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贺为谦常年健身打拳,身手敏捷,对方喝了酒反应迟钝, 等他意识到危险, 脖子上被划出一条血痕, 火辣辣地刺痛。
再往前一寸小命不保,于良哲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瞳孔惊恐地放大, “谦谦谦谦哥,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说得很起劲?”
“我错了, 对不起。”于良哲甚至都记不清刚刚说了什么,他方才一边搂一个,让女伴用叉子喂他吃水果,好不快活,现在命就被别人拿捏在了手里, 因为是贺为谦,他不会是玩玩而已, 所以于良哲除了一个劲的求饶外别无他法。
“你是该跟我道歉吗?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 谈画也是你配肖想的人?”
噢, 说到这个他记起来了,于良哲简直想把自己嘴给缝上,他怎么就忘了贺为谦在,“是是是,我不配, 谦哥,我也是糊涂了, 改日我一定给嫂子登门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您别冲动,别冲动。”
试图将抵在他脖子上的酒瓶移开,说实话他嘴这么贱不是没有原因,以前大家也这样,当着贺为谦的面将谈画说得一无是处,也没见他说什么,反倒把他哄高兴了。
于良哲觉得他不是没有错,错在不该拿那种事开玩笑,男人的占有欲他清楚,就算不喜欢,也容不得别人觊觎,更何况谁能想到贺为谦又开始对谈画在乎起来了呢。
他有点委屈,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他就不信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谈画那身材,一看就是尤物。
特别是穿礼服,肤白貌美,胸前鼓鼓囊囊的,腰又细,谁不馋?
“嫂子?”这两个字无疑是贺为谦的禁忌,他以前不承认她的身份,现在倒好,她成了他的弟妹,于良哲狠狠一痛,以为脖子要断了,尖角划过去还不够,贺为谦又用酒瓶子对准他。
这次于良哲是真的是吓得站不住了,往后倒在沙发上,“啪”地一声,往角落里缩,其他人仿佛才回过神,不再冷眼旁观,替他说起了好话。
“谦哥,是于良哲该死,你别气坏了身体,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是啊,他就是嘴贱欠教训,我们来,谦哥你别动手。”
“你要不放下吧,别为一个女人伤了兄弟和气。”
“……”
你一言我一语,听到最后一句,卓鸿羽头疼地闭了闭眼,一群蠢货,劝人也不是这么劝的,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兄弟?”贺为谦环视一圈,又狂又傲,像在看一团垃圾,“谁他妈跟你们是兄弟?”
眼见着就要失控,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卓鸿羽站出来当和事佬,“谦哥,他就是喝多了,别跟他计较。”
“就算要教训他,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人跑不了,不用非得现在,今天我们是出来寻开心的,为了这个闹得不愉快,不值得。”
话一说出来,纷纷附和,以为事情到这就翻篇了,贺为谦会给卓鸿羽面子,没想到他停是停住了,却没收手,而是将瓶子对准他,“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上面沾着血,在暗淡的灯光下很渗人,卓鸿羽的脸白了白,贺为谦不准备放过他,“我允许你跟在我身后,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趁早认清你的身份,不过就是一条随叫随到的狗而已,敢教我做事?”
卓鸿羽攥紧双拳,叫来的女人怕惹上麻烦,早就一溜烟地跑了,见贺为谦将矛头对准了他,其他人往旁边挪步,对他避之不及。
“你别太过分。”
他咬牙切齿,贺为谦无视他的怒火,“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看我一次次拒绝谈画,你是不是很高兴?觉得很爽?”
