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吧, 客人们看到一个青春无敌的少女拿住麦克风,顿时开始起哄。
关莘点满了社牛属性,丝毫不慌。
和主唱确认完眼神, 节奏感超强的架子鼓立马响起。
歌名文艺, 一开腔就是死亡摇滚。
“就算下一秒死翘翘!也要好好地告别!”
正打算当气氛组的江麓表情凝滞,他不确定地问:“刚刚……关莘说什么来着?”
“这首歌献给您, 敬爱的学长。”周铭咬着哈密瓜说。
“你平时对关莘他们太严格了吧。”商泊云笑出了声, “看来是真爱欺负人啊,学长。”
“……我都欺负谁了。”听出了商泊云的意有所指, 江麓鼓了下脸颊,瞬间被狗爪子戳破。
明明还给他悄悄买了礼物。
*
乐队的人没想到小姑娘挺能嚎。
主唱来劲了, 唱得竭尽全力。
场面瞬间燥得不行。
“兔兔乐队的粉丝们,会唱的一起来!”
关莘跳到舞台边缘,“深情”地看着她敬爱的学长。
“就算下一秒——”
餐吧里响起呐喊:“死翘翘!”
关莘深吸一口气, 爆发出一个大高音:“也要好好的告别!”
商泊云快笑岔气了, 他抓着江麓的手臂朝关莘挥了挥,关莘立马快乐地飙升音量。
那点儿分别的怅然烟消云散, 江麓被狗爪子握着, 跟着狂躁的鼓点一起打节拍。
五分钟后,江麓忍无可忍。
“商泊云!”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五音不全了。”
到底有多音痴, 才能晃得每一下都抢拍啊!
他手都被摇累了。
商泊云“噢”了一声,委委屈屈地松开。
一首歌嚎完, 底下气氛火热, 催着关莘再来一个, 主唱和关莘三两句商量下一首唱什么。
“……”江麓看到商泊云垂着眼, 又于心不忍起来,“我教你打拍子?”
狗爪子立马搭了上来:“拜托了, 小江学长。”
*
孟楠听不进去鬼哭狼嚎。
他不受控地一直偷瞄着这两个人。
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但是气氛就像在行逸楼的那个夜晚一样,无形地像是在只有彼此的小世界里。
他是陪衬。
孟楠把手放进口袋,沉默地描摹出胶囊的轮廓。
半个小时后,关莘终于被乐队提溜了下来。
“我嗓子好像劈叉了……水,还有水吗?”
“好像喝完了。不是,谁出来玩喝水的。”周铭在桌子上瞄了半天也没找到,商泊云见此,招手叫住了服务生。
“商学长!不用点,饮料还有一瓶在孟楠这。”
是度数极其低的果酒,相当于酒精味的饮料。
孟楠刚把瓶身推过来,周铭就大着嗓门喊了出来。
“不用吗?”接话的却是江麓。
“没事没事,喝完再说。”周铭扭头,“刚刚是不是撞到你了?还是碰翻了杯子?”
孟楠挤出个笑来:“差点打碎一个杯子,我接住了。下次注意。”
周铭挠挠脸,弹钢琴的手速就是快。
孟楠替所有人都倒好了果酒。
周铭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高中生心思不复杂,不过都察觉得到孟楠有点傲气。
但朋友之间不计较这么多,他开开心心道谢,然后接了过去。
“我嗓子裂开了,果然冬天也要喝冰镇的!”
“学长,你俩的。”
关莘把最后两杯递了过去。
明明光线很暗,孟楠却好像看到了被彻底摇匀融化的白色药粉。
胶囊悄悄扔掉了,这会儿早就被鞋底踩得分辨不清,隔一会儿就有服务员过来收走用剩的餐具,整个餐吧在早晨都会彻底清理干净。
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江麓酒量不好,所以昏昏沉沉的反应也可以归给酒精。
他真的真的只是想短暂亲近一下自己仰望了很多年的天才,想用同样弹钢琴的手,摸一下那张冷清却精致的面孔。
不过分吧?
“我其实有点话想说。”孟楠露出羞赧的笑,“大家别笑话我。”
“有什么感人的发言吗?”关莘举手。
“算是吧。”
热心的朋友们立马鼓掌欢迎。
腹稿早就打好。
孟楠深吸一口气:“在音乐社这一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情,为了比赛的练习,偶尔的矛盾,都变成了很珍贵的回忆……”
关莘一脸感动——没想到孟楠小同学居然想了这么多。她平时觉得这家伙有点难搞,有时候会故意怼他来着。
“……以前和商学长也有点误会。现在能做朋友,我很开心。”
没想到分别感言还有自己的份,商泊云挑眉,口口声声情真意切。
“然后……”
“噢,这么热闹。”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孟楠的话。
搂着小女友到了餐吧,孟松一眼就看到视线中心的卡座。
自己这堂弟,该说不说,胆子还挺大,这么显眼的位置就敢给人下药?
