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闹到很晚才睡,第二天太阳升的老高了阮鲸落还缩在被窝嘟嘟嚷嚷,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又睡过去,陆首秋没吵醒她,轻手轻脚下床。

  她今天有正经事要做来着,去市区见一个买家。

  火焰鱼的鱼眼珠和鱼鳞在人间很值钱,与其留着积灰不如换成真金白银,她就在那种专做古玩珠宝鉴定的账号底下发图找买家。

  看热闹的不少,识货的却不多,评论说是玻璃塑料制品,骗人的,但也有人私信问了更详细的,还说前几年在国外的拍卖会得到过类似的宝石,真是有缘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恰巧对方也在云黔,来旅游的,就约了今天下午碰个面。

  让傅静推荐可靠的买家也行,管理处一直做这门生意,路子多,可阿落是个闷声醋坛子,最不喜欢她跟傅静联系,听到这两个字都像炸毛的小狗,跟花皮的小崽一样,汪汪呲牙,凶巴巴的。

  起来晚,家里的猫狗猪鸡都不需要她喂,它们自己就知道出门找吃的。

  自从她跟阿落挑明关系,狸花再也没有到过她俩的房间,以前但凡在家都会偷溜进去到床上占一个位置睡觉,现在不了,说是不想成为她们play中的一环。

  她心情很好的哼着歌进厨房,翻出昨天剩下的鱼骨和半块鱼肉,鱼骨用来熬汤,鱼肉切成薄片拿来煮米线,再来几颗小巧的鹌鹑蛋,洗几朵新鲜的香菇,虫草花,韭菜,豆芽和几片生菜叶子,热腾腾煮一锅,鱼片随便烫两下就卷起来熟了,焰色的,像生的三文鱼,肉质很嫩,而且没有腥味。

  鬼寨和集市虽然不卖新鲜的火焰鱼,但会有鱼肉干、炸鱼皮、椒盐鱼骨和乳白的鱼头汤,拆分过的也不看不出来是什么鱼,骗生人说是深海鱼也行的,听说之前有个产后没奶的宝妈喝了碗鱼头汤就有奶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个汤的名头就响了。

  鱼汤刚煮好,她正低头用勺子尝咸淡,闻到味的狸花就从外面溜达进来,一下子跳上灶台,喵喵叫着表示也想来两口,它天生喜欢吃鱼,但下水抓鱼会弄湿皮毛,这就要不得了,而且火焰鱼本来也难抓,一年也吃不到几回,昨晚上它可是吃过瘾了,占着那块烤熟的鱼腩嗷呜嗷呜,不让任何人靠近。

  “哪都少不了你。”嘴上嫌弃,但还是弄了不少鱼汤到它碗里,还烫了鱼片。

  她上楼喊睡懒觉那位起床。

  阮鲸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拥着被子醒神,“几点了?”手伸出来胡乱摸手机要看时间。

  “十二点半了,我煮了鱼汤米线,快起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啦。”她将窗帘拉开,推开锁上的窗户,刺眼的阳光倾泻进来,房里一下子亮堂了。

  阮鲸落挡住眼睛呻/吟一声,垂死挣扎了几分钟才下床穿鞋。

  “你吃了吗?跟人约的几点?”她知道陆首秋下午要去市区。

  陆首秋坐在床边,双手往后撑,看她穿衣服,扎头发,“还没,等你呢,下午三点,还早。”

  阮鲸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下楼吃米线,陆首秋给自己盛的那碗照旧是满满的折耳根和辣椒,红彤彤的汤底,吃一口都要喷火。

  饭后阮鲸落就被风风火火上门的丈母娘们拽走了,陆首秋假装看不到她求救的眼神,颇为幸灾乐祸的自己一个人去市区。

  约见面的地方是一家茶室,安静,私密,很适合谈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今天是周末,人多,车多,她开着从鬼寨借来的摆渡车先到的,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大圈才从夹缝中找到一个勉强能停进去的位置。

  比她早进来的那辆卡宴,试了半天也停不进去,然后从副驾驶下来一个很胖、烫着小卷毛的中年女人,挎着个名牌包骂骂咧咧,用脚下的高跟皮靴踹别人的车轮胎,怪别人的车太大,占空间。

  卡宴占了道,后面的车开不进来,司机摁喇叭都被女人骂,保安跑过来指挥卡宴司机,还是不行,有热心司机想帮忙,那女人也不要,怕别人刮花她家的车。

  反正买主还没有到,陆首秋干脆站那看热闹。

  其实那个位置很好倒进去,之所以不行是因为卡宴的后轮胎粘了俩亡魂,衣衫褴褛,烂脸烂脑袋,还保持着死前的惨相,他们张牙舞爪,目露凶光,死死抱住轮胎跟司机对抗。

  生人看不到他们,附近的鬼差估计也休周末去了,只有陆首秋笑盈盈的支着下颌看他们像蚂蚁搬家,能让亡魂死缠烂打的可能性有很多,她不会多管闲事的,再说管理处也不让她管啊,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之后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已经进去了。

  买家是半小时后才到的,很年轻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她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跟了个年轻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夫妻俩。

  陆首秋的容貌让女人眼露惊艳,坐下后彼此客气了几句。

  “没想到村花小姐这么年轻漂亮。”

  “哪里哪里,我就看着小,其实已经是百岁老人了。”百岁后面还要再加好多个零。

  她这掺假的实话逗得女人笑出声,“村花小姐好幽默。”

  这个称呼让陆首秋嘴角止不住抽搐,以后可不能随便取ID名了,要命。

  坐一旁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过的女人老公隐隐透出些焦急,几次跟女人使眼色,女人也看到了,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待聊的差不多了女人才提出想先看看货。

  陆首秋笑着点头,很随意的从口袋掏出那两粒鱼眼珠放到桌面,跟她中午吃的鹌鹑蛋差不多大小,光彩夺目,里面仿佛有岩浆在流淌。

  夫妻俩呼吸一滞,实物远比图片上的更震撼,这一趟没来错。

  “我们能拿起来看吗?”

