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难下。
或者说是瓮中捉鳖更合适, 毕竟长野真理已经为了这一天足足做了二十年的准备，絹索是她名单里唯一一个必须要除掉的人。
当一切都落幕的这一瞬间，长野真理的心情格外平静。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哪怕是絹索在死亡的时候也和正常的人没什么区别。
战斗的画面或许恢弘、或许平凡, 可是当战斗结束, 留下的也只有满目疮痍的景象。
“呐 我说啊…这堆事简直是狗屎嘛…”
五条悟坐在絹索消散的大楼一角, 凝视着楼底的街道，语调低沉。
“没有觉得很好受，对吗？”
长野真理一屁股坐在五条悟的身边, 同样看着楼底的街道。
空无一人的街, 整洁的道路上本是白色栏杆和灰色的水泥路，如今却溅着星星点点的红, 路边的店铺招牌七零八碎, 甚至有路灯倾倒在地面上, 碎了一地的渣。
原本正常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灾难破坏，只留一地狼藉。
五条悟觉得如果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遇见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操蛋。
不幸的事, 许多人甚至没来得及有感想就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这里或许有第一天上班的学生，内心憧憬着未来的职场生活；或许有刚升任成父亲的中年男子，期待着回家后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
没有人会知道那些逝世者的故事。
那些咒灵已经被赶来的咒术师全部歼灭, 黑色的帐在不久前也被撤去，咒术界的窗正在和当地的警察以及维和部队进行交涉, 一群又一群的人聚集在一起, 准备规划重新建设的计划。
一辆辆救护车也来到了帐外不远处的生存者聚集地，红色的闪光和刺耳的声音就没有断绝过, 将受伤的群众带到了附近的医院。
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长野真理看着楼下的庵歌姬，紫发和服的女人一脸微笑的和她挥手道别, 早就在多日之前她以紧急状况的方式邀请了歌姬来到东京，现在的她也需要回去处理自己学校的事宜了。
“嘛，其实刚刚也和英雄没什么区别，我还是很帅的吧。”
五条悟明明一脸自信，嘴里说着自己像英雄的模样，眼里的落寂情绪难掩。
“帅的，尤其是这双漂亮的眼睛，每当它睁开的时候都让我控制不住想要去注视。”
长野真理侧头，用手指描摹男人的眼眶。
“好痒啊，真理。”
白发男人控制不住眨了眨眼睛，同样纯白的睫毛忽闪忽闪，明明很痒却又乖巧的一动不动任由女人动作。
“有时候我都怀疑真理是不是只喜欢我的脸。”
五条悟语气幽怨，控诉的眼神投向眼前的女人。
“当然，当然不是。”
长野真理点了点头，一脸正气。
“五条悟可是一个最完美的人。“
“不是除了性格以外都很完美的人吗？”
五条悟调笑道。
“悟这样很好啊。”
长野真理一前一后荡起双腿，在大楼的高空中，目光注视着远方，语气淡淡的。
“正是我很喜欢的样子，一切都刚刚好契合我的灵魂，和悟相处我很舒服、也很快乐。”
“这才是我认为的，完美。”
不是人人都爱，只是让我欲罢不能。
五条悟沉默着没有回应。
长野真理还以为这家伙会骄傲的说一些没屁的话，谁知道居然真的连屁话都没有了。
女人侧头去看，看到的却是一个脸蛋染上清浅的粉色光晕的男人。
啊，脸红了。
长野真理一瞬间了悟了此时男人羞涩的情绪。
男人轻轻拽了一下眼罩，好像打算遮盖住自己的生理现象，只是黑色的眼罩如薄雾一般附在他上半张脸，将下半张脸衬的更加红润，掩耳盗铃的操作让长野真理不自觉发笑。
“喂喂，不是吧，你居然因为这个害羞了。”
五条悟双目带着水意，知道自己大概逃不过被调侃的命运，只能主动撤下眼罩。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抓着自己眼罩的边角，准备向下拉扯，却被女人的手制止住了。
他不知道长野真理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还是顺从的没有拉下眼罩。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他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从眼皮传来，轻轻抖动着，好像被蝴蝶掠过的花瓣，花枝轻颤。
“啾。”
随便就开始啵啵的长野真理一脸淡定的将嘴唇从男人的眼罩上移开，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无辜样子。
“QAQ”
五条悟脑袋晕晕的，嘴唇微张呆呆的盯着长野真理的方向，嘴里卡壳的没能说出声。
“因为悟太可爱了，所以我就亲了，没有意见吧？”
长野真理彬彬有礼，还在事后解释和询问了一句，虽然多少有点多余了。
五条悟乖巧的摇了摇头，动作怎么看都有点机械化。
长野真理又一次亲了一下男人的右眼。
这一次，五条悟没有再怔愣。
