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画百口莫辩, 只想尽快跳过这个话题,回归正事上,聊起尤夏瑶的来意, 了解她的要求和想法, 用软尺给她量了尺寸。
嘴欠归嘴欠, 谈画要靠尤夏瑶给她多在圈子里宣传,所以肯定会认真完成,跟她约定好时间, 尤夏瑶一走, 单宁找了过来。
门后露出一颗脑袋,单宁扎着高马尾, 青春活泼,往桌子上指了指,“老板,邀请函你看到了吗?”
“嗯,我明天出差一趟, 工作室就交给你了,有问题电话沟通。”
邀请函早就在办公桌上躺着, 谈画在为了出差作准备, 这也是她和尤夏瑶约在今天的原因, X市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国际时装周,邀请她去看秀。
“保证完成任务。”
单宁吐了吐舌头,很中二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谈画从不拘着她,同事之间的氛围也很好, 离开“映然”后她活泼了很多。
“以后机会有的是,你可以跟大家说, 哪天我们能带着作品去,不比在台下坐着有意思?”
单宁立马变成星星眼,失落被满满的斗志取代,她知道谈画信任她才会把工作室交给她,按捺不住骨子里想去玩,以前在“映然”可没这机会。
一听这话单宁像打了鸡血,表示绝对会把谈画的鼓励传达到位,激励大家认真工作,早日登上时装周舞台。
届时作为工作室一员,她也与有荣焉。
谈画能收到邀请函是因为她是“Harmay”,个人品牌刚刚成立,各项指标都达不到参加时装周的要求,她有把握这一天不会太远。
这次出差谈画会带上穆助理,后者提前帮她收拾好行李,谈画回家只需再看看有无遗漏,总共出差四天,东西塞了四个大行李箱。
行李箱被挪到客厅,一个个摊开,衣服是谈画搭配好的,其余生活用品被分门别类地放好,穆书语办事她很放心。
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谈画没理会,贺为聿开门看见她顿了一下,这是她近期回得最早的一天。
谈画去衣帽间拿了一副墨镜和一瓶香水,她最近的新宠,边哼歌边收拾,手突然被攥住,好心情戛然而止,满地的行李让贺为聿做不到视而不见,“你要去哪?”
这是冷战期间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自他第一晚没在主卧里睡,次日一早谈画非常“贴心”地把他的个人用品连同枕头打包移出主卧。
家里别的都还好,空房间多得是,这下贺为聿不得不在客房住下,谁都没提过回房的事。
“你管我要去哪?”
被冷落这么些时日,谈画气性大,语气很冲,甩开了他的手,继续打包收拾,把他当透明人。
贺为聿刚去了趟超市,手里提着一大袋购物袋,以为谈画要离家出走,他慌得找不着北,面上看不出什么,他傻站了许久,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才想起要先把东西放下。
身份证等证件放在桌子上,设计精致立体的邀请函吸引了他的视线,贺为聿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心情如过山车般起伏,“你要出差?”
谈画换了一套新的搭配,之前那套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清凉,纵使X市温暖如春,也不能不考虑保暖性。
她带着红色的美瞳,妖冶而具有攻击性,像哥特风的洋娃娃,头也不抬地:“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去哪?”
