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在早晨看到的那家面包店里买了刚刚出炉的柔软面包当做午饭,他靠在爸爸妈妈的脚下安静地啃着面包,海德薇在碧蓝的天空中徘徊着。

  “不知道这家店开了多少年……”哈利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的同时,一位老妇人从酒吧里走出来。

  哈利觉得她似乎看了自己好一阵。

  但或许是过去的十几年总有巫师来这里吊唁,而这里的麻瓜又不像佩妮姨妈那样关心附近的闲事,总之哈利下午在村子里乱逛的时候并没有人质问他的可疑行径。

  戈德里克山谷规划得十分整洁美观,哈利一路参观着人家各种各样的庭院,幻想着自己家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的家是不是像霍格沃兹那样被魔法保护着……哈利曾从海格口中听过一些当年的事,知道在那个夜晚发生了爆炸,海格是把他从废墟中抱走的。

  而他也没有其他巫师亲人在世上,佩妮姨妈应该也不知道莉莉和詹姆在这偏远的村庄上有房产……

  哈利看到它了。

  在一栋砖黄色的小洋楼旁边。那小洋楼屋檐和窗框都是巧克力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可口的饼干。

  哈利走近废墟,看到埋葬在齐腰深的野草间的房子残骸,房子的大部分还立在那里,或许有些什么还留存在里面,只有顶层房间的右侧被炸毁了,哈利想那一定就是咒语弹回的地方。

  或许经年的雨水冲刷掉了一些那日爆炸的痕迹,哈利看出他家的房子和隔壁是一样的可爱配色。

  庭院之中常春藤树篱已经长得乱七八糟,哈利在其中看到了玫瑰的荆棘,一朵朵红艳热烈的花正开放着,在断壁残垣的废墟之上。

  庭院中杂草丛生的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扇棕色的门,门边褪色的牌子上写着:戈德里克山谷8号。

  哈利伸手握住锈得厉害的铁门,他推了推,看起来破烂不堪的铁门却尽职尽责的守卫着房子,哈利看着那似乎锈死的钥匙孔,不知道邓布利多会不会有他家的钥匙。

  好像是他的手放在门上引起的,一块木牌从他们前面的地上升起,从杂乱的荨麻和野草中钻出,就像某种奇异的、迅速长大的花朵。

  牌子上的金字写道:

  1981年10月31日莉莉和詹姆·波特在这里牺牲,他们的儿子哈利是惟一一位中了杀戮咒而幸存的巫师。

  这所麻瓜看不见的房屋被原样保留,以此废墟纪念波特夫妇,并警示造成他们家破人亡的暴力。⑦

  哈利盯着木板上的杂乱字迹,许许多多巫师在上面留下了名字,哈利不知道他们哪些是莉莉和詹姆的朋友,哪些是来瞻仰他们的陌生人。

  留言的字迹有新有旧,大多数都是一些缅怀的话,哈利注意到看起来最新的那一行留言写着:他进了格兰芬多。

  有人默默关注着他,把他的消息告诉父母。

  是啊,像莉莉和詹姆那样好的人,肯定会和邻居关系亲近。

  哈利最后看了房子一眼,没有选择翻过篱笆闯进去。

  他知道自己还会回来的。

  之后的时间哈利一直呆在父母的雕像前,从回忆里挑选有趣的事情一件一件讲出来。

  “好多人见到我第一句都是说我和爸爸长得像,但是眼睛和妈妈一模一样。”

  “第一次魁地奇比赛最后我差点把金色飞贼吞下去,那时候我好紧张!斯内普教授后面还去申诉,说我那样不算‘抓’到球,但是我没有违规就是没有违规。”

  “海格搞到了一个龙蛋!挪威脊背龙!后来越长越大!我们就把它送到查理那了,是我和赫敏用爸爸的隐形衣运上塔楼的。哦对了,查理是罗恩的哥哥,在罗马尼亚养龙,他可真勇敢。”

