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时,四人才停下行进,找了块空地打算休整一晚。

  许诸和言午野外生存经验丰富,从小到大的训练也让他们养成随身携带必备品的习惯,言午先是在空地周围撒下研究所特制的驱虫药,之后手脚麻利地用没有变异的树枝支起两顶不算宽敞的原始帐篷,又在空地中央点起一把火堆。

  沈幸自觉其他事他都做不来,干脆大着肚子在空地周围捡些干燥的树枝当木柴。

  他的身体要孕育一个异能强大的孩子,营养和休息却又无法补充他的精力,加之心情起起伏伏,捡起根树枝刚起身,眼前忽的一黑,带着脚步晃晃荡荡往前栽。

  幸好时闻新冲过来搂住他,才没摔在地上,时闻新十分自然地在沈幸还没缓过神的时候怜惜地吻了吻他的额角,面上表情沉沉却像要吃了沈幸,但等沈幸眼里恢复清明,他又变成一幅关切的模样。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干活,我扶你去休息。”

  沈幸抿唇沮丧地点头,在时闻新搀扶下,慢慢走到火堆旁边,靠着一根树桩坐下,就这几步路,亏空的身体冒出一层层冷汗,沈幸接过时闻新递来的温水,没有对嘴抿了口水,含在嘴里。

  时闻新坐在他身边,随手朝火堆里丢了根木柴,美艳的脸被跳跃的火焰映红,却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看不清神色,他瞥了眼沈幸,语气不满:“我还以为你在他身边,他会好好对你,结果现在是怎么回事?”

  沈幸愣愣看着面前的火焰,半响,才道:“闻新,本来就是我做错事了,他怎么对我,都是我罪有应得。”

  他又喝了口水,勉强弯起眉眼看向身旁的时闻新,“以前我怕别人知道是你救的人,我得到的一切都是都应该是你的,还因为这份自私,差点害死他。”他顿了下,“但我还是不敢告诉他这件事”

  沈幸悲哀地笑了笑,垂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我也求求你,先不要告诉他,等生下这个孩子,我会把一切都说清楚。”

  时闻新意味不明地盯着沈幸的小腹,嫉妒在心里翻滚,面上却不显,他握住沈幸的手,语气柔和,“一件小事而已,”他抬手触上沈幸的脸,自然地用指腹抹去沈幸眼角的泪水,“别哭了,这件事我们谁也不说,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

  沈幸闻言,立马摇头,轻声道:“你日子也不好过,如果他知道你才是救了他的人,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时闻新声音比刚才大了些:“那他会怎么对你?”

  “他怎么对我都是我罪有应得,但是我把害你到这个地步了,我不能再错下去。”沈幸突然转头看向时闻新,抓着时闻新的手,面上表情坚决,“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他低头看向时闻新刚刚显怀的小腹,心里下定决心,狐狸眼认真地望着时闻新:“你现在也怀孕了,没人帮你,你怎么生下这个孩子?再说,这些本来就是你的……”

  “你不怕他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了?知道真相后,他恼羞成怒直接杀了你怎么办?”时闻新拧着眉,厉声问。

  沈幸一怔,表情迷茫,半响,才在时闻新不悦的目光下干巴巴回答:“我信他,他不会杀了孩子。”

  “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说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他一切?”时闻新抓住他的双臂,又问。

  他见沈幸表情痛苦,磨了磨后槽牙,接着道:“你真觉得他有这么在乎这个杂、孩子吗?现在是末世,他这种异能者有的是人想爬他的床,也有的是人可以替他生孩子。你说,你差点害死过他,现在又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救他,却把他骗得团团转!”

  时闻新直视沈幸躲闪的眼睛,声音变轻:“他真的会让你活着吗?”

  他趁机收了面上咄咄逼人的表情,眼中全是担忧,一只手趁机搂住沈幸手感极佳的腰,一只手轻轻拍着沈幸不住细颤的后背,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语气依旧温和:“乖,这件事我们谁也别说,我不会有事的。”

  “不过出去一趟,小狗就缩到别人怀里了?”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

  沈幸一听到许诸的声音,立马抬起头,看向从暗处走来的许诸,又看了眼自己和时闻新的姿势,发觉不对,连忙坐正,接着讨好又小心地仰头望着慢慢走过来的许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刚才小幸差点晕倒,我扶他休息,许先生不要多想。”时闻新面上的阴霾一闪而过,颇为体谅沈幸开口解释。

