长,求你了,不要一直拒绝我……”有人在摸他的脸。
乐活城里透出蓝紫色摇晃的灯光来。
江麓看到自己甩开孟楠的手,然后慌不择路地跑。
喘息声剧烈,路也看不真切,他无头苍蝇一样冲进一个堆满空酒瓶、纸箱的狭长房间,紧接着抖着手锁住了门。
身上热得惊人,陌生的感觉和酒精一起冲刷神经,他产生了难耐的冲动,呜咽的声音脆弱而甜腻,迫切渴望有人带他解脱。
那个人思索时眉梢扬起,笑时漫不经心,有点不自知的顽劣。
总是和他互看不顺眼的商泊云,如果知道自己原来藏着这样的渴望,是会狠狠地嘲笑他,还是觉得恶心?
江麓低头看过去,厌弃地移开目光,然后毫不犹豫地砸碎了一个空酒瓶——
疼痛让人获得片刻清醒。
……
“江先生,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处理好了,家中知情的佣人也都签了协议。”张淮和他爸爸在说话,“只是老纪,虽然是他送少爷去的医院,可这些年来他也一直跟着少爷,两个人关系很亲近。”
“一个司机而已。也换掉。他知道什么不该去说。”
“是……”
江麓看到自己木着脸站在书房外,张淮先回过头来,那张永远无风无浪的脸上闪过明晃晃的怜悯。
“少爷,最近还请多休息。”
他离开了,带上了书房的门。
而爸爸的目光落了下来,声音难掩厌恶:“江麓,我对你很失望。”
他身形一塌,想起孟楠痴狂恶心的嘴脸。
……
……
“不好了!太太不知道怎么听说了少爷的事情,急得晕过去了!”
“医生已经到了,江先生,您请放心。”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然后猝然熄灭。
“……太太说,想再见一下江麓少爷。”
江麓看到自己跌跌撞撞地进去,膝盖发软,倒在了手术台边。
神情苍白的母亲看着他,嘴巴微张,他伏了过去,试图听清她要说什么。
“小麓……”
叶明薇喉咙沙哑,只能挤出零碎的音节。
她爆发出剧烈的咳嗽,胸腔喉咙都破败,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
妈妈的血沿着脸颊淌落,和他的眼泪一起淌落。
她死在了他面前。
……
“江先生,您理智一点,少爷是您的孩子,是你和太太的孩子!”
“……可我宁愿我和明薇,没有过这个孩子。”
江麓只能徒劳地抓着妈妈的手。
曾经骨节分明力能震声的钢琴家的手,在死后原来会变得那么冰冷,那么柔软。
……
休学,禁闭。
惨烈输掉京市举行的国际赛。
不被允许出席妈妈的葬礼。
若干天后,他浑浑噩噩地被带到一座墓碑前。
他磕在新鲜湿润的泥土上,听到父亲毫无情绪的指控:“江麓,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我的妻子。”
“爸爸……”
“你走吧。”
“等哪一天你治好了你的同性恋,你再回来。”
“等哪一天你能赢下所有的比赛,你再回来。”
曼彻斯特。
雨季漫长。
白色的治疗室,高眉深目的医生,步步紧跟的年长女佣。
弹钢琴的手被分开固定在橡胶的束缚带上。
“治疗开始。”
医生的声音很柔和。
而过电般的痛觉蔓延到四肢上。
“基于性取向异常的治疗,我们已经做过大量的研究和实验,并掌握了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一般来说,从心理和生理同时进行的治疗效果最为显著。电击结合心理暗示……”
那道柔和的声音渐渐变得无机质,身体上的痛觉也消失了,多次的呕吐之后,他的情绪变成了死水一潭。
……
想回家。想妈妈。想——总是想起一个情绪浓烈的人,太阳似的,能把现在的他灼烧得直哆嗦。
可是“家”不要他了。
妈妈变成了一幅油画,变成了封尘的钢琴,变成了小小的坟茔。
可是,那个人过去都很讨厌他。
遥遥的,有钟声传来,壶山的秋日里,故弄玄虚的和尚为了卖出一串菩提,说“有人在彼岸种因,却想在此岸结果”。
他的岸在哪儿?
