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情长

  “啪”的一声脆响,一旁鹤笔翁举着的酒坛摔在地上,酒液同碎瓷四下飞溅。

  鹿杖客看过去,就见师弟呆呆地望着双手,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撇头看向苦头陀。

  苦头陀撕扯着羊肉,眼也不抬,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鹿杖客看了眼手中的羊腿,又看向地上的酒坛,惊呼道,“不好,这酒里有毒。”想到苦头陀的反常,他眼珠子一转,苦着脸道,“苦大师,咱们兄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何苦这么算计我们师兄弟,要是我们兄弟有什么做的事让你不开心了,你也别……耍这种手段。”

  苦头陀此时已扔了手里的羊骨,抹了一把嘴,哈哈笑道,“鹿先生,我苦头陀也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可你们杀了我那么多兄弟,逍遥人世这么多年,也该下去给他们赔罪了。”

  鹤笔翁听了两人的话,眼珠子瞪得老大,脚下打晃站起来就朝着苦头陀走过去,“苦大师,我好心请你喝酒,你怎么能……”话未说完,苦头陀脚下轻轻一拌,鹤笔翁就摔倒在地。

  鹿杖客一边暗自发动内劲,一边苦笑道,“苦大师,你瞒得我们好惨,明明不是哑巴,这么多年却……你有何目的兄弟没兴趣知道,不过苦大师的兄弟我是真没听说过,也许苦大师找错了人?”

  “这个啊……”苦头陀卖了个关子,“你们下去问问就知道了。”说着右脚连踢两下,将地上的两块碎瓷片一一踢到两人喉咙处。

  鹿杖客大惊,举起手中的羊腿欲遮挡一二,动作却慢了一步,碎瓷片直直的从他的喉咙中间穿过去,留下一个血洞,这生死瞬间,他拼尽全力扭头看向师弟,却见到师弟喉骨处正汩汩流出鲜血。他脑中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念头,原来他死的时候和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没有什么不同,都一样狼狈丑陋。

  这么两位冠绝武林的高手就这么死在他手下,苦头陀叹了口气,却觉得意兴阑珊,他突然想起代真那可笑的善良,想着,这世道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然后没本事的被杀死。

  只惆怅了那么一会儿,苦头陀就思索着怎么处理尸体,汝阳王府这段时间虽然忙,但忙的是王爷和那些与朝政有关的门客,像他们这种卖武力的,一时倒没什么事。

  玄冥二老一个好酒一个好色,让他们失踪个一天还是能办到的。

  苦头陀将鹿杖客和鹤笔翁搬到里间床上,盖上被子,随手取了一把剑,将烤羊的火堆拨开,遮住地面上的血迹,又把剩下的酒坛全部砸碎,浓郁的酒香气立马蔓延出去。

  预备离开时,他又用布条做了个小机关,关上门一拉,门栓从里面带上,作出房间内有人的假象。

  他没想这样简单的障眼法能骗过王府的人,为了凌晨的行动,入夜后,他还会继续暗杀郡主手下的高手。

  天色暗下来后,韦一笑趁机进入万安寺,正是寺中上下用晚膳的时刻,他先去第七层与代真会合,将两人手中的解药混合在一起,均分成六份。

  代真道,“将这些解药化入水中,再给众人服下,届时,能恢复多少内力,都看天意。”

  韦一笑看着少的可怜的药粉,只有他的手掌三分之一点,纠结道,“解药就这么一点点儿,能够那么多人解毒吗?还要分成七份。”

  代真之前试过药,对药性有了一定了解,“这药厉害的很,一丁点就能让人内力全失,解药也同样只需一点点,化入水中,也方便分给大家。”不然本就少的解药,很难量化分给众人。

  韦一笑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呼气,吹走一点药粉,十来个人的解药就没了,“得了,是多是少只能这么着了。”他在塔外将解药逐一送给六派的人,看着他们将解药分服了,才又回到第七层。

  代真也已将解药化在装水的坛子中,分给峨眉众人,此时众人都盘坐在地,抓紧时间恢复内力。

  韦一笑看了一眼,问道,“丫头,子时之后,教主就会从寺外攻进来,到时乱的很,你也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要不叔叔先把你送到汇合点去。”

  他思考得很全面,代真想到自己不想伤人,且双方人数众多,她确实分不清敌人在哪里,也就答应了,“现在距行动还有两个时辰吧。”

  灭绝师太抬眼看向代真,眼中闪过挣扎,又环视四周的峨眉弟子,目光落在周芷若身上。

  将解药送给六派弟子后,韦一笑自觉任务就完成了,要是恢复内力的六派精锐还无法对付这些普通的鞑子,那就不关他明教的事了,是这些人太废物。因而此时心态十分放松,他看了眼月亮的位置,道,“放心,叔叔一刻钟就把你送到,还能去汝阳王府探望探望老朋友。”

