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 你在吗?”谈画用筷子扒拉饭盒里剩下的饭菜,吃不下了,拿起一旁的盖子盖上, “别装死, 我知道你在。”
系统讷讷出声:“宿主, 有什么吩咐?”
“我要查男主对我的爱意值。”
谈画的话如平地惊雷,说起这个系统就不困了,他接到的这单活不好做, 谈画更不好糊弄, 没办法,这一天总会到来, “可是……”
“可是什么?你又想说机会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没有了?劝我慎重考虑,还是想出了新的理由?”
“你为什么老是阻挠我,我姑且把你之前不让我查的行为是看作为了我好,假设你是在提醒我不到满值, 那是不是说明你可以从后台看到,你既然能看到, 为什么又只给我一次查询机会?”
“假设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谈画以为贺为聿抱着她不撒手足以说明一切, 因为病人去世,担忧起她的安危,甚至都哭了,从牧唐的描述可以得出,他担惊受怕不是一两天, 思虑过重才会生病。
如果这都不算爱,她不懂怎样才算是。
系统被这无懈可击的逻辑说得越发心虚, 它不死心地诡辩,“宿主,你不觉得你很没良心吗?男主那么爱你,你却只关心有没有攻略成功,简直没有心。”
“这任务不是你给我下的?现在又来跟我谈感情?”谈画真是服了他了,攥紧办公椅的扶手,告诉自己要冷静,“我们说的是一回事?我的良心和任务冲突吗?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就得被遣返,到时候给他来个大变活人,这样就对得起他的感情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告诉我能不能查,如果不能,给我个理由。”
“能倒是能……”系统看到谈画的脸越来越臭,也不卖关子了,惹恼了谈画,它不会有好果子吃,“确实只能查一次,我先前说的句句属实,任务也是真实存在的,承诺到目前为止仍然有效,宿主你要是能攻略男主,就能获得这个世界的永久居住权。”
“继续。”这些谈画都知道,她稍微好受一点,要是系统用这个诓她,她真的会忍不住把它撕了。
窥探到她的想法,系统哆嗦了一下,心一横,和盘托出,“不是我不想让宿主查,而是不能再查了,因为……我跟宿主说个事,你别生气,机会已经被我用掉了。”
“?你再说一遍?”谈画深呼吸,“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大半年以前,我好奇,没忍住。”系统赔笑,不敢再嬉皮笑脸,“宿主息怒。”
“……”谈画这次是真的要气笑了,她想骂人,大半年以前,不就是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跟贺为聿才刚搭上线,它不会以为睡一觉就睡出感情了吧?
“你是不是有病?”谈画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她被气得不轻,“这就是你闹失踪的理由?”
“也不完全是。”
她顾不上是为什么,充满了焦躁,“你用完了,我用什么?”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判定我攻略成功?不会就一直这么耗下去吧?我不管,你闯的祸,必须给我解决。”
“宿主,你怎么不问我当时查的结果是多少?”
“有什么好问的?你以为演偶像剧啊?还玩一见钟情那套,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了,不想问,别说出来破坏我的心情。”
因为肌肤之亲,贺为聿对她更宽容不假,允许她出现在他身边,但要说多喜欢,谈画没看出来。
“那我要说是100%呢?”
系统的声音如若蚊蝇,小得快听不见,工作室的成员都出去吃饭了,这一句落入谈画耳中,她以为是她的幻觉,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你在逗我?”
“贺为聿对我的爱一直是满值,也就是说,这个任务毫无存在的意义,我攻略了个寂寞,你是这个意思吧?”
“你听听,这合理吗?”
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谈画见招拆招,她不介意和系统这么耗下去,“退一万步讲,哪怕你说的是真的,你明明可以不告诉我你提前查过,只需要跟我说任务完成,你就能全身而退,为什么要对我实话?”
