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伏黑甚尔现在的身体状况, 长野真理决定收留他在自己的宿舍居住,直到可以自主活动的时候再给他找一个新的宿舍。

  不过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伏黑甚尔想住在这里吗?

  长野真理猛的想起自己曾经设想过一个愿意融入正常世界的伏黑甚尔,或许可以成为高专的一名体术老师, 偶尔教教学生再祓除咒灵, 闲暇的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 过着平凡也幸福的生活。

  只是当时的他对此好像不屑一顾, 这也让长野真理现在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以伏黑甚尔现在的洋娃娃外形,出现在外界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可能不得不生活在这里, 或者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独行,直到灵魂和身体完全融合, 再一次变回他本来的模样。

  长野真理把怀里的娃娃轻轻放在床上, 缓缓蹲了下来, 让两个人的视线保持平齐。

  不得不说,墨绿色的军装笔挺贴合着伏黑甚尔的新身体,如果不看那张可爱的萝莉脸庞, 还是飒爽又帅气的。

  她伸出手将男人头上因为被她抱着而有些歪斜的墨绿色军帽扶正,纯黑色的帽檐上有一条红色的分界线,在这个分界线的上面正嵌着一颗纯黑的宝石, 灯光将它照亮,折射出熠熠星光。

  “擅作主张将甚尔带了回来, 希望你不要介意。”

  女人歪了歪头, 金色的长发唰的一下顺着她单薄的肩头滑落,像绸缎一样光滑细腻。

  脸, 有点痒痒的。

  伏黑甚尔抽动了一下鼻尖,感受到了少女丝丝缕缕的发, 和残留在上面的洗发水的清香。

  “为什么要这么做?”

  洋娃娃抬起头,被帽檐遮蔽的蓝色眼睛直接对上了少女紫罗兰色的瞳孔,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伏黑甚尔觉得自己不理解长野真理复活自己的原因。

  十年,这期间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男人不相信长野真理没有任何目的。他了解这个少女,不对,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从他们相遇的那天,伏黑甚尔就记得自己对她的印象:谨慎却也狡诈。就像一只落魄的小猫崽,她在他身边讨好示弱却在背地里努力磨尖自己的指甲,暗中蓄积力量。

  不过,即使现在复活他只是为了某种目的,他倒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

  伏黑甚尔无所谓的想着。

  就当是欠她的好了。

  就在男人已经决定顺从眼前的女人的计谋,帮她完成又一个新计划的时候,长野真理开口了。

  “一定要有理由吗?”

  她的眼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迷茫,话语在嘴边喃喃。

  所有人都觉得长野真理做事情一定要有一个目的。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理智的人,喜欢做无数个计划来达到自己的愿景。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以为她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没有心的那种。

  可现在看来,她对自己的认知简直肤浅又愚昧。

  因为长野真理必须承认,她很想伏黑甚尔在身边的日子。

  一个亲近的人的离世,并不像一场极刑让人痛彻心扉,而是一生的潮湿阴雨。

  她的心在思念他们相处的日子,伏黑甚尔是她的师傅,他见证了她弱小时期的狼狈不堪,也帮助了因为在夜蛾正道面前曝光咒术而心烦慌乱的她。

  他也是她交心的朋友,一个不需要过多言语就可以懂得彼此内心的友人。偶尔的相聚,让两个人再一次有了去探索生活的勇气。

  长野真理在男人离世的时候异常冷静,连一滴泪水也没有滑落过眼角。可那辗转难眠的日日夜夜,都在诉说着伏黑甚尔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难以磨灭的位置。

  伏黑甚尔还是第一次见长野真理迷茫又无措的样子。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好似藏着漩涡,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男人勾唇调笑了一句。

  “你是想说你只是单纯的很想我?”

  伏黑甚尔的语气似是在开玩笑一样,谁知道他得到的回应却是肯定的。

  没有丝毫犹豫,长野真理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彼此都没有话语。

  伏黑甚尔忽然抬手覆上额头,唇角微微扬起,低笑出声。

  “好像是梦啊。”

  “不过就算是梦也不错。”

  至少是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美梦。

  *

  两个金发小人躺在一张床上,度过了一个难得安眠的夜晚,都睡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好觉。

  晨间的阳光从少女的脚边满满攀到了她的床头,炙热的温度烘烤着她的脸庞,让长野真理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个宁静的上午。

  在敲门声响起的第一下,伏黑甚尔唰地睁开了眼睛,只是下一秒他就敛去了眼底的凶意,不急不缓地重新躺了回去,甚至还扭了两下身子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他可不想操心一些无聊的事情,还是让小鬼去解决好了。