“你想赶我走?贺为聿,请你搞清楚,这套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就算要离婚,也得分我一半,谁搬走还不一定呢。”
谈画不确定这房子是婚前还是婚后转移到贺为聿名下,她乱说的,贺为聿的关注点很奇特,“不离婚,”
重申道:“我们不离婚。”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谈画懒得理他,贺为聿胆子大了点,转身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盘洗过的草莓和车厘子,“吃点水果吧。”
行李箱摆在客厅中央,将空间占去不少,贺为聿站在边上显得局促,他围上了围裙,扮演家庭煮夫的角色,谈画则像抛夫弃家的渣女。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谈画就说这个点了饭怎么还没送过来,合着贺为聿提前和穆助理商量过,刚吐出一个字,肚子很没出息地“咕”了一声。
“不挑,随便。”
谅贺为聿也不敢嘲笑她,果然她说完他就去做饭了,片刻没有耽搁。
算了,吃个饭而已,又不代表她原谅他,谈画这么想着,把项链和耳钉放入首饰盒。
行李箱装的太多,谈画正犹豫要不要再拿一个,贺为聿过来帮她将四个行李箱一一合上,饭也被端上了餐桌。
碗筷杯碟碰撞,唯独没有人声,往常谈画说些有的没的,今天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贺为聿没话找话,“我已经辞职了,时老师一开始不同意,替我可惜,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选择尊重我。”
“我知道,听别人说了。”
自家老公辞职,谈画还得从别的渠道获知,外加自行猜测,够讽刺的。
谈画敷衍地点点头,夹了块鱼,自己动手挑刺,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他,贺为聿还想跟她说他进了公司,时老师催他带她去家里作客,全被堵在嗓子眼里。
“画画,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但平时还是要多加注意,保持心情愉悦,一日三餐营养均衡全面,可以适当运动一下,增强抵抗力……”
“你话好多,”谈画把筷子一放,口不对心地抱怨,“还心情愉悦,我都要被你气饱了。”
“对不起”,贺为聿麻溜地道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在那多玩几天,保守估计一个星期吧。”
贺为聿明知她想听的不是这些,谈画跟他赌气,捡他不喜欢的说,她有事业要忙,不可能丢下工作室不管去度假,但贺为聿让她不高兴,他也别想痛快。
谈画说话夹枪带棒,绕是贺为聿表达欲再旺盛,也没能聊下去,回房间前贺为聿犹豫之下,还是叫住了她,“画画。”
“你还有事?”态度不冷不热,谈画从没这么对过他,深感以前对贺为聿太好了,让他觉得她好欺负。
“我……”贺为聿头一次感觉如此难以开口。
“天气越来越冷了,要记得保暖,你晚上一个人睡得着吗?会不会觉得冷?”
“要是我说冷,你想来给我暖床?”
贺为聿目光殷切又诚恳,正想点头,搬回主卧才是他的终极目的,被谈画无情拒绝,“我不冷啊,暖气很足,床那么大,想怎么滚就怎么滚,一个人睡可舒服了。”
“我不想跟人分享。”
看着贺为聿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头低下去,那么大个个子挺可怜的,再待下去谈画会心软松口,进卧室把门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等了半天没人敲门,贺为聿今晚又准备在他的客卧睡,男生体热,谈画先前就想过大冬天的抱着他肯定舒服,结果不到那时候就闹分房。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仅是因为没人陪她睡,谈画想不明白贺为聿那股劲儿到哪去了,他明明不该是这样小心翼翼又卑微的人。
都敢神不知鬼不觉地修改她的任务,让她傻乎乎地来攻略他,还有什么事是贺为聿不敢做的,现在连门都不敢进了吗?
见过他霸道的一面,出于对同类的嗅觉,谈画知道贺为聿对她有很深的占有欲,不想她不高兴,没表现得太明显,总之不是胆小懦弱的模样。
“叩叩。”
谈画从门边跳开,她能做一些大动作,又能够蹦蹦跳跳,假装在忙被打断,“干嘛?”
“画画,你回来那天,我能不能去接你?”
特地返回来,就跟她说这?谈画都要被气笑了,大声回复,“随你。”
脚步声逐渐远去,谈画更多的是无奈,他们闹矛盾的原因不好外传,系统又是个没用的,她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听,反复地琢磨着,从只言片语中,大概明白贺为聿的顾虑。
他怕她因为这件事跟他生分,从谈画提及“离婚”二字,贺为聿反应那么大就能体现出来。
贺为聿在向她示好,谈画明白但没接受,他对自己太没信心,如果不找出根本原因,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轻易地陷入患得患失中自我折磨。
这几天出差,既是给彼此一个缓冲的时间,让贺为聿学会冷静,也是给谈画自己一次认清自我的机会。
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
半夜下起了初雪,清晨醒来窗外白茫茫一片,窗户起了薄薄的雾,谈画站在窗前看雪景,仿佛察觉到那股冷意。
贺为聿还在家,谈画既惊讶又不惊讶,下楼时他帮她提了行李,顺势坐上了车,察觉到谈画望着他,他温声道:“我送你。”
“你不忙吗?”