音乐社的人面面相觑,都是学生,和一身江湖气的成年人隔着距离。
“刚刚说得挺好,继续说完?好久不见,我们小楠真是长大了。”孟松语气夸张地感慨,逗得怀里的女生咯咯直笑。
孟楠的手有点抖,比起说话讨厌的商泊云,孟松是个真正无所畏惧的混球。
他压下兴奋,镇定道:“这是我堂哥和他的朋友们。”
有孟松的狐朋狗友搭腔:“嗳,错了,这个是你小堂嫂。”
一个满身风尘气的女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经商且看重脸面的孟家。孟楠知道孟松浪荡惯了,他面上不显,从善如流地改口:“总之很开心,能和大家在音乐社共度这么多时光,也很谢谢江麓学长一直以来的帮助。”
“好!”孟松随意地拍了拍手掌,明知故问,“谁是你江麓学长?”
周铭等人不自觉都偏过头,孟松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卡座里,几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脸青春,长相可爱,和自己新交的“女朋友”不是一个风格。若在平常,孟松免不了细看挑拣。
目光再向后,很快落定在一个神情淡然的男生身上。
——眉宇清逸,桃花眼,肤白,瓷一样细腻,嘴唇却是淡色的红。
唔,和孟松以为的同性恋很不一样。
对方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目光,略略点头。
“你好。”
嘴角的笑也是淡淡的,不让人觉得被冷待,也不让人觉得可以更熟络。
孟松不是孟楠这种小屁孩。
他欢场里风流惯了,知道这样的脸配着这样的性情——无论男女,玩起来都带劲。
确认自己取向正常,比如如果今天不是还有事,他很乐意找那个短发齐耳的圆眼小妹妹聊聊天。
但他这会儿居然也理解眼高于顶的孟楠为什么会想把江麓搞到手了。
孟松不觉舔了舔牙齿,他拦住服务生:“开几瓶酒送过来。”
服务生有些为难:“抱歉,这桌的客人都是高中生。”
“废话真多。”狐朋狗友们不乐意了,“我们像未成年?”
“拿伯得蓝,要冰的。”孟松说。
服务生看了看他们的人数:“五瓶”
“快点儿。”孟松懒声催促,直接伏在了卡座边缘。
酒很快拿了上来,横插一脚的几个人看起来不好相处,态度却都大方爽利。
孟松的女朋友挨着关莘坐,笑得柔媚,伸出的手上美甲精致,关莘瞬间被吸引,很快恢复了自来熟属性。
宽敞的卡座里坐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挨着坐。
庆功会偏离主题,变成了大聚餐。
教养使然,江麓对于孟松的到来没有什么意见。
卡座的氛围因为成年人的出现而有了不同的气氛。
嘴巴忽然被塞了块水果。
“呆不惯了?”商泊云从周铭手中抢来一艘水果船,完全没有礼让精神。
“有点儿,不过也快结束了。”
“我想赶紧看礼物。”商泊云又给他喂了块哈密瓜,眼神却盯着江麓手边的礼品袋。
江麓听出了他的催促:“一开始可是你要来的。”
商泊云有话要说——怎么能把老婆和情敌放于他不在的场合。
出局的情敌也在警惕范围内。
看到商泊云眉梢扬起,江麓自觉顺毛:“再说,这儿人太多了,不能让他们几个回去。”
乐活城的一楼经营得还算正规,但延乐路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晚上晃晃荡荡的酒鬼不在少数。要来这儿之前,他已经让老纪打听过了。
“也是。不过,你以后不可以自己来这。”
“为什么?”
因为“以前”酒吧里有很多人看着你——商泊云理直气壮:“你的酒量很差。”
江麓想起了做过的梦,笑吟吟问道:“我不来。那你呢?”
商泊云面不改色:“我从不喝酒。”
梦里面那个酒吧里游刃有余的人,校庆上推杯换盏的人,好像都是眼前这个振振有辞的家伙?
江麓又被塞了块水果。
*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商泊云抬眼看去,孟松往倒好的果酒里加了点伯得蓝,然后扔了几颗冰块。
“小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孟松笑着把玻璃杯推到了周铭面前。
周铭跃跃欲试。
“度数不高。喝着的时候只有第一口才上头。”他语含鼓励,半是戏谑,“要是一口就醉了,当哥哥没说。”
“好奇呀?给你尝尝?”孟松的女友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关莘眼睛亮亮的,犹豫几秒,把杯子递了过去:“谢谢吴然姐姐。”
真乖。吴然心想,和这群高中生玩好没意思。
她眼波微转,看向卡座另一端的两个男生,年纪比这几个小屁孩要大点,估计成了年?
