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严格来说这还是系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给他发布任务。
——去各个世界收集余昭里的灵魂碎片或许也算任务, 但比起现在这个……系统发布那个任务时的态度实在是要温和太多太多。
“老祖宗,时间真的不多了!”宁华还想再劝,却没想到他的头痛病突然在这种时候发作。
本身他就跪在地上,整个人顿时向着前方栽倒了过去, 他几乎整个人都瘫软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双腿蜷曲着窝成了只虾子。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嗓子中发出“嗬嗬”的诡异声音, 时不时地还突然尖利地痛呼几句, 声音中的痛楚几乎要冲破天际。
他今日上到度云峰上的事情余昭里也是知道的, 他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欢宁华这个师弟,只是之前身为首席不能因为个人好恶针对旁人, 本来以为他自己退出穹远峰了从此大家就成了陌路的关系……却没想到宁华竟然又找上了门来!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燕徊这个谁都不给面子的竟然真的将宁华给放进来了!
余昭里这下子是一点剑都练不下去了,早早就从山后赶了回来,一圈一圈地在院子中走来走去,脑袋里全是宁华来做什么他和燕徊是什么关系。
整座度云峰都被燕眠初的灵识笼罩,余昭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在外面转的燕眠初大脑发晕,本来想着要不干脆找个借口把余昭里给喊进来吧,却没想到宁华反而突然犯病倒在地上了……
余昭里立即找到机会一把推门冲了进来:“师尊您没事——”。
他话没说完,燕眠初仍旧在屋中好好地站着,只有宁华痛苦万分地倒在地上捂着脑袋, 隐约能看到他的表情格外狰狞。
“宁师弟这是怎么了?”余昭里上前一步万分刻意地扶着燕眠初的手臂,故作惊讶道。
只是他的情绪却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宁华这头痛欲裂的样子……他实在是太眼熟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这样时不时地突然头痛!
没有一点征兆, 毫无缘由地突然开始剧痛,痛到恨不得拿出把刀子狠狠地捅在脑仁当中将里面搅成一滩烂泥, 仿佛这样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知觉了一般。
但这种剧痛每次维持的时间都不会很长,来的快去的也快, 无法捉摸抓不到一丝痕迹找不到一点缘由。
为什么?为什么宁华会有和他一模一样的毛病??
燕眠初总不能看着宁华在他的书房中抽搐犯病,他向前走了一步准备将宁华给扶起来,余昭里被他的动作带着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他的意图。
他可不想让燕眠初接触到别人,于是急忙自己小跑了两步率先抓住宁华的手臂:“宁师弟,你还好吗?我这就去联系宗门中的医修长老!”
医修其实是管不了这种事情的,余昭里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这种时候只能将人放在那里任其自行平缓过来,这个过程往往都不会消耗太久。
果不其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宁华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彻底被冷汗浸透,过了许久才重新积蓄起一点点说话的力量。
“老祖宗,抱歉让您看笑话了……”。
“不用叫人,让我在这坐一会儿就好了。”他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燕眠初皱眉看他:“没事,只是你的身体……”。
宁华苍白着脸自嘲笑笑。
“世人都说我是天道宠儿气运加身,可是又有谁知道我生来就有这头痛的毛病?练气筑基洗经伐髓重塑身体,可无论我的修为怎样提升……都无法找出痛苦的根源……”。
“从小到大我也找过无数医修求过不少名师,只是根本无人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他们甚至连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都说不明白……”。
前世宁华如果不是在迎接雷劫的时候突然犯病,他或许早就飞升上界成为神仙了,又怎么会重新走上这么一世。
“不瞒您说,我甚至怀疑这是天道对我这个所谓的‘天道宠儿’的责罚。”宁华苦笑。
他不懂!天道既然赐予了他这样强大的气运,又为什么会给他这样一具会时不时犯病的身体?难道这就是他拥有气运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他平复了下心情,用力深吸了口气,燕眠初所在的地方周围的温度似乎都要比平时低上几分。冰冷的寒气透过他的口鼻涌入他的身体,被这样的凉气一震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宁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或许也可能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犯了什么忌讳吧……总之老祖宗,求您务必要重视我刚刚说的东西,全修真界如果真的有人能阻止这场浩劫的发生……想必也只有您可以做到了。”
他冲着燕徊行了个礼,转身踉跄着朝着山外走去。
燕眠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余昭里在燕眠初的面前一向乖巧懂事,和仙宗的那帮长老扯皮了这么多年面子工程也早就修炼到了个十分高深的境界,他甚至扶着宁华一路出了燕眠初的院门,转头就看到燕眠初似乎正盯着宁华的背影发呆。
于是余昭里立时又开始醋了,小心翼翼凑到了燕眠初的身边试探起来:“他说什么浩劫啊?修真界是……要出事了吗?”