“只要是你,不忙。”
“嘁。”谈画不领情,心想是谁天天早出晚归不回家,也就嘴上说的好听。
她拒绝交流的意图不要太明显,用普通耳机还不够,从包里拿出头戴式耳机,双手抱胸,坐到了最边上,身体侧了侧,只留给贺为聿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
穆书语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有一方会主动就是好征兆,她没见过谈画对谁露出小女生的一面,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飞机场离家的路程再快也要四十分钟,车开得很平稳,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谈画就这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头正靠在贺为聿肩上。
她猛地坐了起来,不管他动了动酸麻的胳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速下车。
行至安检口,谈画瞄到贺为聿停了下来,他只能送到这里,谈画越过他就要走,以他们目前的关系,道别都不知道说什么。
特别是看到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亲吻,要不是机场广播声音够大,估计要嘬出声。
被一股力道拉去,估计是知道谈画不会好好跟他说话,也因为贺为聿是真的很想跟她一起走,他没经过她允许抱住了她。
热气喷薄在头顶,贺为聿亲吻她的头发,一触即离,不想惹她不高兴,依恋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很快就放开。
“早点回来。”
勇气止步于此,即便他真的想要更多。
谈画突然被抱了一下,回过神时入眼的是他的薄唇,她想若是贺为聿亲她一下,那她就不跟他闹脾气了。
“我不,不是说了我要在那玩几天?”
“好,等你玩够了记得回家,我在家等你。”
贺为聿有着无限的包容和耐心,被她看得不明所以,注意到她的视线短暂地投向那对情侣,动静越来越大,谈画是觉得有点太不顾场合,阴影笼罩过来,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她想要贺为聿亲她,他没理解错,到了紧要关头谈画退却了,倒打一耙,“不准耍流氓。”
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谈画头也不回地混入人群中,直到身后那道灼灼的视线消失。
经过短暂的飞行,谈画在X市落地。
跟贺为聿报平安这种事就交给穆助理去做,别以为她不知道书语胳膊肘往外拐,不过考虑到她是为了她好,谈画可以大方地不计较。
下飞机热浪扑面而来,围巾手套都派不上用场,谈画脱得只剩一件单衣才停下。
邹嘉逸替她安排好一切,有专人接待,一行人在酒店下榻,谈画选择的这家离时装周举办地点很近,是这附近综合条件最好的星级酒店,不少超模、明星和知名设计师都会入住,采取会员体系。
外观是异形设计,充满艺术感和未来感,明天时装周开幕,酒店大堂里有许多人,从外表和打扮来判断,他们来这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房卡方才在路上就拿到了,谈画摘下墨镜,直奔顶层,电梯门缓缓合上,她想这趟行程也许会有些意外收获。
随着时间推移,谈画越来越适应原主的身份,若不是有系统陪伴她,她时而会忘记穿书的事情,仿佛她就是原主。
无怪乎谈画会混淆,她们之间不同又相同,谈画对原主过往的设计作品如数家珍,理念一脉相承,相互贯通,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
在谈画得知原主“Harmay”这层身份后,预感更加强烈,因为原主在国外部分的经历和她一模一样,堪比复制粘贴。
仅仅是风格稍有不同,她更加大胆热烈,除此之外,完全就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谈画猜到系统还有事情瞒着她,她如果直接问肯定得不到结果,贺为聿威胁系统修改任务,想必拿捏住了它的把柄,只能等她和贺为聿冰释前嫌后再议。
通过贺为聿撬开系统的嘴,会容易很多。
她对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充满了期待,原主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会见到曾经的恩师和好友?