  陆首秋再次笑着点头,“随意。”

  女人道了谢,又很专业的拿出手套戴上,才小心翼翼的托起鱼眼珠凑到近前看,时不时跟她老公交换一个眼神,看了有十几分钟才恋恋不舍的将鱼眼珠放下,还贴心从包里拿出一小块绒布垫着。

  对面这个小姑娘刚才掏宝石的动作很粗暴,不装盒也就算了,连个保护措施都不做,摔坏了怎么办,这可是能拍到九位数高价的能量宝石!

  是的,没错,鱼眼珠在人间有个很复仇者联盟的名字,镶嵌珠宝只是它其中一个作用,它还能驱邪避凶,是比黑狗血、桃木剑都管用的驱鬼神器,尤其对外籍的吸血鬼、堕天使、邪/教徒什么的。

  每年从管理处流出去那么多鱼眼珠,要没有这奇异的功能也卖不到这么高的价钱。

  今天这对夫妻,女的叫许红,男的叫梁宽,一直在国外做生意,家底很丰厚,前几年跟朋友合伙搞了个地产项目。

  也该着夫妻俩倒霉,那地方宗教盛行,买下的那块地皮据说是以前用来吊死异端的,后来就一直闹鬼,各种恐怖传说,但牵线的中间人隐瞒了这事,等项目启动,什么都晚了,工人三天两头生病,还出意外死了两个。

  事情还没完,夫妻俩有个女儿在瑞士读高中,半夜梦游一样找了跟绳子将自己吊到花园的树上,还好被尿急出来上厕所的保姆发现才捡回来一条命,清醒后女儿一直嚷着有人要吊死她、骂她是异类什么的,紧接着家里陆陆续续有人出事,后面多亏许红的婆婆带回来的那位朋友帮忙,才将一家人从这些恐怖事件中解救出来。

  许红跟陆首秋说几年前得到过一粒类似的宝石,是真话,而且就是她婆婆的这位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朋友叫她花高价买下来的,当时家里已经一团乱了,花这么多钱买珠宝让许红怀疑这人的动机,但看唯一的女儿被吓得精神错乱,脖子的勒痕一天天加重,眼看就要被活活勒死,许红一咬牙还是把宝石买了。

  带回家的当天,女儿脖子上的勒痕就奇迹般不见了,人也恢复了正常,家里再没有出现过怪事,许红这才有点信那个人,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那人对自己的身份没有透露半点,倒是好心提醒许红夫妻俩尽快将那个项目工地脱手,别再沾惹了。

  那个项目投入很多,现在出了人命,谣言满天飞,谁敢接手,梁宽觉得既然这颗宝石能化解自己家的怪事,放到工地去说不定也能成。

  别说,还真有用,不仅如此,梁家这几年的运气爆棚,资产翻了好几番,全家一致认为是宝石在庇佑。

  但上个月,宝石里面像岩浆的流彩枯竭了,快要封顶的项目接二连三又有怪事发生,夫妻俩担惊受怕,赶紧让老妈联系那个人。

  梁宽的妈妈也是偶尔才跟人结识,说是朋友,其实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离开前给梁妈妈留个了邮箱,让梁妈妈如果研究出新菜就发她一份菜谱,梁妈妈爱研究美食,那人以前就嘀咕过:如果我有这样的手艺说不定能延长雇佣期限。

  梁妈妈跟对方说了家里又出怪事,是不是要再买一颗宝石镇着才能化解。

  许红这几年也留意过拍卖信息,不知道先前那些买家是否也同自己一样知道了宝石的作用,导致宝石变得异常抢手,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拍卖就已经被匿名买家高价要走了,许红根本买不到,只能求助那位对美食很执着的神秘人。

  一开始那人并不打算帮忙,因为她早之前就说过让许红夫妻俩将项目脱手,不听劝,现在有什么后果也只能自己吃,但过了几天那人又发来一封邮件,让许红回国去云黔,兴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夫妻俩一想,对啊,云黔的翡翠玉石很出名,也早有传言说能量宝石原产地是那边,说不定运气好真能碰到,于是夫妻俩就来了,美其名曰旅游,实则是寻宝,真就让他们寻到了,虽然是在网上。

  陆首秋不知道对面这两人身上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她只想快点完成交易然后回家,阿落给她发了好多条微信,痛骂她没良心,见死不救,还威胁晚上不许她上/床,让她去驴棚跟花皮一家睡。

  真不怪阮鲸落这么气急败坏,实在是丈母娘们太能吵了,她脑袋嗡嗡的,想跑也跑不掉,只剩下半条命撑着等陆首秋回来算账。

  陆首秋打了个哈欠,“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再给你们几天时间,考虑好了可以再联系我。”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成。

  她开价也不低,许红夫妻俩咬咬牙,还是买下来了。

  双方谈妥,然后去银行办转账,陆首秋拿着又多出一笔钱的银行卡在门口笑得很开心,她可是为自己攒了不少的嫁妆。

  心情不错的首秋大人看自己的买主印堂发黑,有不属于这里的怨气缠绕,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陈旧破烂散发出腐朽气息的亡魂在两人周边张牙舞爪,又被鱼眼珠泄出的岩浆气体烫的不敢靠近。

  她挠挠下巴,唉,算了,就做回好人叭。

  于是她低头掏了掏口袋,掏出一串鱼鳞,大方道:“这是赠品,送你们啦。”

  然后顺道挥手将那些腐朽亡魂打散,来了她的地盘就得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