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感觉怎么样?”当莱姆斯的身影在车厢走廊尽头消失时,哈利这样问罗恩和赫敏。

  “这问题应该是我们问你吧?”罗恩瞪大眼睛看着哈利放在膝盖上,还有着细微颤抖的手指。

  赫敏明白了哈利的意思:“感觉到很寒冷,似乎还有一点……心情很糟糕?”

  “啊!”罗恩也反应过来了,“反正就是感觉好像再也不会高兴起来了……”

  哈利闭上眼睛,那尖叫声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如果他拼尽全力,就能在一片漆黑的眼前看到那阵从童年一直贯穿至今的绿光。

  “摄魂怪——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阿兹卡班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地方……小天狼星·布莱克究竟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巧克力似乎化作了一阵暖流,让哈利重新获得了能维持人类生命的体温,“它刚才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一分钟吗?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能造成这样的影响……尤其是我……”

  “你到底……”赫敏欲言又止地问。

  哈利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知觉,但是灵魂依然是处在那种无来由的压力,寒冷和恐惧之中。他看着自己的朋友,看着他们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担心,最终还是选择开口:“我听见了一阵尖叫……”

  “刚才没人尖叫?”罗恩下意识回复。

  “最开始我也以为是身边哪里的声音……但是很快,我听出了那个声音,或者说我意识到了那尖叫来自于我的母亲……来自于那个夜晚……摄魂怪能够轻易的把那些灵魂深处的痛苦引出,然后所有负面的情绪就像海浪一样,把我整个人拍在下面……如果不是那团银色的光出现了的话,我想我的状况一定会变得更糟糕。”

  “那是守护神咒,哈利。”莱姆斯走进车厢。哈利知道他刚才停在外面,听到了自己说的那些话。

  莱姆斯坐在哈利对面,认真地望着他:“十分钟以后我们就到霍格沃茨了……你好点了吗?哈利?”

  “是的,莱姆斯,你的巧克力让我好多了。”哈利望着莱姆斯棕色的眼瞳,“什么是守护神咒?”

  莱姆斯如实回答:“是唯一一种能够驱散摄魂怪的咒语。”

  “你能教我吗?”

  莱姆斯疲惫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我当然可以,哈利,只要你想要学。”

  哈利看着莱姆斯年轻脸庞上的些许皱纹,又看了看他微微出现白发的鬓角:“你和我的父母是好朋友吧……”

  莱姆斯低垂的眼中出现一种落寞:“其实我们的关系或许比好朋友更近一些。”

  哈利点点头,突然问:“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罗恩和赫敏眼睛在哈利和莱姆斯之间不断游移,听着他们的对话。

  莱姆斯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他当然不能把告诉自己的原因告诉哈利,他只能说:“哈利,我——很贫穷,并且我不受……我……”

  “你会照顾我吗?哪怕你很贫穷。”莱姆斯在哈利莉莉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詹姆一般的坦诚,他在这样的目光下无计可施,只能说:“我会——但是——”

  “你会就可以。很高兴见到你,莱姆斯。”哈利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以后请多多指教,卢平教授。”

  “我以为所有跟我父母有关系的人都已经死了呢。”哈利在列车停靠的时候慢悠悠地说,“我小时候经常会做梦,梦见一位亲戚突然来把我接走,可是我的梦从来没有实现。”

  莱姆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当霍格沃茨特快停靠在霍格莫德站台的时候,冷雨和摄魂怪所带来的寒冷让这小站台结上了冰霜。在轻微的薄冰碎裂声中,哈利罗恩赫敏向不远处召唤一年级学生的海格招了招手,然后随着人群走上小路尽头那停满了马车的场地。

  “你说你知道摄魂怪为什么会单单只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赫敏问哈利。

  哈利点点头:“书上说摄魂怪靠人的快乐,或者说是一切正面的,能令人感到幸福的情感为食,但是我显然没有足够的这样的情感,如果摄魂怪翻遍我的灵魂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快乐,那它就会唤起我的痛苦……这些不知从哪里生长出来的东西拥有着能从人类的灵魂中抓取所有一切深埋的痛苦的能力。”

  “这……”罗恩显然认为哈利不应该在回忆起母亲的尖叫,不该再回想那个夜晚,于是他结结巴巴的开始转换话题,“真不知道学校从哪里搞来这么多能自己运行的马车,哦!这个问题我去年就想问了。”

  “或许是有一百匹隐形的马呢。”赫敏也说。

  哈利嗅着潮湿雨天的气味和车厢中隐约的陈旧稻草味,看着正在努力转换话题活跃气氛的好朋友,最终还是把那句话问出了口:“你们看不到拉着马车的……神奇动物吗?”