“因为骗不过你,”系统彻底摆烂了,无比庆幸没有撒谎,依她这么无休止地问下去,一个谎话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迟早会败露,“你是我的宿主,我要保持对你的忠诚。”
职业道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男女主都不是善茬,它怕谈画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也有贺为聿主动暴露的风险,不如它自己交代,不会完全失掉主动权。
万一出了差错,谈画发现被蒙在鼓里,贺为聿也迁怒于它,它不光会吃不了兜着走,还有被世界彻底抹杀的可能,为了保住小命,其他都不算什么。
贺为聿的死穴是谈画,系统向谈画投诚,能增加几分把握,贺为聿也不敢拿它怎么样。
不油腔滑调的系统谈画不习惯,她一愣,“你认真的啊?”
绕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都已经是100%了,为什么让我去攻略贺为聿?”
“他不是男主,”系统冷不丁地说,“你要攻略的人本来是贺为谦。”
谈画被雷得说不出话,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那怎么就变成他了?”
答案呼之欲出,她不敢相信,猜测只是猜测,直到系统告诉她,“是贺为聿做的,他用了一些手段,把男主换成了他自己。”
“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系统自认为很智能,远超这个时代,但在“爱”这种复杂的人类情感面前,不能保证百分百了解。
贺为聿用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威胁,系统不说不代表它不委屈,它知道谈画没完全信,说也是白说,又不会为它讨回公道,还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冲击力太大,谈画缓了好半天,“假设我攻略失败,会被遣返回原世界,那我在这里的结局是什么?”
“突发心脏病离世。”
谈画的掌心全是汗,手机都握不住,所以贺为聿是因为爱她,更改了她的任务对象,也是因为爱她,不想她落得一个红颜薄命的结局。
如若攻略对象是贺为谦,她注定会失败,对贺为谦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不知不觉间,谈画对贺为聿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相信他不是有意欺瞒,把她耍得团团转,比起一己私欲,更多是为了让她活命。
许多被遗忘的事变得清晰,难怪贺为聿一再同她强调,不用勉强,也不用害怕,他会无条件地爱她。
初时不解,现在倒是全明白了,贺为聿对她说的每一句爱,都是在告诉她,他不会让她有事。
说来奇怪,得知真相谈画是该生气的,害她白白担忧那么久,但她气不起来,还生出愧疚,她的试探显得那么可笑,自作聪明,殊不知贺为聿知晓一切。
他知道也就算了,心甘情愿地陪她演,被她利用,从无半句怨言。
“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的来历,清楚我不是原主?”
“是。”
谈画卸了力,靠在办公桌旁,上挑的眼睛里有清澈的懵懂,“贺为聿喜欢我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还是说他喜欢的不是我,是原主?”
很快被她否认,“不对,如果他喜欢的是原主,他不会这么做。”
贺为聿更改初始设定,也就是说他知道她穿书的事实,并且在那之前就爱上了她,这也太离谱了,谈画不记得此前他们认识。
“贺为聿也是穿书的?”
“不是,”关于这方面,系统不敢乱说,“宿主你要不直接问他吧。”
“你就……不生气吗?”系统发现她最纠结的竟然是贺为聿喜欢谁,说实话,它有点无语,本以为以谈画的脾气,不会这么快释怀。
谈画要是知道系统的想法,肯定会说这当然重要,她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系统向谈画坦白,有它的小心思,被贺为聿压榨久了,偶尔也想反抗一下,给他找点麻烦,谁让他老是威胁它,它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既能拉拢谈画,重获她的信任,又能给贺为聿找不痛快,何乐而不为?
“谁告诉你我不生气,”说完全不介意也不可能,谈画的脑子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我就是有点,没想到。”
所有人都以为她自带女主剧本,除了父母双亡,人生顺风顺水,在爱情方面,谈画也觉得自己是拿了甜宠文剧本的女主角,结果发现这剧本是贺为聿改过塞到她手里的,完完全全的反套路。
谈画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幸好贺为聿不在身边,她有时间思考。
是摊牌,还是装不知道,取决于她的选择。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任务成功了,积压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引来了更大的问题。
随着离下班越来越近,谈画坐立不安,开会的时候频频走神,可能是老天可怜她,贺为聿说要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今晚的飞机。
“这么突然?”
