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锦绣绫罗包裹的人,踏步而出。

  第一步,肩膀微晃,头颅不动,踩在落语第一调。

  第二步,拖延而来,身上繁复配饰震颤又定,正踩在调子消失的瞬间。

  “不立于口。”

  唱腔依旧荒凉,却陡然升调,拉出戏腔般华丽高昂的尾音。

  柳思南踏步而来,宛若老旧照片里衣着糜烂华美的贵族女子,看不清面容,看不清神色,看不清眼神。

  渺远又具体,畸形又美丽。

  “女子,不立于口,”唱腔婉转低吟,拉出震撼的一声,“好否?”

  与此同时,柳思南走到中间,前后都是路,她驻足静默,低头捂嘴,抬头凝望镜头。

  在她的动作间,额际的轻纱随之滑落,她的目光透过镜头,落在每一个观看直播的人眼中。

  如斯美艳,如斯麻木,如斯绝望。

  “女子,不默于口,好否?”

  柳思南转身轻舞,动作是刻意设计的僵硬迟缓,好像从生下来,就勒令不准下床,养在深闺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透着腐朽艰难的气息。

  “女子,不修于口,好否?”

  唱调继续,柳思南身上的配饰开始逐次剥落,先是华丽的外袍,而后取下整个头面,露出小而圆的马蹄鞋——一种屈辱而落后的象征。

  她每跳一步,都带着血气,不解与挣扎,麻木与温顺,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互相碰撞,迎面而来的冲击感,震撼着每一个观看的人。

  李锦屏从光打到柳思南身上的那一刻,就浑身静止了。

  柳思南穿的妆造,几乎一比一复刻了《好否》。

  而后响起的乐声,由笙歌演唱,独特的嗓音带着叙述与嘲弄,透过暗淡沉重的旧时光而来。

  “女子,何以为家。”

  “女子,何以立世。”

  “女子,不立于口——好否?”

  好、否?

  这是整个妆造的精华,李锦屏的设计理念,并不是去触碰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她设计了八套服饰,以一种连绵的美学符号,展示着畸形而末路的美。

  而柳思南把这八套都穿在身上,长裙来自《好否?明》,头面来自《好否?清》,马蹄鞋,来自《好否?民国》……

  一步一摇,配饰熠熠生辉,此辉并不耀眼,只在岁月的过往里暗淡无光。

  一摇一落,这些衣服并没有“穿”在柳思南身上,有些只是挂着,轻轻抖落,就会轻柔飘落。

  李锦屏仿若被定在椅子里,目光追随柳思南移动,整个人陷入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只对柳思南的动作有反应。

  柳思南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只是曼舞轻歌,一层又一层,褪去繁复沉重的装束。

  最后,双臂猛然振动,挂在肩膀的布料尽数抖落,柳思南猝然转头,凝望李锦屏。

  仿若隔着浓稠又浅薄的岁月,朝她透去一凝眸。

  此时柳思南背部裸露在空气中,少女苍白的身躯泛着红色,暴露在阴郁的光芒之下,肩胛骨美丽而凸起,上面绘有一对白色的幼鹿,宛若一对瘦小病弱的翅膀,振翅欲飞,好似飞蛾扑火、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却仍固执地望着一个方向,永不垂暮。

  女子行至旧社会的末路穷途,长翅已然萎缩,却融入骨血,依然带着纯挚、贫瘠而向上的力量。

  一曲罢,定格于此。

  观众台下一片静寂,许久无人发声。

  过了良久,白梅带头鼓掌,掌声连成一片,顷刻间,雷鸣狂欢般的掌声充斥整个房间,为刚才震撼一曲做下完美注脚。

  直播间已然刷爆,几次掉线,在最后的颁奖环节才陆续恢复线路。

  李锦屏在漫天的欢呼声中回过神,与柳思南隔空对视,谁都没有率先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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