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气氛有些安静, 空气中还飘了一丝丝尴尬的味道。
许南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当然了，丢脸这两个字其实是有定义的。
有些事情处境糟糕的话，当事人要是在意, 那就是从里到外很深刻的能感觉到丢脸。
但如果当事人不在意……
不可能！没有当事人不在意！！
根本不可能存在当事人不在意！！！
怎么可能有当事人不在意！！！！！！
许南星真的要呜呜呜了。
盛灵这傻子反应能力不怎么行，但是报菜名倒是挺行的。
这都多遥远的一顿饭了，她居然还能一道菜不落的记到现在！！
她上辈子是干厨子的吗！
盛灵那些话说完, 许南星一直没回什么，从旁边的角度看, 她依然是文文静静的那个模样, 没什么差别。
可是盛铎算是了解她的人了，这会儿瞧着小鬼一直没吭声也没动, 就知道她是没有办法了。
想了想，他拿起旁边的餐帕擦了下嘴, 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既然记性这么好，那你说说之前期末考试都考了多少分吧。”
盛铎的这招算是四两拨千斤，虽然不至于让氛围一下子重新轻松起来, 但至少也让大伙的注意力转移了不少。
“这……”
盛灵感觉自己跟个大怨种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题就忽然被扯到她的期末成绩上了。
好在, 她这次不算完全没话说。
“就……虽然整体考得还略显平庸, 可是我这次英语成绩提高不少呢！”
盛灵说完像是来了精神一样，立马坐直, 用一种“你快问我英语考了多少分”的眼神，期待着看向她小舅舅。
“啊, 提高不少啊……”盛铎懒懒地笑了下，然后语气慢悠悠的又问, “那你说说看，刚刚提到的猪蹄, 用英文怎么说？”
盛灵：？
这剧本不对吧！刚刚不还问她考试成绩的吗？这怎么一下子又变了！
盛铎这个问题一出，全家人明显兴致更高了，齐刷刷的全都将视线投到了盛灵身上，像是都等着她的答案一样。
盛灵吞吞吐吐的，后来实在没法子，硬着头皮试探性地说出一个词组：“pig foot？”
全家：……算了，还是继续吃饭吧。
盛灵：嘤。
-
盛铎难得有空回来，又是带着许南星，所以吃完饭后，盛夫人没放他们走，
用她的原话就是，老宅这边房间多的可以招待个旅行团了，他们既然都没什么事，不如干脆就留宿一晚，大家再多热闹一会儿。
盛铎当然没什么意见，就是许南星这里……
他犹豫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的间隙，拉过她偏头问了句：“你想留下吗？”
许南星肯定是不情愿的啊！
这里毕竟不是她熟悉的环境，刚刚吃了一顿饭都差点闹出笑话，谁知道再住一晚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
她看了一眼那边兴致勃勃嘱咐佣人准备房间的盛夫人他们，拒绝的话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盛铎那么忙，应该真的很难得回来一趟吧？
她从来北城之后，好像为了她，盛铎基本上都是每天回别墅那边。偶尔几次没回，也是人在外地出差，至于回老宅住……她一次也没听他提起过。
想到这里，许南星就默了默，然后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留下呗，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盛灵这时候跑到他们跟前，一把挽住了许南星的胳膊。
“就是！小舅舅你如果想走就自己走，别拉着星星，我还有很多悄悄话想和她说呢！”
说完，直接拽了许南星往楼上跑，边跑边说：“姥姥！不用准备星星的房间啦！她今晚和我睡！”
……
当天晚上，盛灵拉着许南星一块来了一场酣畅的“闺蜜夜话”。
一开始许南星还记着她报菜谱的仇，一门心思想给她甩点脸色。但是奈何这人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还十分热情地拉着她一块拆箱最近收到的快递。
后来许南星在她那里顺走了一个双肩包和两大袋零食后，心中的余怒才有些稍减，躺到床上凑在一块说悄悄话时，也不再阴阳怪气了。
俩人许久未见，盛灵攒了一肚子想说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她“暗恋”那件事。
想到这，她兴致勃勃的从床上又坐了起来，对着许南星说：“对了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我和我暗恋的那个男生现在什么情况呢，我们……”
“打住！”
许南星见事情不妙，出声截住她。
“你可算了吧，上次我就因为这事儿，整整写了几十集的「动物世界」观后感！我现在对你这个什么少女心事已经不感冒了。”
盛灵有点委屈似的，拉着许南星的胳膊来回地晃：“星星，好星星，我知道上次的事确连累你了，后来我不也一直很内疚的嘛……”
许南星斜了她一眼，“内疚？那我让你帮我分担几集观后感，你怎么还给我装死。”
这事盛灵知道自己理亏，眼神立马飘忽的开始躲闪。
“那我……那不是天天都在上学，然后手机信号也不太好吗？”说完她也不给许南星反驳的机会，赶紧继续之前的话题，“哎呀，反正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坑你了！我就是想让你帮我一起想想圣诞节的时候，应该送他什么礼物！”
许南星一脸吃惊。
“不是你没毛病吧？这现在离圣诞节还有将近三个月时间呢，夏天都还没过，你就开始想冬天的事了？”
