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柳思南忽然开口道:“李锦屏,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小妹很像?”

  这话一出,柳思南感到身后的人明显一抖。

  李锦屏拉着柳思南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似乎这种亲密的触碰才会缓解她内心的焦躁。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嗯。”

  “刚结婚的时候,你看向我目光,和小妹跳楼之前,很像。”

  “都是惊怒中,夹杂排斥、厌恶、恐惧……看我,就像在看一个避之不及的怪物。”

  这话听得柳思南很辛酸,她和小妹都对李锦屏有过那样的眼神,李锦屏总是不动声色的,没想到,这种眼神也会深深地伤害她。柳思南哑声开口,“谁让你强迫我和你结婚。”

  “对不起,”李锦屏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诚恳开口,“那时候,和我结婚是保护你最好的方式。”

  柳思南眼眶湿润,忍不住赌气道:“明明可以采取法律途径证明我是合法签证啊。”

  李锦屏叹了一口气,深深吸了一口柳思南身上的味道,沉声道:“我的小笨蛋,偷渡这种事情,是我的逆鳞,只要你和它沾边,我就想用最安全的方式把你锁在身边。万一呢,万一不成功,你是不是还要和那些人渣对峙?我不想你和他们有任何牵扯,不想你的名字被他们任何人注意到,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柳思南反手摸上李锦屏的脸颊,这人说话时把她抱得很紧,那种隐蔽的恐惧,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经年历久,已经受不住任何冲击的脆弱,透过薄薄的衣衫,切肤般传到柳思南身上,那一瞬间,柳思南切身感受到李锦屏这些年压抑的悲苦。

  柳思南小声道:“我能理解……只是当时,你没有和我解释清楚,只要你解释了,我肯定愿意和你结婚。”

  “都是我不好,”李锦屏说,“林淼的事情,我早就该告诉你,现在我把一切都说清了,除了这些不想回忆的过去,再没有别的瞒着你。”

  “你和我结婚后始终闷闷不乐,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错了,我想把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下,可你却一天天地消沉下去,直到你喝醉酒,差点被人拐卖……那一刻,你和小妹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李锦屏眼角滑落一滴泪,她轻轻闭上眼,颤声道:“让我觉得,我迟早会害死你。”

  “是我的错。我提出离婚,是因为我怕再把你拴在我身边,会让你也像林淼那样,彻底离开我,”李锦屏撩开柳思南的发丝,指尖按在那个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烫伤疤痕上,又愤怒又痛苦,“但我不知道,你离开我之后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无法忍受赵启冉对你所做的一切,也无法忍受你去找别人,我想放开,却撒不了手。”

  “也许是我不够好,一次又一次,让你受到伤害。”

  柳思南捉住李锦屏的手指,眼神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想起被赵启冉拉进车里言语羞辱,用滚烫的烟头留下侮辱的印记,被狠狠踩断手腕的锥心疼痛,至今回想起来,会有点恶心,却并不怎么害怕了。

  “你不是帮我报仇了吗,”柳思南一下又一下捏着李锦屏的掌心,似在安抚,也是在劝慰,“据说赵启冉在监狱里过得非常不好,两只手的手腕自从不知道怎么回事断了之后,一直都没长好过。”

  李锦屏垂着眼,收敛气息,悲伤道:“可我还是伤害了你。”

  柳思南在李锦屏怀里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呼吸相闻,她直视李锦屏深情的目光,轻声道:“夫人……我好久都没喊过你这个称呼了。每次害怕你的时候,我就会示弱,会把自己龟缩起来,却从来不会认真去解决问题。”

  “离婚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财富。离开了夫人的庇佑,我开始自己一个人闯荡,也许会受一点辛苦,会被之前的仇家‘痛打落水狗’,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上综艺也会被恶意剪辑、全网黑,会被曾经的好朋友冯明明诬陷背叛,但我也都一一挺了过来。我结交了很多新朋友,南燃、韩兰溪、UE、王婉儿和白梅老师,还有很多心地善良的工作人员。”

  “我终于学会在磕磕绊绊中向阳生长,你把我带回来就圈养在你的金丝笼里,可夫人,被圈养的小鸟是没办法飞翔的,我总要去迎接外面的暴风雨,去看一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幸好,这一趟来来回回,我终于又回到了你的掌心。”

  李锦屏沉默地看着柳思南,良久,伸出手再次把她揽入怀里。

  她的小鹿离开她的羽翼,跌跌撞撞滚落一身伤,独自一人舔舐伤口,归去来后变得更加强大而美丽。

  她该庆幸而欣慰。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李锦屏轻声道,“有关我的病情。”

  柳思南在她怀里闷声道:“嗯。”

  “你稍后会让杨雅和你沟通,她给出了一套手术方案,我现在必须进行手术,”李锦屏说,“杨雅会告诉你手术的风险,和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柳思南探出头,湿漉漉的目光瞅着她,半晌才张了张口,“好。”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柳思南与李锦屏十指相扣,仰头吻上她的脖颈,像一只蹭毛的小猫,软声道,“再也不放手。”

  “嗯。”李锦屏沉声笑道。

  67 手术

  ◎手术◎

  整洁干净的医生办公室里, 杨雅戴上眼镜,面前是一堆厚厚的病例案宗。

  她翻开其中一本,向对面坐着的人道:“你不要紧张, 李总的病情我们已经跟踪了很多年,手术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柳思南问,“具体是多少?”

  杨雅顿了一下,“百分之七十。”

  “只有百分之七十?”柳思南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么说,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李锦屏很可能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