“你应该感谢谈画看不上你,不然……”他用玻璃瓶拍了拍他的脸,像在逗弄路边的流浪狗,卓鸿羽满腔愤怒散了个干净,恐惧在他心中升起。
原来他的想法被贺为谦看得清清楚楚,亏得他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心下暗爽。
贺为谦说出来也只觉得讽刺,他明白又怎样,不还是放纵自己和别人一次次轻贱谈画,伤透了她的心。
他可真是个混蛋。
渐渐地又有人说话了,听着像是劝和,实则暗含挑拨,卓鸿羽也喝了酒,他不想中了别人的计,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贺为谦脸上挥去。
酒瓶掉到地上彻底碎成了渣,是一个开战的信号,贺为谦正愁无处发泄,跟卓鸿羽扭打起来,包厢就这么点大不够施展,劝架的人容易被波及,由一对一,发展到了打群架。
逮住一个人就往对方身上揍,也不管对面是谁,贺为谦战斗力最强,多半是冲他去的,会所经理劝不住,又都是各家的公子哥,出了事他付不起责,一个电话将他们全都送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的门大开着,冷风足以让人清醒,贺为谦背靠着墙,手里把玩打火机,冷眼睨着对面的人,看他们抱团取暖,嗤道:“孬种。”
大长腿都快伸到人脚边去了,秘书打开袋子给他上药,心里暗自叫苦,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
贺为谦的脸和身上挂了彩,他一对多,那些人也没能讨打好处,青一块紫一块的,疼得嗷嗷叫,看起来伤得更重。
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后,想起贺家的实力,止不住的后怕,不敢跟他对视。
说胆大吧,怂得像个孙子,说胆小吧,贺为谦目光一凛,他们的胆子可一点不小,估计巴不得他刺上去,背负一条人命,让于良哲命丧当场。
多的是想看他笑话的人,迫于权势装出谄媚讨好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在怎么骂他呢,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贺为谦懒得说,不代表他看不穿。
他以前嫌弃贺为聿太孤僻,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真正孤独的人,亲兄弟反目成仇,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所谓的热闹都是假象,想想还挺可悲的。
又接受了一番批评教育,警察出面调解,于良哲一行人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卓鸿羽也不情不愿地答应。
“啧,我不同意。”
贺为谦翘着二郎腿,警察看不惯他流里流气的样子,一拍桌子,“给我坐好,这里是警局!”
他难得没发火,乖乖把腿收了回去,一般来说不同意调解,会由警方出面,贺为谦不是这个打算,“不劳烦警察叔叔了,我要告他们,让他们赔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就这情况,谁该赔谁还不一定呢,警察没空看他们吵架,只说通知家属过来领人。
贺为谦随便指了一个人,对秘书道:“去,把他的手机拿来。”
“不是说要通知家属?”
贺为谦自己的手机摔了个粉碎,秘书和司机的都还能用,秉持着少说多做的原则,秘书去把于良哲的手机拿过来,送到他手上。
问了密码解锁,贺为谦打开通话界面,拨出那串背得烂熟的号码,对面过了几秒就接通了,“你……能不能来警察局接我?是这样,我犯了点事,警察说要家属……”
“你谁啊?”
“贺为谦。”
“我算你哪门子家属?”
“不是你说的,弟妹?”
“……神经病。”
秘书在听到那道女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就说贺为谦怎么可能这么主动和老爷夫人打电话,还用别人的手机,打给谈画就解释得通,他和贺为谦的号码早就被她拉入黑名单。
贺为谦把手机扔给他,这么快就打完了,秘书猜谈画一定没答应,搞不好还骂了他一顿,手机一不留神没接住,嗑到桌角,屏幕直接裂开。
秘书硬着头皮还回去,于良哲敢怒不敢言,吃下这个闷亏,要是让他家老头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大多抱有跟他一样的想法,正愁如何跟家里交代,一片愁云惨淡,破天荒的,贺为谦的心情还不赖。
他没想过谈画会来捞他,只要听听她的声音就无比满足,挨骂也乐意,是他有所亏欠,不能要求她如何。
退一万步讲,谈画真的乐意来警察局,贺为谦也不想污了她的眼,谈画要在他这碰钉子,还要承受旁人的恶意,他们又算是什么东西,敢在背后议论他。
他想自己做了这么多糊涂事,谈画放弃他是对的,除非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才会抛下一切留在他身边。
贺为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谈画正在工作室里忙活,明天是开业的日子,对于他的无理要求,谈画骂了他不下十句“有病”。
活还是要继续干的,为了更有仪式感,谈画明天会办个小小的揭牌仪式,招牌上盖着红绸,门口摆满朋友亲属送来的花篮,其中邹嘉逸送的最豪华,如果不是谈画说意思意思得了,估计会把整个走廊都摆满。
她看贺卡上的祝福语,忽地一拍头,贺为谦又进警察局,不会和贺为聿有关吧?谈画正想和他打电话,就被人从后面搂住,“画画。”
“你怎么来了?”
