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解释后, 误会才解开。

  为了不让客人尴尬,前台温温柔柔地笑着,安慰程御, “这个很正常啦,我们经常碰到填错名字的, 之前还有位女士把爱宠和她自己的名字写反了。嗯……所以宝贝实际叫什么名字呢?”

  “有点黑。”

  前台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嗯?哪里黑?”

  “有点黑。”程御不得已又说了一遍,还强调道, “这个就是猫的名字。”

  “哇, 依旧是很特别的名字。”

  前台很有职业操守地夸了一句, 又问了些基础信息,生成了张有点黑的电子医疗信息卡,随后就让同事领着程御他们先带有点黑去做个术前体检。

  原本滋儿哇乱跳的有点黑被护士接手后, 立刻蔫成飞机耳,转瞬就被人家带去抽血了。

  出来时,它的一条前肢已经被剃去了一圈毛, 被肉色的绷带裹着, 程御仔细辨识,觉得好似裹上兽套后露出的小截人腿,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点黑听了,一改刚才蔫头耷脑的模样,立刻委屈地喵喵大叫起来。

  程御心道不好,连忙将它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好生安慰。

  “不是笑话你, 说你可爱呢。”

  程御揉揉猫头, 捏捏猫耳,搓搓猫爪, 一整套动作下来,有点黑才勉强收了声。

  他这般温声细语的姿态属实少见,陆含璟受用地看了许久,直到有点黑在程御怀中换了个姿势,绿油油的大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陆含璟一眼,又很不耐烦地把脑袋别了回去,一副“这小子是谁啊看着本猫和香香两脚兽干什么”的嚣张样子。

  陆含璟:。

  男人突然开了口,说:“你知道吗,猫是一种很记仇的动物,一旦让它意识到是你亲自把它送到医生手上做绝育,那么在往后的日子里,你有不小的概率会遭到来自猫的袭击行为或者抵触情绪。”

  脑海里仿佛有盏灯“叮”地亮起。

  程御轻咳了声,状似随口道:“这猫还挺沉,要不你抱一会儿?”

  陆含璟欣然同意。

  有点黑被迫转到了陆含璟怀中,它困惑、委屈、猫眼怒睁,在靠近的同时努力朝男人的胸膛猛蹬一脚,又被轻而易举地制服。

  陆含璟托着它,另一只手捏着它的后颈皮,意味不明地笑,“还挺有劲儿。”

  有点黑顿时蔫了,不吱声。

  体检做了加急,没多久就出了结果,显示一切数值正常。护士又找他们再次确认有点黑的疫苗和禁食状态。

  有点黑是补过全套疫苗的,而且它昨晚睡在程御房间里,没法进食水,今天一早就被带到医院,禁食时间绝对达标。

  确认一切状态合格,有点黑就被陆含璟交接给了护士。

  程御旁观中,看着有点黑有些惊慌失措的姿态,突然计上心头,满含情深义重地唤了它一声,“有点黑!你别走!”

  护士什么场面没经历过,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冷下声音说,“你死心吧,我不会把有点黑还给你的。”

  说完,转身就走。

  程御在原地踏了两步,模拟追上去的声音,立刻就听到了有点黑委屈的哇哇叫声,他心下一软,几乎想真追上去,可护士转头就把它带进了手术室。

  这下,换程御内疚了。

  他看向陆含璟,眉宇间有些难忍的心疼,“有点黑是不是很害怕啊?”

  陆含璟看着程御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道如果他对待自己时能有三分这样的情绪外露,自己大概能乐到毫无形象地呲牙笑。

  再联想到有点黑方才在程御怀中嚣张睨他的样子,陆含璟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瞬间变成了封建时代的大家长,恨不得一语斩断有情人的姻缘线。

  “这里的医护都很专业。”他淡淡道,“一刀下去,很快的事儿。”

  程御只觉得有冰冷的刀锋在眼前一划而过,他冷冷地打了个哆嗦,突然咳嗽起来。

  这可不是掩饰尴尬时的轻咳,程御咳起来便有些止不住,只觉得喉口像被细羽轻搔慢挠着,痒得让人心焦却又抓不着,只能借呛咳动作,勉强缓解些。

  陆含璟凑过去,小心地替他拍着背,又把前台拿来招待的水递到程御面前。

  喝了水润过嗓子,程御才渐渐止了咳。

  他小心地顺着气,再抬眸时眼圈依旧泛着红,眼里盈满水汽,像含了深秋湿重的晨雾。

  陆含璟唇线抿成平直,问他:“是不是又着凉了?”