“画画忘了吗?前天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你当时忙着回消息。”贺为聿无奈,听得出他心情不错,没有怪她的意思。
“啊抱歉,事情比较多,”谈画没印象,她在家照顾贺为聿,要兼顾工作,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容易有疏漏,“你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14号回,我不在家,画画很高兴?”
“你不会想我吗?我从早上出门就开始想你了。”
贺为聿声音清越,夹杂着淡淡的失落,他现在连撒娇都这么自然,谈画想了好久怎么回他,语气干巴巴的,手指抠着座椅扶手,“没有很高兴,我也会想你的。”
“几点起飞?我去送你,行李准备好了吗?”
“八点,已经收拾好了,”贺为聿打开车的后备箱,边说边把行李箱放进去,他刚从家里出来,下班时间比预想的晚,不然还能陪她吃个晚饭,“不用送,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那好,你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去接机。”
谈画悄悄松了口气,打开日历查看,贺为聿要离开四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应当足够她想清楚一些事情。
谁能想到这样粘人的贺为聿,和最初那个冷冰冰的贺医生是同一个人,谈画原以为是自己的努力给他带来了转变。
系统的话表明,她根本不需要攻略贺为聿,因为贺为聿对她的爱意永远是满值。
这样一看,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不过谈画仔细一想,她也没做过什么能让贺为聿死心塌地爱上她的事,对他的好也是别有目的,反倒是他常常迁就她。
贺为聿更改她的任务对象,帮她躲过一场噩梦,从地狱模式转换为简易难度,谈画该感谢他让她不费吹灰之力、轻松通关才对。
显然贺为聿也知道谈画去攻略贺为谦的下场是什么,才会劝她远离贺为谦,谈画还以为那是因为他吃醋,纵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也和任务脱不开关系。
人一旦要为某个人或者事开脱,脑中就会不断地浮现相关的记忆,贺为聿提醒过谈画,在提出结婚的时候劝她慎重考虑,就差摆在明面上,是她硬要贴上去。
于情于理貌似都怪不到贺为聿头上。
与此同时,谈画的心头萦绕着许多疑问,得问过他本人才清楚,比如贺为聿是怎么爱上她的,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又或许是被她遗忘。
谈画不信牛鬼蛇神,穿书以后也不得不信了,在她看来贺为聿会喜欢一个没见过的人,简直匪夷所思,肯定有别的方面的原因。
以上种种导致谈画很难当作无事发生,那她要怎么面对贺为聿?跑过去跟他说,嗨,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然后呢?
谈画想想就头疼,工厂送来的样衣被她紧紧捏在手里,都快抓成咸菜,在同事的提醒下才松开。
*
时尚盛典的热度未完全消散,工作室第一期新品正在筹备,实体店铺开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届时网络店铺会同步上市。
在创立初期,为了方便管理,也出于成本考虑,谈画对第一家实体店的选址慎之又慎,最后将地点定在江跃广场。
这附近是繁华的商业街,江跃广场入驻的不是一线大牌,就是有名的独立设计师品牌,谈画能拿下这里,除却她自身的光环外,还有邹嘉逸的助力。
表哥在其中起了几分作用,谈画不清楚,有资源不用白不用,她也不避讳,反正她能保证不会让邹嘉逸白帮忙就是了。
门店正在装修,谈画过来看施工情况,这附近有很多美食,中午顺便请大家在楼上吃饭,恰逢周末,商场里人很多,她们逛了一圈,找到一家顾客相对较少的西餐厅。
菜品陆陆续续地呈上来,谈画拿起刀叉将牛排切开,听到同事们小声议论,“不是说没有包间吗?怎么他们一来就有了?”
“你傻呀,你看那架势,也不像普通人。”
忽地不说话了,谈画专心低头吃饭,没太留意,直到一侧的单宁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肘,她一抬头,看到了被簇拥在前方的贺为谦,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迈步上了二楼。
依旧是别人和他搭话,贺为谦偶尔心不在焉地点头,八成没听进去,即便这样,对方也不敢有异议,讨好地跟在落后他半步的位置。
谈画他们原本是想坐包间,被告知已经满了,她想换个地方,同事们不介意坐大厅,又懒得折腾,所以才在外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包间满没满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以贺为谦出行的阵仗,就算满了,也能马上给他腾出地方来。
发现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她这,贺为谦的曝光率不低,有人在背后针对他,最近桃色新闻缠身,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想不记住都难,都认出了这是她名义上的“大哥”。
“看我干什么?我有饭好吃?”