“中午休息,顺便来看看你。”
谈画的手机屏幕亮着,贺为聿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号码,“找我有事?”
“没有,”谈画看见他没事就放心了,贺为谦的死活与她无关,努努嘴,“我想你了不行吗?”
她顺口一说,贺为聿眼中迸发出惊喜,笑意怎么都盖不住,“我也想你。”
“以后想我了随时打电话,我一定很快出现在你面前,随叫随到。”
贺为聿说起情话来越来越顺口,谈画没当真,他一进手术室就是四五个小时起步,接不接得到是一回事,就算以后辞去工作,也有别的事要忙,她任性骄纵,不是不懂得分寸。
“你放开,等会被他们看见了。”
“不放,看见就看见了,我抱我老婆天经地义。”贺为聿虚搂着她,走廊上就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在里面忙活,轻易看不到外边,哪怕有人来了,他随时可以松开。
嘴上不允,就是想看谈画无奈的样子,她嗔怪地看他,由着他去了,拿起花篮上的贺卡一个个看过去,开业只通知并邀请了一小部分人,人太多她接待不过来,也没那必要。
到了最后一个,花篮上没挂飘带,看不出是谁送的,谈画打开贺卡一看,“啪”地立马合上。
“为什么不看了?”
贺为谦明知故问,谈画心道有什么好看的,贺卡上就写了一句话,祝她财源滚滚、日进斗金,话糙理不糙,落款是贺为谦。
人都进局子了,不忘给她送花,况且谈画以为她说的话够重,贺为谦总该死心了,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骂都骂不走。
“有什么好看的?我等会让宁宁把它扔掉。”
“我没给你送花,会不会失望?”
“不啊,你不用送,工作室有你一半,哪有自己给自己送的道理?”
谈画三言两语化解,她的确是这么想的,要不是贺为聿陪她,比赛和工作室开业不会这么顺利,他作为半个老板,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贺为聿倾身吻了吻她的耳朵,将她拥得更紧,单宁没见着她人,出来找她恰好撞见,立马捂住眼睛往往回走,“我什么都没看见,老板和贺医生你们聊。”
“你回来,”谈画瞪了贺为聿一眼,后者半点不心虚,指了指最末尾的花篮,“找人把这个扔了吧。”
“好嘞。”
花篮比较大,单宁一个人搬起来吃力,喊人帮忙去了,谈画和贺为聿站在一边瞧着,她思索了会然后道:“明天你会来吗?”
“想……邀请你一起剪彩,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邀请函在哪?”
谈画“啧”了一声,在他伸出来的手上用力拍了一下,“我都亲自邀请你了,还要什么邀请函,我不比邀请函管用?”
“乐意之至。”
贺为聿说是顺道来看她,陪她吃了个午饭就回了医院,下午还要上班,他刚走没多久,派人送来用藤编竹篮作为容器制作的插花,大而华丽,除了花以外,还有许多“大麦”,有“大卖”的含义,和工作室风格很搭,贺卡是白底鎏金边,末尾添了一句:“永远爱你。”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脸热的谈画偷偷将贺卡放进口袋,让人直接搬进了她的办公室,她正愁布置太单调。
等忙得差不多,谈画坐车去了医院,她已经做完了心脏病的检查,今天来做全身体检。
心脏还是老样子,没有以为的奇迹出现,室缺的确长好了2mm,也就止步于此了,主治医师坚持之前的观点,让她做手术,系统又跟她承诺会自行愈合,不到万不得已,谈画不想上手术台。
讨论了一番,最终的结论是再等等,谈画以她身体情况稳定,和工作室刚开业抽不出时间为由,窦医生不是很赞同,贺为聿倒是站在了她这一边。
她的理由不是很能站得住脚,工作没有尽头,拖下去不是办法,贺为聿听她底气不足地说完,将下次复查的时间提前,没说别的什么。
小夫妻心意已决,窦景胜拿起片子看了又看,他对贺为聿很放心,也相信他不会拿谈画的安危开玩笑,但谁也没法百分之百保证,建议趁早把手术做了。
眼下能做的,唯有等,谈画对系统半信半疑,可要是不信,也没别的办法。
各项检查贺为聿已经替她安排好,有穆书语陪同,在各个楼层之间跑上跑下,经过急诊室的时候听见一阵哀嚎,她被吸引过去,意外地见到了熟人。
卓鸿羽、全天乐……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他们臭味相投,一看就是一伙,见到她像看见了鬼,连疼都忘了喊,护士被他们烦得不行,人终于安静下来,麻利地上药。
“大男人能不能坚强点?怕疼还敢打架斗殴?”