“没办法啊，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嘛……你会期待每一次和他见面，会幻想和他有关的以后的日子，然后从前不太在意的那些节日啊什么的，好像也因为他来了，而都变得重要起来。”
盛灵眼底是满当当的春光，笑眯眯的，又道：“这是我喜欢上他的第一年，也是我们认识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所以我必须好好给他选一份礼物！”
许南星脑袋跟撞了钟似的，后面盛灵再说别的话，她都没太听得进去。
后来盛灵说的累了，都关灯睡觉了，许南星还想着她之前说的“这是我喜欢上他的第一年”那句话。
她望着漆黑昏暗的屋顶，心里想着——
这也是她喜欢上盛铎的第一年啊。
-
第二天，盛灵是被一阵键盘敲击的机械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翻身看了一眼，朦胧间她好像瞧见了自己书桌前坐着一个人。
她一瞬间就惊醒了，反应一会儿，才发现是许南星在那边。
“大姐，你一大清早不睡觉在那干嘛呢……”说着，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对，昨天半夜是你问我的电脑密码？我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呢！”
许南星像是也吓了一跳似的，有点慌张地回过身。
“你醒啦？”
“我不是自己醒的，是被你敲键盘的声音吵醒的。”盛灵有些幽怨的语气，“大早上你不睡觉干嘛呢？”
“我，我学习啊……”许南星有点僵硬的干笑了一下，“一日之计在于晨，学海无涯苦作舟嘛！”
盛灵：……
“你入学考不都考完了吗？”盛灵顶着鸡窝头一脸的狐疑，“考完了还起大早……不对，你是昨天半夜问的电脑密码，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盛灵脸上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跟见鬼了似的：“学了一晚上？？”
许南星“呵呵”的又笑了两下，接着心思一转，立马有些低落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的……从小乡村出来，除了长得好看些，脑袋聪明些，性格又稍微不错些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优点了。”
盛灵：？
许南星没管她什么反应，继续垂着头说：“我昨天睡前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马上要上高三了，听说勤华里面到处都是背景好又有钱的学生……我一想到这些就焦虑的辗转反侧。和他们比起来，我有什么呢？我什么也没有！除了努力拼搏，拿命去赢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盛灵说不上自己现在是无语还是什么别的感觉了。
“你是不是……”她看了许南星两眼，接着有些犹豫的样子，欲言又止，“脑袋让门挤了？”
许南星：……
许南星见盛灵不上当，实在没法子，后来就用了险招。
“既然你醒了，就下来和我一块学吧！”许南星表现得十分苦口婆心的模样，“学海无涯啊，赶紧上岸啊！”
……什么涯不涯的。
提到学习，盛灵果然一秒钟都坚持不住了，转头就重新倒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许南星等了一会儿，在确定盛灵的呼吸真的规律之后，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重新回过身时，窗外已经有晨光打进来了。
她精神有些疲惫的亢奋。
虽然没有像盛灵说的那样一晚上没睡，可是确实也没休息多长时间。
昨天睡前她一直辗转反侧地想着盛灵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她也应该给盛铎选一份礼物。
不单单是因为喜欢上盛铎的缘故。还有这几个月，他尽心尽力的照顾她，教导她……甚至在那个女人面前护着她。
这桩桩件件的，不管什么单拎出来，她都是应该好好感谢的。
所以那会儿许南星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就只剩下了想给盛铎准备礼物的冲动。
至于这大清早的她努力敲键盘这件事——
许南星看了电脑屏幕上的文件一眼，接着就点了保存把文档存进了她的微信里。
-
许南星后来掐着时间出了房间。
盛铎这会儿正陪着盛夫人在一楼练字，他身上换了一件黑色衬衫，袖口堆到了手肘位置，劲白的一截手臂露在外面。
许南星站在楼梯中间，只能瞧见他低垂着的发顶，和执笔动作的手。那只手拿着毛笔的姿势标准，手指莹白曲起，指骨分明。
宣纸上的字好似墨迹还未干，字迹苍劲深厚，独有风骨。打眼一瞧，就能看得出来写字人的功底。
许是听见了响动，盛铎拿着毛笔的手顿住，缓缓抬起头。
对视上的瞬间，许南星心里结结实实的荡了一下。
她下楼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一截一截的台阶，脚步迈得很沉。
那边，盛铎还没出声，盛夫人倒先看过来。
她瞧见许南星下来了，挺开心的往楼梯这边迎了两步，“星星醒了啊？昨天睡得好吗？小盛灵晚上睡觉不老实，你有没有被她吵到啊？”
许南星有点心虚，她想到还在楼上闷头大睡的盛灵，有点尴尬地笑笑。
“盛灵昨天睡得挺老实的，我也睡得很好。”
盛铎这会儿已经在那边撂下了毛笔，他拿起了旁边的外套，抬手看了眼时间。
“妈，既然她醒了，我就先带她回去了。公司那边还有事，早饭我们两个就不在这边吃了。”