  这两天气温反复,夜里偶尔闷热,程御最爱裹着厚绒被开低温,昨晚他贪图凉快,一下子又将恒温系统降了两度,结果第二天清早就被猫尿逼出了被窝。

  程御不愿意承认自己贪凉,又被猫尿堵着不敢走时的窘迫。

  良久,他挤出几个字,“这个季节嘛,都这样。”

  话音未落,陆含璟的外套已落在了他肩上。

  江城已然入秋,陆含璟的外套也有些分量,压上来时,硬挺的材质蹭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引得程御的肩颈敏感地动了动。

  男人身上独有的清苦气息盈在鼻尖,程御忍不住深吸了口,瞬间便觉得四肢一阵儿地发软,仿佛拢住他的不单单只是陆含璟的一件外套。

  他有些慌张于这陌生的感受,于是敛眸不语,只拿鞋尖轻轻抵着地板,再没有多的动作。

  陆含璟低头看着他柔软微卷的黑发,和微沉的浓密长睫,只觉得程御像一只渴望着外界却还不敢迈出巢穴的幼雀,尚且需要长者耐心而温柔的引导。

  他把声音掐成从未有过的温和,生怕惊扰到这只在某些方面格外迟钝的幼鸟,“身体要紧,别再着凉了。”

  又说:“我们去楼上吧,刚才护士说有点黑出了手术室会直接送去二楼的观察室。”

  “嗯。”

  程御轻轻应了声,抬手,将指尖搭在陆含璟外套的衣领上,迟疑了大约有两三秒,他将外套拢紧,先行上了二楼。

  衣服宽大,将纤瘦的程御裹得严严实实,连本来裸露在外的后颈,也被陆含璟的外套毫无保留地贴肤盖了上去,彼此的气息亲密无间地交融在了一起。

  从背后看,简直像打上了“陆含璟”的专属标签。

  一时间,陆含璟脑海中画面跳跃万千,眸色顿时微暗下来,欲望和理智在激烈针锋,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想往兜里伸,抬到一半才意识到外套在程御身上。

  恰在这时,程御突然回头,纤瘦白皙的下巴轻轻贴在陆含璟深色的外套上,眼中满是困惑地问:“你不过来吗?”

  程御对陆含璟心底狂涌的浪潮丝毫不察。

  可只凭他一双湿雾朦胧的黑眸,和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就在瞬间消解了陆含璟内心深处因为强压欲望而生出的狂躁。

  陆含璟面色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些情不自禁的笑意。

  “就来。”

  公猫的绝育手术很快,大概半小时,有点黑就被送去了观察室等麻醉过效,又过了小段时间,除了走路还有些打摆,有点黑基本恢复了正常。

  两人拿上药,这就带着有点黑回家。

  程御上车以后,还是把陆含璟的衣服扒了下来,不过放哪里却犯了难,还给陆含璟吧,对方忙着开车也不方便,塞到后座吧,还得解开安全带,好像有些兴师动众。

  最后,程御只好将它团吧团吧,搁在了自己腿上。

  等纠结的这阵儿过了,他才发现陆含璟没有开在回他家的路上。

  程御微怔,问:“去你家吗?”

  “嗯。”陆含璟神色平和,端的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先把有点黑带回家,再送你回去。”

  程御不吭声了。

  陆含璟从中央后视镜里觑了一眼他难掩失落的神色,忍不住唇角微勾,很快又被他默不作声地压下。

  程御好久没来陆含璟家里,进门后只觉得屋中明明陈设不变,好似又有了许多的变化。

  他困惑地左右打量。

  直到陆含璟将有点黑安顿好,又挽起袖子说要炖些汤,程御百无聊赖地跟着他走进厨房,才意识到变化在哪里。

  区别于上回他照料陆含璟时看到的样板房一般井井有条但了无生机的状态,现在陆含璟的屋子里明显多了些生活气息。

  设备家用都是不变的,但能看到其中多了使用痕迹,连冰箱里都存了些新鲜的食材。

  好像……好像真把这处当家了似的。

  心底骤然生起波澜,程御仓促地收回视线,转头跟在陆含璟身后,看他逐一翻出食材,便好奇问了句,“你要炖什么呀?”

  “小吊梨汤,最适合清肺止咳。”

  “哦——”程御把尾音拉长,揶揄他,“陆总好养生啊。”

  陆含璟抽空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孤家寡人,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点我呢?”