  “神奇动物?”赫敏立刻问。

  哈利回忆着简单形容了一下:“一些身体像马,但是仿佛没有血肉一样皮包着骨头,还有着巨大的蝙蝠一样的翅膀的神奇动物……事实上它们的脑袋长得有点像诺贝塔。就是长得非常……嗯,特别,但是非常符合海格审美的神奇动物。”

  罗恩的眼睛先是看了看赫敏,然后又看了看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卢平教授,他渴望这两个明显脑子更聪明的人说点什么。感谢梅林,赫敏确实开口了:“可是哈利,马车前面什么也没有啊,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

  “可是它们去年也在啊,”哈利说,“在我们分享蜂蜜公爵糖果的时候,它还舔了舔嘴巴呢。”

  这下就连赫敏的眼睛都开始望向卢平教授。

  莱姆斯真的没有想到。事实上,当时哈利还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那所有的一切不仅没有存留在他的记忆中,甚至他也不该理解,他所看到的,甚至没看到只是听到的尖叫就是代表着父母的死亡。

  他不该能看到夜骐。

  莱姆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实上,他觉得说出这件事,比说出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去看望哈利更艰难。

  “那些神奇动物……是的,我也能看见,是一种飞马,我想当然是海格在饲养它们。”莱姆斯艰难措辞,“官方名称叫做黑魔星,事实上它们的通用名字叫做夜骐,是一种一种黑色的具有隐形本领的飞马……”

  “那为什么只有你和哈利能看见?”赫敏好奇地问。

  罗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这是当然的,在魔法世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从来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莱姆斯不知道该回避还是该直视哈利的眼睛,事实上他不太敢看那双眼睛,也不敢太久注视着那神似詹姆的脸。

  他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心脏咚咚直跳,但是他知道,就算他此刻不告诉哈利,哈利也很快就能从书本或者其他人口中得知为什么他能看到夜骐。

  “只有……直视过死亡的人才能看到夜骐,因为这种特性它们也被人们认为是带有不祥的,不过我认为夜骐因为这种原因而名声不好是一种迷信和无知。”

  哈利已经沉默了,他扭头从车窗看向在寒冷空气里鼻尖喷着白雾沉默拉车的夜骐,他知道它们当然是活的,是会呼出比寒冷空气更高温度气体的鲜活生命。

  但他是因为曾在孩童无知时目睹父母的死亡才能看见它们。

  罗恩快速而无声的对着赫敏疯狂比比划划,示意她赶紧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安慰哈利。赫敏的嘴巴张了又闭,实在想不出应该说点什么话来。

  “这样的痕迹是刻在人的灵魂上的,对吗?”哈利的目光从守卫在城堡大门的两个摄魂怪身上移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来自灵魂深处的比被幽灵穿身而过还要极端的寒冷中颤抖,“不论是摄魂怪对我的影响,还是我能够看到夜骐,都是因为在那个夜晚,我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即使当时还是孩童的我完全不记得,但这样的经历依然在我的灵魂上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对吗莱姆斯?”

  “我想是的,哈利。”莱姆斯的语气有些沉重,然后他从哈利口中听到了令他十分意外的一句话。

  哈利说:“那还蛮好的。”

  罗恩和赫敏并不吃惊哈利说这样的话,但是赫敏不像是粗神经的罗恩,在经历了今天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她真的有些担心哈利的精神状态。

  “我愿意和我的父母有各种形式各种意义上的链接,但是我不需要无法控制的恐惧——我的痛苦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力量,我的痛苦,只能滋养我。”

  “只要学会守护神咒,摄魂怪就不会对我有那样的影响了吧?”

  莱姆斯呆呆地看着那和詹姆有七八分相似的稚嫩面庞,隐约觉得他似乎在哈利低垂的眉眼间看到了另一位好友的影子。

  那是一种本性的,源自于灵魂的力量……或者说,偏执。

  “邓布利多教授不会允许摄魂怪踏进城堡一步,哈利,你不用担心它们还会影响到你。”莱姆斯轻声安慰着,“刚才我已经给学校写信说明了摄魂怪在火车上的所作所为,邓布利多教授会妥善处理好这一切的。”

  哈利当然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会妥善处理好这一切,事实上,当他刚刚踏进霍格沃茨城堡的橡木大门的时候,庞弗雷夫人就抓住了他的手。

  “摄魂怪——米勒娃,让摄魂怪驻扎在学校周围以后只会有更多的学生出问题。”庞弗雷夫人把哈利拉到一旁,咕哝着拨开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额角,“你的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哈利,信上说你在火车上生病了。是啊,你确实浑身又冷又湿,这是摄魂怪对那些经不起碰的人所产生的影响——”

  “经不起碰的哈利·波特——”哈利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耳熟嘲讽声,德拉科·马尔福当然也不是一个笨蛋傻瓜,他没有在教授们面前做更多的事情。只是扬着得意的脸,淡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嘲笑,大摇大摆的从哈利身旁走进礼堂。

  哈利小声说了刚才他们在马车上所谈论的那些内容,问庞弗雷夫人:“是因为这些,我才是您口中的经不起碰的人吗?”

  “邓布利多教授不会让摄魂怪再碰着你的,孩子……”庞弗雷夫人在衣兜里翻找着,拿出了一块巧克力,“你没什么事,吃块巧克力会让你更好一点。”

  “卢平教授刚才已经给我们都吃过了。”

  “是吗?”庞弗雷夫人赞许地说,“那么说,我们到底有了一位掌握了治疗方法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师了。”③

  “没什么事就好,大家去礼堂里准备开学典礼吧。”麦格教授看了看哈利身后的莱姆斯,扭头对赫敏说,“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格兰杰,我们在开学之前先确定好你的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