燕眠初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与余昭里一并朝着屋里走去。
“宁华怀疑演武台的四象定阳阵异动与魔气源石有关。”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余昭里的,他这个宗门前任的首席师兄在这些方面远比燕眠初一个现代人要敏感的多。
“啊?可源石不是……”。源石不是在您这里吗?
燕眠初点头。
演武台的大阵是小袁阵师布置的仿造改良版,如今也没人能确定到底是改良的阵法不如原版、削弱后的阵法受到了源石的影响,还是……小袁阵师在布阵的时候就悄悄加入了暗纹。
“宁华说他知道袁疏坐化的地方,但他修为不够没法进去探查,想找我一同去走上一趟,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关于四象定阳阵的线索。”
演武台阵法异动的原因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足够让人头疼,本身云华仙宗就建在真正的四象定阳阵上,结果仙宗里还被人布置了一个处处都不如原版的仿造阵法……仿佛大圈套小圈一样不由得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和……诡异。
演武台阵法的运作原理是吸收比试弟子逸散出的灵力加固阵法,原版阵法则是吸收魔气源石的力量来压制源石,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东西。源石中的魔气和真正的原版大阵斗了足足五千余年,如果魔气真的泄露出去误伤到仿制的阵法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魔气又没有思想意识,它可分辨不出来原版大阵和仿制阵法的区别。
魔气泄露可是大事,这说明整个四象定阳阵都出现了问题,魔气既然能将演武台给侵染就未必不会扩散到其他地方,恐怕仙宗之内还有其他的地方遭到了异化!
如果是另一种情况……那似乎情况更糟糕了。
小袁阵师到底是为什么在五千年前布置阵法时就悄悄埋下了这些暗纹?五千年前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总之无论如何,看来这一趟我是必须要走的了。”燕眠初总结道。
余昭里的表情也有些沉重,身为云华前首席他迅速联想到了很多东西,这事甚至搞不好就会动摇仙宗根本甚至覆灭整个仙宗!
这种时候他甚至说不出阻止燕眠初的话,只能沉默良久随后哑着嗓子:“请您把我带上。”
燕眠初摇了摇头。
余昭里眼睛发红。
“只是到那走走看看,又未必会有什么危险,你还不清楚我的实力吗?”燕眠初解释道。
余昭里的实力并不算弱,转修重剑后甚至如今仙宗中的许多长老都未必能在他手上讨到什么好,只是埋骨秘境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燕眠初并不准备让余昭里和他一起历险。
主要还是宁华,宁华是个利益至上的存在,如今却会来找燕徊一同前往……要不就是秘境中有什么东西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不得不找帮手,要不就是和燕徊同去给他带来的利益远超出他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
燕眠初觉得是后者。
“倘若仙宗中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恐怕后方还需要你坐镇。”燕眠初又道。
毕盈盈很好,但她经验太少了,且时间太短宗门众人对她的信任程度还没累积起来。这件事情实在事关重大,有余昭里在后方把关宗门弟子想来也会心定不少。
余昭里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着脸站了许久,随后慢慢点了下头。
他记得他之前在思过崖上和燕徊说过,他要保护仙宗保护宗门中的每一名弟子。
因为,那是燕徊在五千年前一剑一剑砍出来的天下。
他要替燕徊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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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眠初接了这个任务。
系统的情绪在颁发任务后就一直显得不太对劲。
燕眠初本身就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他能感觉到系统似乎在隐隐地为什么事物焦躁不安,它的数据流起伏波动凌乱的不成样子,甚至燕眠初好几次叫它它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它看着燕眠初摆弄手里的魔气源石,石头得到了他的灵力补充很快又变回了银白的颜色。
“你说,会不会是黑水覆过冰面了呢?”