他移开了自己的脸，郑重的拉下眼罩，冰蓝色的眼眸直直的对上长野真理的眼睛。
或许这听上去很奇怪，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居然比没在一起之前亲密接触更少。
他们之间的感情水到渠成，如同一条小溪，顺畅的流淌。
突如其来的吻又显得过于奇怪。
他们可是纯爱啊。
而此时此刻，气氛刚好。
男人慢慢靠近，两个人的呼吸渐渐交杂在一起，炙热的温度和蓬勃的心跳声都在诉说着彼此之间被不断拉近的距离。
五条悟的嘴唇带着水润的光泽，仔细看还带着不经意的颤抖。
他看着女人纤长的眼睫，最终坦然的去吻。
焦虑不安、忐忑迷茫，人世间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烟消云散。
唇和唇之间的安抚，让彼此的灵魂得到休憩。
良久，唇分。
一缕透明的丝滑过长野真理的嘴角。
…
“真理没有擦唇膏。”
五条悟干巴巴的吐出了一句这样的话，是奇奇怪怪的吻后感言吗？
“啊。”
长野真理摸了摸嘴唇，也没有想到只是想亲亲她家小白毛的眼睛，就被拽着亲了嘴巴。
嘛，反正她也不吃亏。
“你很在乎我有没有涂唇膏吗？”
不是，即使没有唇膏，真理的嘴巴也带着香香软软的味道。
可是他记得真理很喜欢涂唇膏啊，只是最近他却注意到了她不再随身携带最喜欢的草莓味唇膏。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五条悟将头转了回去，目光聚焦在逐渐消散的人群上。
“大概是为了让悟的脸上不用沾到红色吧。”
长野真理随口说道，让人无法辨析其中的真心。
五条悟却了解长野真理的细心程度，他知道这话是认真的，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只是…
“那真理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脸上带着真理唇印的红色，我还是很高兴的。”
帅气的男人嘴里却说着有些变态的话。
想象着五条悟一脸唇印装酷的样子，长野真理觉得简直是太好笑了。
别人觉得羞耻的事情，怎么在他的眼里竟然这么值得骄傲。
女人点头，浅笑着应道。
“知道了，还和原来一样。”
五条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很好，真理干嘛要为了他改变，他是能接受真理的所有的，早就有这种觉悟了不是吗？
“咳咳。”
男人正了正嗓音，义正严辞的说道。
“真理可不要破坏我的原则。”
嗯？
长野真理不解，眼里透露出淡淡的疑惑。
这家伙有什么原则，还是和唇印有关吗？
她也不想这么想，可是现在的时机太巧妙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
“我的原则就是，在外面要做一个正经的人。”
你在狗叫什么啊？
长野真理满眼问号，甚至不想再搭理他。
他什么时候做过正经人，她怎么不知道。
“真的哦，真理吻我的话，我可是会变得很可怕的。”
五条悟还在一本正经的叨叨个没完，长野真理不雅的伸出手指堵住耳朵。
两个人幼稚的在一起打闹，原本沉郁的心情也消散了些许。
他们一直有彼此。
也是玩闹累了，两个人肩并肩靠在一起，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大楼一隅。
远处朝阳逐渐升起，火红的太阳炙热耀眼，从大地的边缘缓缓上升，红黄色的光化成一条线，从远处的高楼跳跃到了他们眼前。
繁重的云层叠压在燃烧的大地上，倾斜的阴影盖过了火焰的微光。
有风来，风吹过了河流，又吹到了楼顶，挂起了长野真理金色的长发。
又是新的一天了。
不过是短短的一夜，对于有些人的人生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上的血迹在一夜间被粉刷的干干净净，警戒线拉起的区域倒塌的房屋被拆的干干净净，只等着再一次重建。
当太阳升起，人们又一次开始出行，工作的人继续工作，游玩的人继续游玩。
有人或许会因为这一则事件而惊异，普通民众对粉饰真相的虚假消息一无所知，担忧的情绪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失。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的前行，世界还要继续书写精彩的故事。
总要保持热爱，奔赴下一场山海。
五条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长野真理伸出手。
女人抬眼看去，白皙的手臂搭在他的指尖。
男人轻轻的拽起长野真理，伴随着初升的朝阳，两个人在温暖的光影中离开了这里。
“啊，刚刚好像看见了悠仁和惠一起配合着祓除了一个一级咒灵，回去要不要奖励他们呢？”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纠结。
“你的奖励，他们大概是不想要的。”
这是女人毫不留情揭穿真相的声音。
“喂喂喂，真理说的太夸张了吧，明明……”
声音渐渐远去，只有两个亲密的影子靠在一起，从未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