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

  付臻反应过来,忙站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谢雅松不知道他怎么了,坐在椅子上,冲着他的背影追问: “有什么问题么?”

  付臻已经没有工夫回答他的问题了,他拉开包间的门朝外看,就见一身黑衣打扮的“服务生”,正靠在一旁的墙边,悠闲地等待人来发现他。

  付臻眉眼微冷: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已经不想质问对方为什么会穿成这个样子了,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不出意外,他刚才和谢雅松的对话,应该都被这人窃听了去。

  祁无庸将支起的一条腿放下,站直起身子,微笑道: “因为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的人影,有点想你,所以跟来看看。”

  付臻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话,但戳破他的谎言也没有了意义。

  他和谢雅松的这场对话被窃听,本来掌握先机的他,瞬间就落在了对方的下风。

  这种感觉很不爽,但他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先稳住对方: “你想要什么?”

  祁无庸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你怎么会一直认为我有什么坏企图呢,臻臻,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我对你没有坏心思。”

  付臻拧眉: “换个地方说话。”

  祁无庸没意见,随手将“借”来的服务员工作服脱下来,扔在过道的垃圾桶上, “跟我来。”

  说罢,他随手打开一个包间房门。

  付臻拧眉,按理说这家咖啡厅的保密性还是不错的,怎么祁无庸能随意打扮成服务员,还轻松地进入别人的包间?

  祁无庸和付臻同居了一段时间,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就能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想法,他掏出一张黑卡,随口解释道: “我是这家咖啡厅的股东。”

  付臻: “……”那他还真是走运。

  不过从他这句话,也能知道到祁无庸确实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乖顺,一定是背着林家做了不少事。

  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不借助家族的力量,就能成为一家高级咖啡厅的股东,可想而知这人的能力。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付臻开门见山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酒吧……你之前就认识我?”

  穿越者的事情,两人已经心照不宣,但付臻还是不打算说“原主”,总觉得这样就输了一步。

  祁无庸轻笑一声, “不认识,一面之缘。”

  之前他也这样说过,可惜付臻好像并没有相信。

  有些时候他也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谎话说得太多,所以就渐渐失去了别人的信任呢?

  不过到现在为止,不相信他的人,其实也就付臻而已。

  只有付臻能看穿他的谎言。

  付臻没有这样轻易放过他,而是追问道: “你那晚为什么出现在酒吧?”

  祁无庸听着这个问题,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花板,纵横的网格铺满了,点缀着黑色的星星,看着很有氛围格调。

  在一瞬间,祁无庸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回答的情绪也变低了,只道: “因为察觉到了有人想害你哥哥,所以来看看。”

  付臻眸光微动: “那你……”

  祁无庸突然打断他道: “你是在怀疑我么?事实上,我几乎没有做什么,只是和你……或者说是那个人说过几句话而已,这几句话无关紧要,不会影响任何东西。”

  想要看透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就一定要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付臻盯着祁无庸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发现其中没有心虚,也没有慌张,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空无一物,恍若死物。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将毫无意义。

  所有的一切,都隐隐从祁无庸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不会再追问祁无庸对原主说了什么,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那晚祁无庸做了什么。

  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祁无庸看付臻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变得松弛,微微一笑道: “这样才对嘛,你为了追查某些没有必要的真相,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捻了捻指尖,突然很想抽一根烟,但碍于这里是公共场合,就此作罢,略有遗憾道: “很多东西,其实并不重要,对吧?”

  付臻见祁无庸开始神游,皱眉道: “如果这个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什么重要?”祁无庸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我也不知道,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他是对着付臻说的,但眼神完全没有聚焦在对方身上,而是四散开来,有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付臻看了眼他,突然开口道: “回去的办法。”

  他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回去的办法。

  确定祁无庸是穿越者,弄清楚他的危险系数,最终问出回去的方法。

  就算是现实的世界,也未必有什么好的。

  但他总归是要回去的。

  他要回去。

  “回去的办法?”

  付臻听他的语气,以为他会装蒜,或者故意岔开话题。

  毕竟虽然已经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祁无庸始终藏着一些东西不肯吐露。

  他大可以继续装,就这样耗过去。

  祁无庸却不像付臻想象的那样装蒜,只是像断电的机器一般,将头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视线凝聚成一点,淡声道: “我不知道。”

  付臻有些心梗,他算是博了一把,直接就开口问了对方。

  但先一步破冰的结果,却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比起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更崩溃绝望的是——他知道祁无庸没有说谎。

  祁无庸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哪怕在这个世界至少五年以上的祁无庸,依旧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回去。

  是还没挖掘到方法,还是根本没有所谓的方法?

  他们回不去的。

  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希望。

  失去所有希望,远远比只有一丝希望可见痛苦的多,因为这代表着他们没有未来。

  “这样么?”

  付臻的语气平静,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有嗓子稍微哑了些。

  当真正的绝望来临时,反倒没有力气声嘶力竭地咆哮,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无声地崩溃。

  人能做到的,或许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付臻端起桌上提前准备好的柠檬茶,慢慢抿了一口润润喉。或许是因为泡的时间太久,酸涩的柠檬水,甚至开始散发出一股苦味。

  付臻无知无觉地喝着,开始想别的办法。

  “我有一个想法。”一直不说话的祁无庸突然开口道。

  “什么?”付臻将头从杯子上抬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眸。

  祁无庸还是像往常一般微笑, “这个办法如果实施起来,不生则死。”

  付臻垂了垂眼: “自。杀?”

  “这是一种方法,但我认为这个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很小。”祁无庸微笑。

  “那你还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

  祁无庸语气散漫道: “只是偶尔会觉得厌倦,想结束一切。”

  付臻认真道: “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我心理很健康,”祁无庸微笑, “产生这种情绪很正常,大多数人都有过这种想法,只是我比常人更大胆。”

  大多数人只是想一想,不敢做,而他敢,仅此而已。

  付臻并没有试图纠正他的想法,只道: “如果不是自。杀,那就是……”

  不是杀自己,那就是杀别人。

  很多穿越小说主角想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尝试自。杀,但这样做一定会失败。

  说到底,如果穿的不是主角,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配角,配角的死亡对这个世界而言根本无足轻重,死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所以,真正要杀的不是自己,而是主角。

  祁无庸的意思很简单,付臻秒懂。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那晚祁无庸去酒吧的目的。

  不知什么时候,祁无庸的微笑消失不见,那双总是泛着潋滟水光的桃花眼也没了笑意,深沉的瞳眸配上苍白的脸,多出了几分吊诡,极具危险性。

  他看着付臻,面无表情道: “你敢和我做同谋么?”

  付臻保持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着他的脸,企图从这吊诡的眼神洞悉对方真实的想法。

  片刻后,他淡声道: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祁无庸看着他,眨了眨眼: “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

  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

  这回轮到祁无庸沉默了,他手指交叉着,支撑起瘦削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付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兀地笑出声来: “你还是这么有趣。”

  他歪了歪头,换只手撑着脸,声音轻柔道: “如果你答应了,我可能会失望地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