  “老朋友”指的是苦头陀范遥,曾经韦一笑不仅和杨逍合不来,和范遥同样不怎么对付,可自从知道范遥自毁容貌潜伏汝阳王府欲为阳教主报仇时,韦一笑就对他没了芥蒂,只剩下敬佩。

  代真身量纤细,决定避开战场,当下就在韦一笑帮助下从牢室连在外侧的窗口处钻出去,正要走时,听周芷若呼喊了一声,“杨姑娘!”她回头时,周芷若却没有了声息。

  五息后,才听对方续道,“杨姑娘保重。”

  代真柔和了脸庞,道,“你也保重,告辞。”说罢就随韦一笑跃下高塔。

  离开万安寺后,代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韦叔叔待会儿要去汝阳王府么?”听到肯定的回答,她又道,“那韦叔叔替我告诉范先生,叫他去我原本住的房间,从正厅房梁上取一个匣子。”

  韦一笑奇道,“匣子里装着什么?难不成你还有私房钱。”

  匣子里确实有些她之前顺来的银票,具体的有些什么,她却不知道了,只等着到达安全地方后,让张无忌来认一认。

  见她不回答,韦一笑只以为是些女孩子收集的小玩意儿,也不在意,随口答应,“放心,肯定把话给你带到。”

  这一夜,万安寺的喊杀声持续了半宿,听说是其内关押的汉人俘虏发生暴动,从内夺了兵器一路杀将出来,汝阳王府连夜调动军队去平叛,王府内却又着了火,四周住着的权贵借灭火之名派遣侍卫进入王府,为了看着这些人,汝阳王又不得不分散兵力……

  清晨时分,代真抱着匣子被晃悠醒,掀开马车帘子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就听到张无忌含笑的声音,“已经卯时了,再过一刻钟,太阳就出来咯。”

  代真惊喜地扑过去,“无忌哥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无忌坐在车辕上,稳稳的接住她,无奈地撸了一把她稻草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以指为梳,替她整理起头发,“丑时末,打斗基本就结束了,过了半个时辰,就赶上你了。”

  “对了,我替你雕了一支新簪子。比之前那支有进步,以后你就用这个。”

  代真长长地“啊”了一声,撒娇道,“可是我头上这只,缀着明珠呢,可贵了。”

  张无忌捧着她的脸,凑近,“嗯?”满含威胁。

  代真立刻怂了,扁着嘴,不情不愿地道,“好嘛,你说用哪个就用哪个,不过我这只也不能扔了,值好多钱呢,卖了也行啊。”

  “真的啊!”张无忌故作惊叹,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拔下簪子远远的扔了出去,“这可怎么办,都丢的不见影儿了。”

  “你、你、”代真气得说不出话,“你怎么变得这么骄奢淫逸啦。张无忌,这么不好!你这样谁能养得起你。”

  张无忌满不在乎地开口,“暂时嘛,还能混一口饭吃,以后当然就靠你养着我了,我可听韦蝠王说了,你攒了一匣子的宝贝。”

  说到匣子,代真拍着张无忌的肩膀,“对了,还要你帮我认认,匣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当时偷偷溜进赵敏的闺房,还去了她的小药房,都是从犄角旮旯摸出来的,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说不定我还能再送给她一份大礼。”

  从车厢里取出木匣,代真随张无忌一同坐在车辕上,示意他打开看看。

  之前为了不打扰代真休息,张无忌自己留下来替她赶了一夜的车,六派人马自离开大都范围,便化整为零,各自回本部去了。张无忌率领的明教精锐则是与武当派同行,预备去武当山看望太师傅,现在也在前面加速赶路,怕与大都的追兵遇上,只余张无忌和代真驾着马车坠在最后。

  马车慢悠悠地晃荡前进,清晨的空气湿润清凉,又有金色的阳光从远处的山后照出来,张无忌心神都松懈下来,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他打开匣子,最上面是几张银票,他随手交给代真,下面都是零散的纸张,他一边翻看一边念给代真听。

  “这好像是些药方,玉真散?这不是华山派的独门秘药吗?回阳五龙膏?这是崆峒派的,三黄宝腊丸是武当派的……”这些秘药在胡青牛交给张无忌的药经中都有记载,张无忌表情愈发严肃,继续翻看,“这中间还有十香软金散的药方,七虫七花膏……”

  “这赵敏,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她要是去开一间药房,指定赚钱。”代真玩笑道。

  突然,张无忌的动作顿住,“这是……黑玉断续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