  “虽然大家都挺好的吧,但是斯莱特林的马尔福和我不太对付,他总是针对我,但是又不像达——不是,我觉得他有点幼稚。”

  “哼哼,被惯坏的臭屁小孩。”

  “啊,怎么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村庄里已经亮起零星几盏灯,哈利对父母挥手再见,跑到那家蛋糕店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巧克力榛子千层蛋糕。

  虽然知道这里是半巫师聚集地,但哈利付钱用的都是英镑。

  “还有这个草莓蛋糕,麻烦帮我分开装吧,谢谢。”

  哈利走到村口吹着口哨呼唤海德薇,然后掏出魔杖召唤骑士公共汽车。

  “女贞路,十五银可西。”桑帕克脸上充满期待,看起来有许多问题想问哈利。

  哈利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在桑帕克接过去之后又把手里的巧克力千层递给他。

  “请你吃蛋糕。”

  桑帕克看起来感动得要哭了:“你真好,哈利。”

  “那个……你今天过得好吗?”

  “很开心。”哈利这样笑着说。

  桑帕克努力不去看他红肿的眼睛,只看他含着笑意的酒窝:“那就好。”

  但哈利的开心很难在女贞路维持,当他从偏僻的街巷走回女贞路四号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姨妈姨父正在房子门口等他。

  “你去哪里了?”弗农怒气冲冲,“我昨天是不是说过!不要让我看见你这破猫头鹰。”

  哈利没有理会。

  “我问你!去了哪里!”

  哈利被推搡着进了屋子,海德薇叫了一声想要叨人,但哈利没让它飞出去。

  “我去祭拜我父母。”哈利抬眼看着脸色瞬间变白的佩妮姨妈,“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邓布利多教授说要按时回家,早上我离开得也足够早。”

  佩妮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条在邋遢地方打过滚的狗:“你怎么去得那么远。”

  “巫师的办法。”哈利懒得多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海德薇也不会。”

  哈利第二天甚至出发得更早,甜蜜的草莓蛋糕让他心情愉快,甚至写作业也不觉得烦闷。他正坐在雕像下面写着论文,时不时还要翻翻《魔法史》。

  风吹干他脸颊上的泪痕,教堂的彩绘玻璃倒映在他明亮的绿眼睛里。

  “妈妈,这论文真的好难……”

  德思礼一家当然乐得哈利这样早出晚归,只要他和海德薇不在女贞路附近晃悠,他们跟不在乎他去了哪里。哈利的大部分行李都放在房间里,只有魔杖和相册他随身携带。

  其实在哈利回到德思礼家的第一天,弗农姨父就想把他带回来的一切都锁进他以前的房间——楼梯下的碗柜的。但是哈利阴狠的眼神和他紧握魔杖的手让弗农姨父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许在我家提到任何有关你那特异功能的词!别给自己找麻烦,小子,要知道不是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就得睡大街了。”

  宁愿睡大街的哈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会在你家变成个透明人的。”

  哈利说到做到,他每天带着海德薇出门,没信要送的时候海德薇就在戈德里克山谷附近玩,甚至交到了几个猫头鹰朋友。

  哈利也在一周的时间里渐渐摸清了那些店铺的开业时间,还有一些会出来锻炼身体的居民的生活习惯,人们互相遇到的时候都会点头寒暄。

  哈利会对陌生人回以微笑,这里的人都很亲切友善,但又同时掌握着社交舒服的尺度,这段时间都没有人过来询问他为什么一天又一天蹲在这广场里。

  哈利不知道人们对此心照不宣,只是不想来打扰他。

  “过来,哈利。”七月的第一个周一,那个每天都回去酒吧喝一杯的老妇人在这天中午突然对哈利招招手,还叫出了他的名字,“还没吃午饭吧?不要再啃面包了,过来,跟我回家吃。”

  “您认识我?”哈利十分诧异。

  “其实你该认识我。”老妇人指了指哈利手里的书,“难道扉页上没有印着我的照片吗?”