系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它无法跟随燕眠初一起将意识投入源石空间之中,但它听过燕眠初复述那里面的场景,隐约也能用数据模拟出一副大概的画面。
“魔气化为黑水,灵力凝成寒冰,本来整条江海都应该被灵力彻底冻住,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让魔气充沛让寒冰化开。”
“您要带着源石一同进入秘境吗?”系统问道。
燕眠初顿了顿。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魔气源石和四象定阳阵互相牵制,只要在阵法范围内源石可以随意移动,宁华倒是没说袁疏最后死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大概率会超出阵法覆盖的范围所在。
毕竟云华仙宗就建造在阵法上面,总不能说袁疏的墓地在云华仙宗里吧……
如果真的是阵法出了问题让源石影响了仿造的法阵……那他将源石从阵法中带出,搞不好就会当场引发阵法异变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阵法吸收源石的力量来镇压源石,一旦石头离开阵法无法得到能源供应,可能就会开始无差别地本能般吸收起阵法范围内的其他力量、甚至开始吞噬仙宗内的灵脉法器,搞不好就会造成仙宗弟子的伤亡。
当年云冉想用整个仙宗来镇压源石,本意或许是好的,只是却不知道……他当初有没有预料过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云华仙宗依大阵而存在,却会有一日可能因大阵而灭亡。
燕眠初叹气。
“不带走了,让它留在仙宗里吧。”
“我会留下一部分力量将源石隔离起来,袁疏的秘境应该用不了太多时间,想来几日的功夫我就能赶回来。”
系统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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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眠初终于到了约定的地方,宁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短短几日他似乎经历了众多可怖的事情,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燕眠初甚至无法把他和几日前上度云峰邀请他一同前往秘境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了。
他的眼睛漆黑又深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东西,眼神中带着股说不出的苍老和疲惫,仿佛在一夜之间从青葱少年变成了个行将就木的濒死老人。
“您终于来了,”宁华笑笑。
他转过身,从空间中取出了架飞行法器,引着燕眠初往法器里走。
燕眠初看着他的背影:“你的身体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吗?”
实在是宁华现在的样子有些……过于吓人了。
宁华摇了摇头,只是继续保持微笑:“劳烦您关心了,我这都是老毛病,早就习惯了。”
他想了想:“不过我快找到解决的法子了,等秘境结束……或许我的头疼就可以彻底治愈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又补充道:“这几天我的脑中又冒出了几个丹方,等秘境结束找个机会我会逐一炼制试试,我觉得这次的丹药肯定能彻底将我的头痛医治。”
他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燕眠初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宿主小心啊,感觉不太对劲。”系统担忧道。
不用系统说,燕眠初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开始警戒了。
他跟着宁华走到了法器之中。
宁华的法器是一件天阶上品的穿云梭,体积不大却速度飞快,是他在极东之地找到的最重要的几件宝物之一,哪怕到了剧情的大后期宁华也没少乘坐着它逃命,由此可见法器有多实用。
不过穿云梭实在是太小了,里面的空间只够容纳两三个人的,光是燕眠初与宁华这样站着都觉得有些拥挤,如果余昭里也跟随过来……恐怕三个人就要一个挤一个抬手就会打到别人了。
他和宁华一人站在穿云梭的一端。
“袁疏在布置出四象定阳阵后就消失在了修真界中,传言都说他是从阵法中领悟了天道找个地方突破飞升了,只是……他却从凡间寻了个同族的孩子,悉心教导将自己的一身阵法术都传承给了对方。”
“那个孩子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小袁阵师。”
宁华突然道。
这些事情燕眠初曾有所耳闻,或者说大半个修真界里基本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不明白宁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修真界中有不少人都在寻找袁疏坐化的地方,连着那位小袁阵师的下落也时常被人提起,不过修真界中几乎却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晚年其实都生活在了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所在。”宁华自顾自地继续介绍着。
“所以,我们去的不是一位袁阵法师的墓地,而是两位。”
宁华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