之前是怕露馅,避免和原主熟识的人有接触,现在谈画改主意了,她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有许多人曾照拂过她,助她一臂之力,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遇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
23日晚,国际时装周系列活动正式启动,开幕大秀在艺术中心上演,谈画身穿一袭荷叶吊带长裙参加活动。
青色不规则扎染,宽大的裙摆以及破碎的裙边,明明是素色,因她秾丽的长相生出华贵感,丝毫不显得寡淡。
身材和仪态都没得挑,编了个单侧麻花辫,随性且清冷,妆化得很淡,着重突出本身的优点,像是江南水墨画里走出的美人,和谈画过往的打扮不符,却有着独特的韵味。
毫无疑问,这是谈画自己的设计,在一众华贵的路线中别具一格,简单却吸睛,她因为设计大赛一战成名,但对许多人来说算得上生面孔。
时装周活动持续将近一周的时间,规模盛大,主题融合了“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理念,大小上百个品牌参加,谈画拿到了日程表,挑一些感兴趣的看。
她坐的位置靠前,视野绝佳,伴随第一束灯光亮起,时装周拉开帷幕,开幕大秀的首个品牌是来自于国外的高端定制,奢华隆重,满目流光溢彩,营造出一场视觉盛宴。
身边的人互相交流着,谈画是一个人来的,没碰上熟人,她也不气馁。
因为在前排,谈画不好往后看,会阻挡周围的人的视线,结束时她试图张望,即便穿了高跟鞋,在一众模特艺人里也算小个子,垫了垫脚她就放弃了。
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她多留意就是。
只是谈画没等来朋友,第二天下午先见到了贺为谦,舞台上灯光变幻,他貌似没看见她,她便也压下惊诧,揣测他的来意。
贺氏的总经理,抛下工作、一时兴起飞来X市看秀,这话谈画不信,他从没对这些表露出兴趣,顶多花几个小时带女朋友去参加拍卖会,豪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这类的新闻稿网上比比皆是。
横竖和她无关,谈画就不操这份心了,她朝前看去,耳畔惊呼声迭起,身侧的空位被占据,贺为谦神情自若,谈画脸上微弱的笑意荡然无存,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
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挪了挪,贺为谦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身体后仰,翘起二郎腿,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风流的公子哥。
谈画的背挺得直,侧脸的轮廓如同工笔勾勒,线条弧度流畅美好,贺为谦摆正姿态,状似闲聊,“好巧,弟妹。”
破天荒地承认她的身份,惹得谈画高看他一眼,说话的时候正是音乐停歇的间隙,他声音不小,许多人都能听到。
贺为谦有好几任女友是圈里的模特,娱乐新闻常有他的身影,说起贺氏太子爷,没几个人不认识,托他的福,谈画作为他的弟妹、邹氏千金,连带着被想起,解决了众人对她身份的困惑。
在江跃广场卫生间的记忆历历在目,谈画堆不出笑,“是挺巧的。”
“你看了今天的日程表吗”?
谈画不懂他问的目的,总不能是想和她讨论时尚有关的话题,他有意,她可没兴致。
“‘桦月’是我们推出的高端线,”贺为谦手指交叉放在身前,“我以为你知道。”
经此提醒谈画倒是想起来了,按照顺序,下一个上场的就是“桦月”,早在她还在“映然”时就有高端线,只是缺乏资金和足够的重视,现在看来倒是做起来了,换了个新的名字。
“你作为老板,还挺负责。”
短时间内焕然一新,登上国际时装周,背后肯定有贺氏集团的手笔,贺为谦连旗下子公司的新品牌都要管,个中原因谈画不愿多想。
她不是个自恋的人,但今晚贺为谦明显为她而来。
“谬赞了,今后我会多把重心放在这上面,也许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能遇见,”贺为谦意有所指,“‘映然’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要不要回来?”
“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
谈画拒绝在贺为谦意料之中,他本就没抱多大期望,“也是,你都有工作室了,总归是自己当老板更自由。”
“哪天觉得累了想回来, ‘映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谢谢,但不用,不会有那么一天,”谈画总忍不住阴阳怪气,“我当时为了什么走你心里没点数?只要你留在贺氏,我都不会回去,除非你哪天收拾东西滚蛋,我才会把‘映然’纳入我的选择范围。”
“要让你失望了,”贺为谦不在乎她的讽刺,“不回‘映然’也没关系,你可以以别的方式回来。”
别的方式,指的是成为他的妻子,贺氏集团的少夫人。
说话的时候正好轮到“桦月”上场,在别人看来,都知道“桦月”背靠贺氏集团,少东家在场不足为奇,和谈画“相谈甚欢”也在情理之中。
“你觉得怎么样?”谢幕以后贺为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