  有着洋娃娃身的伏黑甚尔就顺势而为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洋娃娃,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度。

  长野真理也被惊醒了,她坐起身,没有梳洗过的长发显得有些毛躁,发尾带着卷曲的小弧度,仿佛是个勾人的小尾巴。

  她赤脚走在了地毯上,雪白的脚踏上了浅蓝色的地毯,如同两朵移动的云,慢悠悠的飘向了大门边。

  “嗒哒。”

  长野真理屋子的大门被从内推开,夏油杰因为屋内突然照到他身上的白光,下意识半眯着眼睛。

  直到适应好了眼前的光线,他才看清了眼前的长野真理。

  一个没有洗漱、没有换装,一脸疲倦穿着白色睡裙的她。

  “抱歉。”夏油杰避开视线,“我以为真理已经醒了。”

  依照往常她长野真理的时间安排,她会在或明或暗的凌晨起床尽行晨间训练,迎着初升的太阳回到宿舍。

  这样的生活习惯持续了十多年,夏油杰甚至没有见过她有哪一天会漏掉训练,他将实现重新投到了女人的身上,看到了她脸颊两侧不太正常的红晕,甚至有些忧心。

  真理是生病了吗?

  “没关系,杰今天是休息吗?”

  长野真理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了几滴泪花。

  这样漫长的一个睡眠时间,大大超过了她对于睡眠的需求,这一放松反倒让长时间以来的所有倦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不舒服的歪了歪脖子。

  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吗。

  夏油杰看着一脸疲惫的长野真理,向前迈出去一步,从少女的身前环住了她的细腰,大掌随即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今天有些不在状态的长野真理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被男人圈在了怀里,甚至还在脑海中思考:杰身上的檀香味道好好闻,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熏香的来着?

  夏油杰看着眼神飘忽不定的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在生病。

  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男人明显有些慌乱了。

  一米九的高大身影低下了头颅,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女人纤长优美的颈侧,对着她的耳朵,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要吃些药吗?”

  吃什么药?

  长野真理皱起眉毛,侧头看着说话声奇奇怪怪的夏油杰。

  磁性又温柔的声音好像轻轻在她耳边哼唱了一首缠绵悱恻的歌,带着淡淡的酒气,熏染了她的头脑,腐蚀了她的理智。

  夏油杰好像变了很多,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长野真理伸出两只手摸上了他的脸颊,男人好像长了一双多情的眼睛,尾睫习惯性的上扬,眼睛的弧度是一个小巧的弯弯,专注的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温柔爱意。

  两个人谁都没有意识到彼此的举动有多么暧昧。

  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揽住女人的细腰,微微弯曲头颈来配合她的身高;女人则是轻轻踮起脚尖高举手臂摸上了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颊,彼此的眼神交织缠绵,好像是正在跳着一曲缠绵的舞蹈,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中间蔓延,总觉得下一秒,两个人的唇就将贴合在一起,唇舌也会一起共舞。

  当然,这不过只是伏黑甚尔的视角而已。

  表情阴森的金发洋娃娃,瞪着冰蓝色的死鱼眼,死死的盯着门口上演着爱情片的两个痴男怨女。

  两个人的距离确实太近了。

  刚刚还在担心长野真理会不会生病的黑发男人也意识到了此时此刻两人不合时宜的动作。

  礼貌主义者的夏油杰下意识的松开了环在女人腰间的手,还留有身体本能反应的长野真理打算扭转一下身体,干净利落的转一圈保持平衡,谁知关心则乱的夏油杰还以为她要摔倒在地,紧忙再一次收缩手臂。

  两个人不同方向的力的作用使得彼此的身体都失去平衡,在危急关头夏油杰伸出手垫在了少女的脑后,避免了她磕碰到头部。

  像一场烂俗的电影,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毯上。

  男上女下的姿势,由于重力躺着的时候比起站着,两个人的皮肤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被压在长野真理头和腰间的手变得酥酥麻麻,夏油杰不确定到底是因为压力的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她的模样。

  黑发男人的呼吸忽然轻薄了起来,脊背起伏不定,似乎是极力地隐忍着什么。

  偷偷的,夏油杰曲起了僵硬的左腿,让自己的下半身和长野真理拉开了一定距离。

  “呵呵。”

  少女的床上传来了一道诡异又刺耳的讥讽。

  夏油杰猛的一抬头,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