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初恋赋格【完结】>第82章 水晶宫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百分百有毛病,这种时候竟然要给我来这一出。我没有这种心情,挣扎着要推开他。“你别……我不想……”我他妈死死捍卫着我自己的裤子,而他仰着脸看我,他的舌头舔过他自己的牙齿和嘴唇,然后来咬我裤子的拉链。我真的不想,至少这个时候我不想,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眼睛湿润,像被一汪水泡着那样看我,然后那汪水慢慢汇成一颗,从他的眼角滴下去。这滴泪打得我全身都痛。我知道了不止我在难过,他也在忍耐,我在他旁边胡说八道,没能成功分散掉他的注意力,他恨死我了,我怕他今天会想要让我绝后。

  我的意识飘在半空,我在想他这样一个人,一个沉默着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变态,感情都没长全,只是看起来像个人,放在恐怖片里恐怕分分钟放自己的血和怪物同归于尽,却被我弄哭好几次,我这辈子都不亏。

  我的视线就像一条丝绸那样垂落下去,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他并不经常为我这样做,至少在我们住在这里之后这是第一次,你不可能让一个随时会融化的小雪人帮你舔。

  他现在告诉我他不是。

  [……]

  他还没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过,我慌了,对他说你不要这样,你他妈的有病。他又变回一个哑巴,不能说话,只能抬起眼睛看我。他完全清楚怎么精准地拿捏我,他的眼睛里写的是他爱我,眼角的一抹红是I,是あい;沾着水的睫毛是LOVE,是し,浅茶色的虹膜是YOU,是て。他在用哑语传达三倍于语言的爱。他的爱太重了,我根本经受不住,我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

  我的意识还不清不楚,我在想现在是有一个神像被我玷污,因我倒塌,为我流血,还从神位上下来陪我隐姓埋名过。我太牛逼了。

  这一晚我本来不敢睡,我怕他给我下药,怕他在我们接吻时他已经把安眠药咬碎了喂给我,让我人事不省地睡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后他就没了影子。这事他一定干得出来,所以我想了个蠢办法,我用领带把我们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一起,只要他一动我就能知道。

  他骂我神经病,他真想走拿把剪刀就能剪了。我说你敢,这领带好贵,要三千块。他这几年钱赚得太多,明显看不上三千块。我现在要纠正他这种金钱观混乱的恶习,说那可是三千块,我们吃外卖能吃半个月。他不理我了,蒙上被子钻进我怀里。那条领带最后还是害了他,几小时后被我闹醒,不得不陪我去厕所。

  “能不能解开?”他问。我摇头,想都别想。

  第二天醒来后领带还绑在我们手腕上,他没对我说他什么时候走,论坛里关于他的帖子都刷了两天,各种离谱的猜测都扣在他头上,而当事人正若无其事地躺在我旁边玩手机游戏。他看到我醒了,晃一晃我们绑在一起的手:“饿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变回一只懵懂的幼鸟,理所当然等我的投喂。我终于肯恋恋不舍地解开领带,下床去开冰箱为他找食物。

  厨房里乱七八糟,番茄在热水里泡了一夜,析出一层浅红色的絮状物浮在水面上。筷子掉在地上没人捡,碗里的鸡蛋表面被风干出一层膜。没有什么比它们更惨了,无辜地变成我们前一晚的牺牲品。等一切风平浪静——如果能有风平浪静那一天的话,我一定为它们写首诗再立个碑。

  他也走过来,柔软地从背后贴上我。我说真浪费,浪费食物的人是要变成牛的。他又笑得全身都在抖,好不容易笑完:“不是吃完饭就睡觉会变成牛吗?”

  “……谁说的?”

  “你。”

  我完全没印象,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鬼话。又想到可能是我十几岁的时候说过,在我们刚吃过饭,一群人要躺在练习室里睡觉的时候说的。原来他爱我比我想象中更早。我把番茄和鸡蛋倒进垃圾袋里,回过身亲他。我也想假装没有任何事发生,可是我做不到,这个该死的事实堵在我的胸口,让我比之前更忐忑。我没办法装聋作哑,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不是今天。”

  “那是明天?”

  “我不知道。”

  “……你肯定是要走的。”

  “嗯。”

  他连骗都不骗我。我闭着眼睛,手臂环着他的腰。“那我也走。”我说。

  这一天下午我和我哥打了一通电话,我知道了原来我爸之所以那样对我,不是恨我给他惹麻烦,不是恨我惹上一个不该惹的明星,其中的原因更庸俗一些,是他不允许我当个同性恋。我和我哥,我们两个人一起让他绝后了。

  居然是这样的理由。我被气笑了,同时好像也松一口气。我说他想抱孙子那他可以再生一个,以后就让这个小孩叫他爷爷,反正儿子和孙子也差不多,他要是不愿意生的话,那我从今天开始不叫他爸爸,改叫他爷爷也行。

  我在胡说八道,我哥就在电话那头笑。我一颗心脏都软下来,我知道我还是不能狠下心完全让自己堕落,我想离开他们的时候是知道他们不会离开我的时候。我是个浅薄的俗人,无比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怕失去。我想要我的爱,同时我也舍弃不了我的亲人和我的狗。最重要的是我想要被人喜欢,被人爱,想要支持和祝福,想要活在其他人之中——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我看重其他人的想法,没办法真的在这里待到死。

  所以我也要离开这里,要回家去和爸爸道歉,告诉他我没有办法。但我现在可以回纽约了,我不会再逃走。至于徐翼宣,我不知道,也许我有一天会不爱他了。这个想法把我自己烫到,我马上决定什么都不要再想。

  我们又在这房子里待了三天,中间徐翼宣接了几个电话,有记者想去他妈妈的别墅里采访他,都被他的经纪人推掉。公司开了几场会,他们一致决定把他送去洛杉矶,毕竟是美国佬最爱的一百张亚洲面孔之一,那边有不少经纪公司迫不及待想迎接他,关于他的过去,则是撇得越干净越好。

  新闻上已经有一些他别墅的照片,他出的钱,房本写的他妈妈的名字。里面的装修看起来就是那种普通的阔太太喜欢的样板房,桌上摆着每天更换一次的鲜花,墙上挂着盗版艺术家的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看起来不像他的房子,这里也不像他的房子,那间公寓更加不像,所以他也必须要走。

  第三天的晚上他终于开始收拾行李,在我们那间破卧室里,把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我们一起买的那些破烂玩意,他吃饱了撑的要带走。我坐在床上看他翻箱倒柜,非但不帮他还要指使他,对他说这件衣服是我的,那件虽然我之前没穿过但我要穿,你不要拿走。

  这一幕已经在我心里预演了一千次,我想过了一千种他离开我的方式,现在这种也在我的预想之内。所以在这个时候我都还是冷静的,我在说早就想好的台词。但我走神了小小的一瞬间,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掉眼泪。就是这一瞬间,一条小小的裂缝,我设定好的剧本因此整个破碎掉,一条幕布落下来,换成另外一场演出,一千场里最凄惨的那一场。

  作者有话说:

  缺的内容只有两百字不到,不用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