  许诸手里提着只末世发生变异之后肉质更加鲜美的山鸡,闻言,挑了挑眉,目光移到战战兢兢起身的沈幸身上:“是吗?沈幸,你自己说。”

  沈幸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不敢大声说话,“刚才我帮忙,有些不舒服,闻新帮了我,”他小心地看了眼许诸脸色,“我和闻新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我们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许诸盯着沈幸微红的眼尾,冷哼一声,没有作答,转身朝树林深处走去。

  沈幸慌了神,害怕许诸生气,迈步,跌跌撞撞小跑跟上。

  时闻新面色平静看着沈幸背影,朝火堆里又丢了根木柴,对着燃得更凶猛的火焰,自言自语:“第三次。”

  沈幸匆匆追上许诸,习惯许诸听到自己脚步声不回头,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拉住许诸的袖子,许诸不耐地甩开他的手。

  沈幸放下手,心里长叹口气,道:“他和我真的只是朋友,以前在会所的时候,别人都排挤我,就他会帮我。要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早在一起了。”

  “你信我,我这辈子只喜欢你,只爱你。”

  许诸终于停下脚步,冷淡又带着嘲讽地瞥了眼他:“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意你喜不喜欢别人,或者别人喜不喜欢你?你还是这么爱自作多情。”

  沈幸嘴里还要吐出的话被咽下肚,无奈地勾了勾唇:“抱歉……”

  “还有,别把爱放在嘴边,膈应。”许诸走到小溪边上,蹲下身,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山鸡。

  沈幸扶着现在经常酸软的腰动作很轻坐在许诸旁边,轻轻回答:“嗯,你不爱听,以后就不说了。”

  他专注地看着许诸动作,明明血腥味儿熏得他的胃翻江倒海,他却依旧舍不得从许诸的手上移开目光,直到盯得眼眶酸胀了,才眨了眨眼。

  又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拿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许诸说得对,他这么恶心的人,确实不配玷污“爱”这个字。

  “觉得委屈了?”许诸没有看他,淡漠道。

  沈幸摇头:“你怎么对我我都不委屈,是怀孕之后容易泪失.禁。”

  许诸说完,又沉默下来,沈幸却停不下:“我现在其实很开心,你和闻新都待在我身边,也活得好好的,我只在乎你们两个,末世那么多□□离子散,天人两隔,跟他们比起来,我太幸运了。”

  许诸手上动作一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沈幸又悄悄往许诸身边挪了挪,将头靠在夕阳下许诸被无限拉长的影子上,温柔地摸了摸肚子:“从小到大就没人愿意给我正脸瞧,不过没事,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这辈子,最怕成为我妈那种疯子,但我确实又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许诸,我不奢求孩子生下来会在我的身边长大,但你答应我,以后就算不喜欢他,就算有了其他孩子,也不要让他成为第二个我。”

  沈幸痴迷地看着许诸的侧脸,眯了眯眼:“你当着我骂他多少声杂种都没关系,但求求你,不要对孩子说,也不要跟他说我是他的父亲。”

  许诸起身,声音很冷:“聒噪。”

  他皱起眉:“废话再这么多,就别生了。”

  说完,大步离开。

  沈幸失落地垂下头,站了会儿,才跟上。

  他也不想惹许诸烦,但他莫名觉得,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回到四人今晚休整的地方,时闻新看到他回来,连忙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火堆边上,那只被处理完的山鸡已经架在火上烤了,正散发着鲜美的肉香。

  时闻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脸色好难看,快过来休息。”

  沈幸下意识瞟向许诸,见许诸没有看自己,心里又失落又松了口气,但他怕许诸生气,朝后退一步,看着时闻新歉意地摇了摇头,默默坐在远离三人的角落,他想抱膝,但肚子不舒服,只能低下头,一只手揉着腰,一只手捂住左脸的伤疤。

  他听到言午斯文温和的声音:“我看你有些累,今晚就我一个人来守夜,你好好休息。”

  沈幸抬起头,看着火堆旁一言一行都分外默契的两人,心里某个角落被狠狠扎了一下,痛得很。

  “不用,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来。”许诸的声音很淡,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沈幸却听出一丝特别和温柔。

  言午仿佛察觉到沈幸要哭了的眼神,回过头,沈幸立马又低下头,不敢看言午略带不解的目光。

  沈幸吸了吸鼻子,戳了戳肚子,心里默念:“为了你这个崽子,你爸明天又要开始讨好你爹的未婚妻了。”

  不过,只要他后面能稍微对你好一些,就值了,毕竟你爸是个烂人和不知羞耻的小三,沈幸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垂眸,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