  程御脸上挂着笑,看到陆含璟伸出胳膊朝他门面探来,下意识往后躲,可站的地方逼仄,一时难以动弹,他无处可逃,得了陆含璟在他额上轻轻一弹。

  指尖一触即离,连丁点的温度都不曾留下,唯独那又轻又麻的触感久久不散。

  程御呆愣地去摸被陆含璟弹过的额头。

  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的亲昵仿佛也理所应当起来。陆含璟便是有这种春风化雨的能力,让程御在无形中渐溺于他给予的温柔与偏爱。

  意识到这点的程御却没有被潜移默化影响到的不适,他把手放了下来,唇角却忍不住地勾起。

  灶上炖起汤后,陆含璟便把程御推了出去,临走前程御看他动作,极小声地切了一句,猜测是陆含璟厨艺不精,才不好意思留自己在这里监工。

  他身子一转,自顾自地去客厅看电视了。

  小吊梨汤要熬久了才出胶感,程御窝在沙发里,甚至都无意识地小憩了会儿,才被陆含璟轻轻喊醒。

  鼻尖盈着梨汤的清甜味道,程御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拭去眼角水汽,才将瓷碗接到手上。

  他低头一看,梨汤被熬得粘稠微黄,里面落着银耳、梨肉、枸杞、红枣等各种食料,程御意识昏沉,下意识便道:“好厉害。”

  陆含璟在他旁边坐下,把程御把睡乱的卷发轻轻拨到耳后,闻言轻笑,“还没喝呢。”

  程御舀了一勺尝了尝,银耳尚保留着偏脆的口感,汤汁带稠,清甜而不腻,他喜欢这滋味,脸上也自然地展颜,甚至打算再夸陆含璟一句,一看对方手里却是空的。

  程御:“你不喝吗?”

  陆含璟淡淡道:“有些甜。”

  程御微怔,他其实觉着这甜度刚刚好,不过再淡些倒也能接受,“你不喜欢甜的啊,那应该少放点糖的。”

  陆含璟看着他捧着瓷碗的乖样,但笑不语。

  一个连生病都要吃糖氽蛋的人,必定嗜甜,相比于程御的展颜一笑,陆含璟自己的口味倒不值一提了。

  程御见陆含璟不应声,便道:“你其实应该多喝一点,来中和身上的苦味。”

  “苦?”陆含璟略一挑眉。

  “对啊,你身上的味道。”

  程御强调般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瓷碗,突然俯身凑近了陆含璟的胸膛。

  他的脸距离陆含璟身前的衣料也不过数厘米,鼻子在轻轻地耸动,像小动物一样仔细嗅闻了一番,才抬眼瞧向陆含璟,笃定道:“有种寒日里松柏的苦与冷味。”

  他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勾人。

  陆含璟下意识又想翻药,可程御已经先一步来翻他身前的衣扣,匀细纤长的手指被黑色手套包裹得严严实实,指尖却好奇地像某种寻粮的小动物,不停地碰碰这儿摸摸那儿。

  偶尔相触时的酥麻感如电流一般,拼命往陆含璟皮肉里钻。

  “你在用古龙水吗,还是特殊香型的洗衣液?这味道很好闻,我也想要。”

  程御锲而不舍地问,他丝毫不清楚自己正行走在危险的边缘,还一个劲儿地往陆含璟身上凑。

  陆含璟只觉得好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疯狂地往外挤压,想要钻开皮肉,冲破束缚,裹上快挤到自己怀中的程御,如同蜘蛛吐丝,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牢牢锁死在自己的领域中。

  当程御将另一只手撑上他胸膛时,陆含璟脑海中紧绷的细弦终于断了。

  他伸出手,托住程御的后颈,轻轻往自己身上一送。

  程御防备不及,跌在陆含璟宽厚的胸膛上,他方才困惑地抬起头,又被陆含璟用结实有力的臂膀,彻底锁在了怀里。

  炽热的体温穿透几层轻薄布料,源源不断地往程御袭来。

  要将他烧化了似的。

  “你干什么……!”

  他又羞又恼,看不清陆含璟神色,便只能手脚并用地挣扎,可突然耳廓一湿。

  程御吃惊地睁大眼睛,忘记了挣扎。

  他想问陆含璟到底在做什么,可转瞬那股湿热开始全面袭来,耳道里全是含糊的水声。

  触探,深入。

  程御觉得腰眼发酸,眼中盈上点点湿意,有种陌生的快感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打起颤来。

  程御有些受不住了,抵着陆含璟的胸膛不住地再次挣扎,却反被陆含璟压住背后纤瘦的蝴蝶骨。

  手指头痉挛似地抓握着,无意间他甚至拽开了陆含璟的衣扣,裹着柔软黑缎指尖划过对方胸膛,他听到男人情难自抑地喘了一声。

  这声响不同往日,程御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打通了某种心窍。

  他压下凌乱气息,眼睫仍旧如雨中飞雀般乱颤,却开始反客为主。

  程御单臂环上陆含璟的肩,另一只手却以指尖压在那健硕的肌肉上,慢缓地打着圈,细细感受陆含璟随之而起的躁动。

  每一次起伏,每一声低喘,都是为他而起的情动。

  仿佛不甘示弱,密密麻麻的湿吻往下蔓延,落在他的颈上,程御很轻地呜咽了一声,便听到陆含璟带笑的粗喘。

  “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