“那可不一定,秀色可餐嘛。”大着胆子贫嘴一句,笑开后乐呵呵地继续用餐,谈画也跟着笑了笑,思绪飘得更远。
她这两天没想出个什么结果,在工作室从早待到晚,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根本没时间给她想东想西。
视线不经意投向楼梯,谈画一直纠结于她和贺为聿,却忽略了这个事件里的第三个人,她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系统,贺为谦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任务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被换了?”
“应该……不知道吧。”贺为谦只是重生了,以为是贺为聿蓄意勾引,谈画才会变心,还没想到“任务”这一层,是以系统这么说,也不算是在骗她。
“也对。”
谈画对贺为聿很信任,才会略去细节,但贺为谦不一样,从相处的细枝末节来看,他要是知道贺为聿擅作主张抢了他男主的位置,不说昭告天下,也会想尽办法让她知晓,不会瞒得这么严实。
一句话,贺为谦如果是知情者,他的反应会比现在大得多。
而他表现出来的挽留和悔意,约莫就是应了那两个字:犯贱。
听完谈画的这番分析,不出意外系统又在附和,谈画这次不会单纯地被它带着走,她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可我上次说是剧情逼他这么做的,你也没反驳。”
“呃……那时候宿主你以为贺为谦是男二或者反派,我不好说,”系统疯狂为自己找借口,感觉能听到零件擦出火花的声音,“而且我跟宿主说过了呀,我只能看到在你身上发生的事,至于贺为谦,我不清楚也正常。”
说完,系统简直要给它的机智点个赞,重生这件事决计不能让谈画知道,这是贺为聿和它三令五申过的,一旦泄露,后果很严重。
它不说有多少职业操守,基本的底线还是在的,不想这么快寿终正寝。
真实性存疑,谈画没发表自己的看法,她感觉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环视一圈没发现异常,直到他们离开前,楼下也不见有人下来。
吃完饭谈画就地给他们开了个小会,余下的时间都在实体店里监工,晚上人流量逐渐稀少,谈画跟工人确定完接下来几天的进度就准备回家,司机到停车场等她,谈画回了消息,拿起包来到这一层的卫生间。
瓷砖上溅了些许水渍,谈画经过时避开,以免滑倒,商场里卫生间的装修很奢华,角落里放着无火香薰,有专门的柜子存放女性用品,需要时可自行取用。
卫生间除了她没别人,风从窗口灌入,令谈画瑟缩了一下肩膀,打开水龙头冲水,镜子里的女人头发长长了些,边缘仍然齐整,是该找时间打理一下了。
谈画拿起放在洗手池边缘的包转身,面前闪过一道黑影,她被拽进了卫生间,门轰地合上,而她的背则抵上门板,硌得她骨头疼。
形成的肌肉记忆促使谈画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贺为谦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到一臂,宽阔的背将光线的来源挡住,视野暗了一大半。
心脏倒也不疼,贺为谦紧接着道了歉,还有一丝懊恼,他一看见她就克制不住自己,别的话他没说,知道谈画不爱听,手伸过来,被谈画“啪”地打掉,“别碰我,离我远点。”
有力气打他,那肯定是没事了,多余的情绪很快散去,贺为谦如她所愿地后退,“那你想让谁碰你,贺为聿吗?”
压迫感减弱了一些,谈画边想她转身开门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边答:“反正不会是你。”
“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很关心?”贺为谦貌似懂得了什么叫适可而止,紧接着道:“你做生意前都不弄清楚的吗?你表哥没告诉你?江跃广场是贺家的产业,我来这视察。”
谈画很平静,邹贺两家的商业版图铺得很大,这不奇怪,“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贺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