长得各有各的好,哪个是孟楠那小子喜欢的?
松哥说,要搞定一个,然后带走另外一个。
伯得蓝又灌不倒人。难道松哥又搞到了那玩意?
吴然揽过关莘,亲昵地和她碰了碰酒杯。
周铭被说动,将酒一饮而尽,孟松哈哈大笑:“我没骗你吧?”
他拎着伯得蓝起身,低头时对上了孟楠的眼睛。
孟楠点了下头,又摇头,然后仓促地挪开目光。
还真把药下进去了。只是两人都没喝。
想起药效,孟松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要试试吗?”
灯光闪烁,孟松走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开口。
走近了看,发现这个什么天才钢琴家睫毛比他女友的还长。
“谢谢,但我们喝不了。”一旁,孟楠口中的“讨厌鬼”开了口。
“这不行啊。”孟松不以为意,只是眼神在酒杯上停留了一瞬,“度数明明这么低。”
他把伯得蓝放在了玻璃桌上。
周铭第一回喝酒,短暂上头的感觉还不赖,他回过神后兴奋道:“挺好喝的!”
“其余小孩都喝了。”孟松看向商泊云和江麓,“给哥哥个面子。”
商泊云嘴角勾出笑来:“还有这么个说法?”
孟松眯眼,明白了为什么孟楠会讨厌商泊云。
笑意盈盈的,却带着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只是个校门都没出的高中生而已。
“出来了就得好好玩,放开了玩。不然多没劲。”他说,“未成年喝酒又不犯法。”
“不喝也不犯法。”
孟松压低了眉毛:“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江麓微微皱眉,不适感越发强烈。
手忽然被包裹住,商泊云轻捏了下,又松开。
“所以就各喝各的吧。”像是没察觉出孟松的意思一样,商泊云仍噙着笑,“我们不喝,哥哥你要报警抓我们?”
从孟楠那会儿主动倒果酒开始,这对堂兄弟的目的就一模一样。
该说是蠢还是无所顾忌。
酒吧里腌臜的事情不是没有。哪怕是浪得没边的乔叙都差点着过道。
江麓真心把孟楠当朋友,毫无疑问,“以前”的他一定喝了下去。
这两个人如何毁掉了江麓的十七岁——任何可能性都让商泊云眼中戾气浮动。
报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松警铃大作。
他躺在卡座上,重新拿起了伯得蓝。
玻璃的瓶身里,淡金色的酒已经分了一半。
滑不丢手,给脸不要脸。
“原来这么见外。”孟松的声音大了几度,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乖学生。不愧是附中的。”他拿着酒瓶,碰了碰玻璃桌上的两个酒杯,“那就随便走一个。我先干了。”
空了的酒瓶落定在玻璃桌上,发出沉而亮的声响。
他直勾勾地看着商泊云和江麓,伸手把酒杯往前推去:“嗯?”
“呀,有人不给松哥面子呀。”吴然声音软媚,手还轻拍了下关莘,“这两个学长没你们好相处哦。”
卡座热闹的气氛冷了下来。
“商学长,我们的误会真没有了吧。”孟楠表情受伤,“我还以为……”
关莘等人面面相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呱——这是咋了。”周铭打了个醉嗝,“学长,那酒真的没度数啊。”
“我的酒不喝,孟楠倒的也不喝。”孟松晃了晃脑袋,从卡座里站了起来,倾身在玻璃桌上,“什么意思?”
“你呢,江麓学长。”他学着孟楠的音调,声音拖得很长,“你们两个——”
所有的人看着这儿,孟松的朋友们也不笑了。
“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人轻蔑。
高中生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关莘往旁边缩了缩,但身旁是吴然,她没地方躲。
酒杯怼到了面前,孟松盯着他们的脸:“所以?”
商泊云轻笑了声,手正欲抬起,江麓却接过了酒杯。
“所以。”孟松的恶意太直白,江麓懒得思考原因,并不妨碍他替商泊云感到不快。
少年站起来,漂亮的眼睛低垂,而透明的酒液兜头浇下,“确实是驴肝肺。”
卡座彻底陷入沉默。
孟松愣住了,他睁着眼睛,看到液体从头发上淅沥淌过。
商泊云:……卧槽?!
等等,这不是他的台词吗,铺垫这么久就是为了——
但是,衣袖被江麓牵住,他回头看他,声音低淡:“走吧。单我已经结了。”
“回去拆礼物。”
商泊云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