和尚又说“于一切相,离一切相,由此才能远离蒙昧”。
天昏地暗间,只觉这一生好似梦境,血肉生恩,少时暗恋,都不能得偿所愿。
巨大的痛苦将他摧折,江麓晕沉地继续下坠,下坠——
惊醒时,看到了惨白的灯光。
“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护士低头看他,发现这个断了手的少年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水光闪烁,眼尾泛起潮湿的红。
“很痛吧?”她柔声问道。
江麓不答,忽而道:“他怎么样了?”
“你才刚从麻药里醒过来,先缓缓。”
但少年一点也不知道要爱惜自己。他僵硬地把头转过来看着她,执拗地重复:“他怎么样了?”
“和你一起送过来的那个?他要伤得轻一点。”
高空坠物,居然被人给护住了。
轻度脑震荡,脚虽然扭了,但比骨折好养许多。
她细细看着江麓满是伤痕的脸。
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色也掩盖不了五官的精致。
总觉得应该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结果居然有救人的胆量。
“他在旁边晕着呢,还没醒过来。”护士起身,“你俩是好朋友?可别乱动,我先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少年没作声,只是愣愣地盯着病床之间的绿色隔帘,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护士耐心地再次叮嘱了一遍:“做手术太遭罪了,你得爱惜自己一点,右手骨折是要养很久的。何况,他也跑不了是不是?”
少年迟缓地应了一声,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起来。
护士很快走了。
江麓试图坐起来,发现整个人都晕头转向。
他用手撑着床头,锥心的痛意袭来。
对了,刚刚护士说他“骨折”。
江麓咬牙,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吃力地重新坐直。
整个人都没有力气,麻药的药效尚有残留,但不影响痛意的清晰。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汗涔涔地拉开了隔帘。
梦里的那个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病床尺寸狭窄,商泊云是蜷缩着的。眉头紧皱,脸颊的擦伤衬着,看起来乖巧而可怜。
一种虚无感涌了上来,过往的细节犹如草蛇灰线串联。
他咬着牙挪了过去,居然庆幸现在骨折的是手。
惨白的灯光落在商泊云的脸上,阴影将五官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江麓沉默地看着他,心脏却一突一突的抽痛。
这个人,从哪一天开始和“从前”不同呢?是把孟楠的邀请函当情书的时候?是脱口而出一句“老婆”的时候?还是更早以前的迎新晚会,他跳到舞台上,递给他一束铃兰?
横眉冷对的死对头忽然说要握手言和,要当朋友,然后以不容拒绝的方式填满他的生活。
他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很轻地摸了摸商泊云嘴角的擦伤,昏睡的人眼睫毛颤了下。
“唔……”
“商泊云。”他轻声开口。
商泊云的眼睫毛颤得更厉害了,睁开半边眼睛,看起来还没清醒。
“痛不痛?”遍体鳞伤的人问他。
商泊云不想说痛,磕了脑袋扭了脚而已。
可是潜意识又爱在江麓面前装可怜。
因此他幼稚地强调:“比小时候被狗咬要痛一点儿……”
江麓的神情柔和下来:“这么痛啊。”
他一顿,忽然道,“如果你没有来到这里找我,就不用痛了。”
什么意思,不来这里找他——
商泊云:“可我就是为了你才……”
“为了我?”江麓重复最后几个字,声音有点哽咽。
商泊云浆糊似的脑子中迸发出智慧,他下意识警觉。
正好头晕得厉害,他不说话了,哼唧几声往枕头上蹭,还拿被子蒙住了自己。
“商泊云。”但他老婆的声音可太温柔了,商泊云悄悄支起耳朵。
“你几岁了,怎么和小朋友一样?不想回答的时候就逃避。”
商泊云默默拱了几下,翻来覆去的纠结。
“七岁。我七岁!”
他向来脸皮厚,横竖浑身疼得像被狗咬,姑且当作自己回到童年了吧。
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追了这么久才追到的亲亲老婆,要是知道十七岁的身体里有个二十六岁的恶趣味变态,会不会报警?
“原来才七岁……”
江麓的眼睛艰涩地眨了一下,他的语气越发柔和:“那商七岁小朋友,我去和乔叙约会了?他说想让我教他弹钢琴。”
……
“个花心大萝卜,还想撬我墙角?”被子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头晕脑胀的商泊云怒吼,“让他去死!”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嗯,他迟早要把乔叙打包到周狐狸那儿受折磨。
“我没答应。”
商泊云气得在被子里打滚,江麓垂着眼睫,忍不住笑了。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只喜欢你。”
这么多年。
一直只喜欢你。
一直在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