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煊几乎算是一路狂奔回到民宿，他大口喘着气，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很多天都没开机的笔记本电脑。
再次点进链接，那位面试官依旧笑脸盈盈地端坐在镜头前。
“抱歉，让您久等了。”温以煊满脸歉意。
“没关系，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面试官说道。
话音刚落，温以煊就在视频链接的下方看见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两个人的合影，看照片应该是一对父子，两个人都穿得西装革履，似乎正在交谈些什么。
“我想问您，照片里这个年轻男人，您见过吗？”
何止是见过，这人刚刚就在自己身后分茶叶。
但温以煊不确认对方来意如何，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否认道：“没有，我从来没见过。”
面试官温柔一笑：“刚刚我看您身后的那个人和照片里的这个人长得很像呢。”
温以煊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是吗？可能他们长得像吧，不过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面试官终于收敛起虚伪的笑意：“温先生，我也就不再跟你多客套了。我知道你在万振的事，我也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在白港市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工作。”
“我知道。”温以煊垂眸。
“刚刚我让上司来确认了一下，您身后的人应该就是我们宇曙集团的大少爷，我们找他已经找了很久了。”
面试官的话如平地惊雷，温以煊正暗道糟糕自己不小心闯祸了，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迟疑了。
“现在，我们可以录用你，并且可以开出比你在万振工作时还高出五倍的工资。”
温以煊不是个爱财的人，但现实让他必须重视挣来的每一分钱，而对方开出的条件让他不得不犹豫了。
“……条件是？”温以煊明白，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
“楚少爷以前出了些事，所以前些年一声不吭突然消失了，而今天既然碰巧你找到他了，你目前的工作就是帮我们随时监控他。”面试官回道。
“只是监控吗？”温以煊问道。
“目前只是监控。我们不会强迫楚少爷回来，既然他现在还想隐姓埋名，那就随他去。但等时机到了，我们会通知你做别的事。”面试官看起来倒是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模样。
“等修……等楚先生回去了，我的工作怎么处理？”温以煊声音发紧，他觉得自己真是越发贪得无厌了。
“等楚少爷回归正轨后，温先生你会入职我们集团，而工资待遇和现在是一样的。”面试官的回答滴水不漏，温以煊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见温以煊不发话，似乎还在犹豫，面试官继续添柴加火：“在白港市，也只有我们宇曙集团能跟万振集团对抗，因为是竞争关系且不怕得罪对方，所以我们才会选择面试您。我相信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有公司敢录用您这么个烫手山芋。温先生毕竟是名校高材生，我想，您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的学历在白港市变成一张轻飘飘的废纸，对吧？”
如果没有家庭负担，也许此刻温以煊还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但想起温父昨天晚上的那一通电话，温以煊面无表情。
自己从来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对不住了，楚煜修。
面试结束，温以煊和对方加上了微信，对方要求也不高，说是让他每周五汇报一次楚煜修这周主要都做了些什么就行。
温以煊飞快地打字回了个好，心底却越发惆怅。
刚刚答应的时候只想着有钱就能多帮家里分担一些，现在心里却被对楚煜修的愧疚之情占满了。
而手机屏幕上方这时也弹出了楚煜修的微信信息：“面试怎么样？”
温以煊按下待机键，没有回消息。
他离开民宿，前往了油画店。
月湖镇这个地方的实体店并不多，而自己如果要长期监控楚煜修，就必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失业游民显然不是个好的身份。
而茶店对面的油画店，就是监控楚煜修的绝佳位置。
温以煊开始讨厌这样思考的自己了。
面无表情到达油画店时，苏阮正刚把颜料盒递给准备画油画的客人，她轻声细语跟客人交待几句注意事项后就朝温以煊走来。
“你怎么了？”苏阮有些担忧。
温以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不对劲，勉强收起自己的心事，温以煊扯起一抹还算自然的笑：“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店现在还招收兼职吗？”