  哈利下意识拿起《魔法史》:“巴希达·巴沙特?女士您——”

  巴希达打断哈利的话,步伐缓慢地走到哈利身边拉住他的手:“就是我,不是拐卖小孩的奇怪女巫。”她用玩笑的口吻说,有些浑浊的眼睛却仔细端详着哈利,“你受洗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真的难……唉,不说那个,其实你第一天来我就看出来是你了,老远一看和詹姆一模一样,但是看你那个样子,我们都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你。后来看你天天也不好好吃饭,这怎么行……邻居也来跟我说,而且莉莉和詹姆看着呢,你怎么能连饭都不好好吃?”

  哈利沉默不语,任由巴希达温暖干燥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到了,从这扇窗户就能看到你家,那天晚上我吃了安眠药,被爆炸声惊醒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

  “您和我父母关系很好吗?”哈利在门口换了拖鞋,踩上一看就是手工织的地毯上。

  “是啊,我最喜欢莉莉那姑娘了,那时候他们几乎不能出门,我常去你们家陪莉莉,你还那么小一点点。”

  “我去煮饭。”巴希达引着哈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哈利看到摆着好多照片的弓形五斗橱,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个最高最华丽的相框吸引了——那里面这位巴希达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眼熟的婴儿,莉莉正站在她后面,弯腰拥抱着她,詹姆则搂着莉莉的肩膀。

  哈利走过去,看到照片的边框上写着:巴希达和波特一家,1981年7月31日。

  “是啊,就这么小。”巴希达也过来了,“这是你一岁生日那一天照的,你还不会喊爸爸妈妈,只会吱吱乱叫。”

  “相册里还有好多照片,我来找一找。”

  哈利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相信这位和善的女巫是他父母旧时相识了。

  哈利的目光划过其他照片,剩下的都是巴希达和其他朋友的照片,但令人意外的,哈利看到一张照片下面写着他熟悉的名字:“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哈利问正在翻找相册的巴希达,“奶奶,这个是邓布利多教授吗?”

  “是啊,阿不思旁边那个金头发的小子是我侄孙,他们只认识了一个夏天,不过自从那个夏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两个孩子刚刚认识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一次在我这里喝下午茶的时候,我调侃他们两个就像是火遇到了锅那样投缘。然后他们两个脸红了。”

  “脸红?”

  “谁知道是茶水太热还是少年的时候对这些事情有些羞于启齿呢?”巴希达漫不经心地说。

  哈利没听懂,他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是面对着《魔法史》的作者,还有什么不好问出口呢?

  “我看到过他的名字……邓布利多的巧克力蛙卡片上写着,黑魔王格林德沃?”

  巴希达从叮叮作响的厨房离开,她走过来点点照片上神采飞扬的少年:“哦 就是这小子,声名狼藉的黑魔王盖勒特格林格沃就是以后的他。你在《魔法史》上没学过吗?哦对,你还是一年级,没有学到近代史的德国部分。”

  哈利吃惊地望着她。

  “我的语气是不是太平常了?哈利,你的表情和我当年对莉莉说这两个孩子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时那么吃惊。”巴希达笑起来,这让她眼角的纹路更深了,“或许我总是以历史的角度看待问题,我觉得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本书,总是开头平淡,但又永远无法预料过程和结尾。而当你看到结尾的时候回头翻看开头,却也想不到这样平淡的开头之后会有这样波澜壮阔的故事。”

  “而许多故事,我们都是抱着好的期许开始,但是最终结局怎样却不是我们可能预料的——这就是盖勒特的故事。”