盛夫人这会儿倒是没拦着，她知道自己儿子一直惦记着工作，要不是怕小星星起来发现他走了不自在，他估摸着早就冲去公司开会了。
想到这，盛夫人直接点点头，然后走到许南星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醒的时间太早了，盛铎她姐姐还没起呢，然后他爸爸又出去晨练了……这会儿你们要走，也就我一个人能送你们了。”
许南星没想到盛夫人会特意和她解释，有点受宠若惊的模样。
“没事没事，昨天在这里打扰了一晚上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谁来送我们的。”
“哎呀，我们小星星真是懂事！”盛夫人又掐了掐她的脸颊，看着真的很喜欢她似的，“不过以后可别说打扰不打扰这种话了，来到这里也不用客气，就像回家一样，知道吗？”
许南星不自在地回了个微笑，没多说话。
盛铎好像确实有些着急了，他没给她们更多聊天的时间，走过来拽着许南星就和盛夫人告别。
……
后来在路上许南星心里一直惦记着别的事，上车之后，她也有些心思不定。
盛铎本来想拿过笔记本处理几封邮件，没多久像是也感觉到她在旁边不对劲似的，有点无奈地开了口。
“你有什么事就说。”
许南星有点犹豫，回：“会不会打扰你啊？”
其实她这话完全是客气客气，但是不想盛铎却好似当真了似的。
“既然你觉得打扰，那就……”
“既然——”许南星连忙把话拐回来：“你已经问了，我如果不说的话好像也不太好哈！”
说完，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再给盛铎，拿出手机按了两下，然后递到了他跟前。
手机里打开的是一个文档，盛铎扫了一眼最上面硕大的“问卷调查”四个字，眉梢一挑。
“问卷调查？”
许南星眼神飘忽了一下，但语气还算伪装的很自然。
“就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嘛……最近在做上层社会人士的一些数据分析。她知道我认识你，就拜托我来找你做一份问卷。”
许南星这话倒是说的让盛铎有些兴趣了，他饶有兴味地看向她：“你哪个朋友？红头发的那个，还是蓝头发的那个，还是粉头发或者绿头发的那个？”
许南星：……
许南星有点想龇牙，声音稍微高了一点：“网友！网友行不行！！”
这下盛铎倒有些意外了，问她：“你还交了网友？”
事已至此，许南星只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往下编。
“怎么了？交网友怎么了？你不知道像我们这种备考生平时压力很大的吗？现实生活里不敢倾诉的话题，我们就只能在网上找人倾诉了啊！”
说完，她为了掩盖心虚，不耐烦地瞪了他一下。
“你能不能别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了，就说能不能帮忙吧！”
盛铎懒懒斜了她一眼，语气慢悠悠的逗她：“能帮是能帮，但你这求人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标准啊。”
许南星真的有点急了，想拿回手机不再理他。
盛铎见小鬼真的要炸毛了，也见好就收，漫笑着一躲。
“动不动就着急这习惯，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后可得改改。”
他笑着，一边说一边重新看向那份文档。
文档里确实是一份调查问卷，上面的提问和选项大概都是一些奢侈品牌和用品相关。
后来许南星见他开始做题了，心里稍微稳下去了一点。她一边扯着脖子瞧他写过的答案，一边嘱咐：“你好好填啊，要认真的填，可别造假糊弄……”
她这态度让盛铎有些奇了，按照以往的了解，一般人求到她头上，她没有不耐烦的拒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现在居然还这么认真的要求他好好写答案？
盛铎察觉到一丝丝不正常，顿了顿，他不着痕迹地开口：“这个网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许南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就，就压力特别大的那段时间啊……”
“啊……”盛铎语调拖长，一边答题一边再次开口，“在哪个平台认识的？”
许南星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么细节的问题，一时有些没准备，随口便糊弄道：“一个问答网站……”
“那他是干什么的？也是学生？”
“是吧……”
盛铎眼皮一抬，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问：“是、吧？”
许南星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赶紧找补。
“我们没太聊过私事嘛！就是互相倾诉烦恼的那种！”
盛铎目光淡淡地睨着她，并没有理会她后面说的，而是继续抓着之前的重点。
“你认识我这种事都和她说了，可是她那边却连最基本的讯息都没告诉过你，是这个意思吗？”
许南星：……
许南星都快哭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和他解释。
后来她眼睁睁地瞧着旁边的男人关掉了之前问卷调查的那个文档，转而打开下载软件的界面。
许南星有点懵，她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盛铎平静的低垂着眸子，淡淡回了一句——
“给你下一个「国家反诈中心」。”
许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