苏阮刚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她眨了眨双眼：“我给白汐姐打电话问一下她。”
白汐今天没在店里，只有苏阮一个人在忙。
只是这电话还没来得及拨通，油画店的玻璃门就又被推开。
是楚煜修。
温以煊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他现在实在没有直面对方的勇气。
明明昨天还给他说成年人的交往都掺杂着利益，而今天，自己却要利用他入职宇曙。
“你刚刚没看手机吗？我给你发了消息。”楚煜修语气温和，温以煊却更加慌张。
“啊，是的，面试完之后我手机就没电了，还没来得及充电。”温以煊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我茶叶还没分完，要一起吗？”楚煜修发出邀约。
苏阮适时开口：“楚哥，你可能要等一下，我得先问一下白汐姐。”
楚煜修看向温以煊，温以煊却视线瞥向其他地方不作回答。
苏阮见状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以煊想要来我们店兼职，我问下白汐姐可不可以。”
温以煊这时候是彻底不敢看对方了。
“你先别联系，我带他过去把茶叶分好了再来找你。”楚煜修语速有些快，不等苏阮回答，他拉着温以煊就往自己的店走。
等两人都回到茶店时，楚煜修这才松开了手，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确实有点重，他轻咳一声：“坐吧。”
温以煊低头坐下后拿着工具就准备开始分茶，楚煜修拿走了他的工具。
“说说吧，怎么回事？”
楚煜修的语气越是温和，温以煊就越是煎熬。
见温以煊依旧不回答，楚煜修叹了口气，语气更加轻柔：“是刚刚的面试不理想吗？”
温以煊强迫自己撒谎：“嗯，面试没有通过。”
“月湖镇确实是个休息散心的好地方，但这里经济并不发达，你在这里工作也许并不是个好选择。”楚煜修劝道。
“我，我就是有点累，我现在不在意钱挣得多或少，在月湖镇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所以想留在这儿。”温以煊的头越来越低。
“原来是这样，”楚煜修轻笑了一声，“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头再低点，就要碰到我的茶叶了。”
温以煊勉强抬起头：“抱歉。”
“你知道白汐和苏阮是什么关系吗？”楚煜修话锋一转，这问题问得温以煊猝不及防。
“店长和店员的关系？”目前温以煊的大脑只能给出这个看似最有可能的答案。
“你想变成电灯泡吗？”楚煜修又换了种说法。
温以煊这才反应过来，而他也终于抬起头来：“修哥你是说她们是情侣关系？”
“现在还不是，但总有一天会是的。”楚煜修语气非常笃定。
温以煊更丧气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只能找别的店应聘，但别的店可就没有油画店这么方便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等下跟阮阮说我不去油画店工作了。”温以煊开始回想附近有哪些店自己可以去应聘。
街头有一家杂货店，店主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但那里位置离这儿太远，而茶店附近的店也经常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偶尔开店根本不会招人，还有一些店因为是旅游淡季所以压根不开门。
脑子里想了一圈，除了油画店就没有靠谱的店了。
见温以煊神色萎靡，楚煜修把工具递给对方：“我这里还缺个店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
温以煊瞬间睁大双眼，他没想到现在会是这种局面。
从监控工作来看，他能每天都在茶店工作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温以煊是真担心自己会露馅。
见温以煊沉默，楚煜修又说道：“我给的工资肯定没有你在白港市时的那么多，但也足够你在月湖镇的日常开销了。”
“不要工资都行……”温以煊小声喃喃道。
温以煊这话说得确实没错，毕竟现在他真正的金/主是楚煜修家的宇曙集团。
楚煜修被对方这番话逗乐了：“这可不行，我没有拖欠员工工资的习惯。”
温以煊右手捏着左手手指，满脸纠结，他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理智告诉他要立马接受，但良心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思绪来回拉扯间，楚煜修一锤定音：“好了，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正式工作，今天你想不想工作都行。”
楚煜修掏出手机给苏阮发了条微信语音：“以煊决定入职我的店，你不用联系白汐了。”
接着拿起手机在温以煊面前晃了晃：“好了，事情解决。”
温以煊勉强一笑：“谢谢老板。”
楚煜修这才继续分拣茶叶：“现在你确实该叫我老板。”
还想继续逗弄温以煊，见对方脸色确实不好，楚煜修又低声补充道。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修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