  “怎么样的故事?”哈利问道。

  “有些人认为他是比伏地魔更可怕的人物,但是我认为比伏地魔来说,盖特勒还保留着更多理智,当然他的主张也是错误的,但一部分人都是想巫师权利最大化的——有点复杂对吧?我们可以慢慢聊那些故事。我认识的一些老顽固认为我应该对这段过去羞于启齿,但你知道的,历史当然客观和真实,在宏大的历史中,他们的故事或许也算不上什么……而且你要知道,哈利,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那些经历使他们最终成为现在的他们……没办法,人生就是由许许多多经历组成的,就连我回顾自己的一生也不知道我将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巴希达走向厨房,“肉炖好了,我们先吃饭吧。”

  哈利对巴希达的观念似懂非懂:“我来帮您。”

  喷香的味道从厨房传来,摆放餐具的哈利听到什么声音从茶几边的扶手椅上传来。

  “喵~”

  一只小猫伸了个懒腰,从扶手椅上跳下来,喵呜着在巴希达脚边绕圈。

  “它是雪球。”巴希达想起了什么,“对了哈利,我还有你生日的时候骑着玩具扫帚的照片,当时你差点撞死了小猫,莉莉和詹姆不得不一直跟着你——不是它,这是你家猫的一个宝宝,剩下的估计还在睡觉,等等——”巴希达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肉罐头,在她扣开拉环的那一刻,好几只小猫闻声出现。

  “莉莉和詹姆安葬后,我把汤姆带回了家——汤姆就是你家的猫咪,一只漂亮的短毛猫。”

  “汤姆。”哈利摸着雪球说,“是我妈妈起的名字吧?”

  “是啊,说是麻瓜动画片里最有名的猫。”巴希达给哈利盛了满满一碗肉,“快吃饭吧。”

  哈利拿起汤匙:“如果以后我有自己的家,我可以养一只吗?”

  “当然。”巴希达指了指玩闹的小猫,“挑最像汤姆的那一只。”

  “我姨妈家附近的费格太太家也养了许多猫,她家的猫有叫雪儿的,还有踢踢,毛毛,爪子先生。”哈利和巴希达在吃饭时闲聊。

  “费格?”巴希达想了想,“阿拉贝拉·费格吗?”

  “是的……”哈利问,“巴希达奶奶认识费格太太吗?”

  “我认识她父母,原来她搬去你附近了。”

  哈利有点搞不明白了:“那……费格太太也是巫师吗?”

  “怎么说呢,”巴希达放下汤匙,“是也不算是,她是个哑炮,哈利。”

  哈利不解地重复着:“哑炮?”

  “是说父母有一个是巫师但是却不会魔法的人,但是他们也可以看到麻瓜看不到的东西。我知道费格在做猫狸子的生意,我的月亮就是在她那里买的,月亮是雪球的妈妈,汤姆是雪球是爸爸。”

  “《怪兽及其产地》上的猫狸子吗?”哈利问。

  巴希达点点头:“其实大部分哑炮都不会选择掺和进魔法世界里,毕竟心态真的很难放平和,尤其是看到一些麻瓜家庭出身但却有魔法天赋的人——不过我确实没想到费格现在照看你,其实想想也正常,她确实合适。”

  哈利好奇地追问:“还有其他哑炮吗?”

  “魔法世界里应该就只有阿格斯·费尔奇了,其实我觉得他的心态就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对他的猫狸子是真的好——他还在霍格沃茨吗?”

  “在。”哈利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吃惊,“怪不得他那么生气学生们弄脏地板……”

  巴希达哈哈一笑,嘱咐哈利:“忘记我刚才的话吧,哈利,我不该说这些的,但是你知道,我是个研究历史的。”

  “来喝点茶吧,红茶总是热气腾腾——这也是你母亲最喜欢的。”

  哈利喝了口喷香的茶水:“我已经把刚才听到的内容咽进肚子了。”

  “乖孩子。”巴希达用魔杖指挥餐具跳进洗碗池里,“困吗?困了可以上楼睡一会儿。”

  哈利摇摇头:“不困。”

  “那我们来看看你作业写得怎么样吧,魔法史还是宾斯教吧?啧——我说过他的上课方式太古板了,历史可是非常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