顾不上反驳,纷纷低下头装鹌鹑,上次见她嚣张得不行的卓鸿羽,用怨毒的眼神望着她,片刻后也看向别处,嘴角破皮,眼眶淤青,像受了很大打击。
还有一个谈画不认识,受伤最严重,脖子渗着血,看见她就想跑,护士疑惑地看过来,一把把人抓住摁到椅子上,“走哪去?不上药了?别到处乱跑,等会吓到人家小姑娘。”
他们弄成这样是拜谈画所赐,简直有苦难言,护士不知道,谈画更不知道,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想到贺为谦进了警局,估计是一起进去的,跟别人起了冲突,她丝毫没想过是内部矛盾,毕竟其他人都是贺为谦的马屁精,唯他马首是瞻。
好奇的是谁那么大胆,敢跟这群横行霸道的公子哥叫板。
谈画还有好些检查没做,很快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做完妇科检查出来,隔着人群的距离,她好巧不巧见到了贺为谦。
早该想到的,他出现在这不奇怪,贺为谦胳膊扭了一下,去骨科拍了片子,他以为看错了,确定是她后很惊讶,往她头顶的指示牌看了一眼,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谈画身后是妇产科的方向,她刚做完妇科检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贺为谦在想什么,她很不体面地翻了个白眼,拉着穆书语离开。
误会正好,趁早死心,别来骚扰她。
贺为谦感觉天旋地转,手扶住栏杆,揉了揉太阳穴,谈画怀孕了,一想到他就心如刀绞。
秘书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以为贺为谦头疼,问他要不要上楼拍个CT,贺为谦反道:“这是哪里?”
“啊?人民医院。”
“那你还让我去?要去你自己去,看看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再去看谈画已经不见了,贺为谦被秘书气得够呛,秘书原本还觉得委屈,想起贺为聿在神经外科后,抽了自己一巴掌。
装作没看到路人惊异的目光,为了保住工作,他顶着红透的半张脸,老老实实地跟上去。
检查做的七七八八,谈画怕疼,把其他的都做了,只剩最后一项血常规,避无可避,她心神不宁地去排队,很快轮到她,将衣袖卷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可见紫色的血管。
护士给她绑住橡皮筋,涂上碘伏,谈画的脸有点白,想到原主的心脏病,表情越来越凝重,破天荒地叫了系统,“你有没有止疼药?”
“宿主,抽个血而已,不至于吧。”
她忙着和系统交流,以至于忘了把眼睛挪开,亲眼看见针快扎进皮肉里,恐惧之下的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反射性地要抽回,一双手覆上来,遮挡住她的视线。
“别怕。”
熟悉的声音和味道,谈画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调侃和议论声都被屏蔽,乖乖地让护士抽完血,听到一句,“好了。”
好像也不怎么疼,和被蚂蚁咬了一口没区别,谈画后知后觉,贺为聿把手移开时,她耳朵都红了,晕晕乎乎地被他带走,穆书语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来打扰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给你发消息没回,我问了穆助理,去我办公室坐坐?等会一起回家。”
电梯里人太多,贺为聿帮她用棉签按着针孔,带她走上楼,谈画又把系统喊出来,继续未完的对话,“什么叫抽个血而已,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来试试?”
“谁说我要止疼药就是为了抽血,我不是得为动心脏病手术作准备吗?这叫未雨绸缪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完全感觉不到痛?一点点都不行。”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呗!”
“……这不是重点。”
谈画想把系统揪出来打一顿,贺为聿感受到她在频频出神,“在想什么?”
“啊?”她摇头,不敢再跟系统聊天,谈画怕男主开了奇奇怪怪的金手指,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这样她就暴露了。
人来来往往,有赶时间的差点撞上来,贺为聿手疾眼快地她拉了一下,谈画撞到他怀里,把一直举着的胳膊放下,“应该不会再出血了。”
他们刚说完,有人发出尖叫,只见刚刚那人挣扎着倒在了地上,面色痛苦,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