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离婚前的柳思南,最骄纵放肆的时候, 在她面前也还是会怕。

  柳思南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 如今却逼着她要一个说法,这种忧愤成疾的萎靡模样, 让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都是因为自己。

  李锦屏深褐色的瞳孔里盈满了悲伤,她回避柳思南的视线,有口难言,“常年高强度工作, 对我的大脑损耗很大, 我需要定期去进行‘排空’, 认识蓝凌完全是一个意外,为她设计那款手表, 是因为她握着一些对我有威胁的东西, 那时候蓝齐已经成了你的经纪人,知道你太多事情, 和蓝凌硬碰硬, 结果很难两全。”

  “排空”是什么意思, 大脑耗损又到了什么程度,严不严重,有什么后续影响?

  蓝凌握着的对她有威胁的东西,具体又是什么?

  柳思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当年迫切地想要李锦屏一个解释,如今她说了,她也听在耳朵里,却不想去信了。

  李锦屏深而长地叹出一口气,“思南,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思南单腿跪在后座上,直起身子看着李锦屏,“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我想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的笼中雀。”

  “你已经和我离婚了,你不再养着我,什么都不用管了,所以才肯对我说出这一点点实情?你到底把你的妻子当成什么角色?”

  李锦屏抬了抬手,似乎想安抚她,可抬手到一半停在半空,刚浮现出一缕挣扎的迹象,又狠狠顿住。

  最后只是轻声道:“对不起。”

  柳思南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三个字。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丝银线飞快地从空中划过,抬手一摸,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被李锦屏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我不想闹成现在这样,”柳思南哽咽,“我真的很想体面地和您告别。”

  “这七年里您把我保护得很好,我就算再白眼狼,也不该继续冲您吵,”柳思南不知不觉用了“您”的称呼,低着头小幅度发抖,声音都劈叉了,“可是,我以为我了解您,起码在这七年的婚姻里,您是我最亲密的人。”

  “每次您都习惯发号施令,不允许我反抗和拒绝,表面上看,您在很多小事上都纵着我,可是一旦触及您的原则,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平等、正常的。”

  柳思南嘴唇发白,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

  一切都因为李锦屏。

  她不是自己的“前妻”,也不是众人眼里的“贵人”和“金主”,李锦屏是活生生的人,占据了她18岁到25岁7年时光的“亲人”、“爱人”。

  已经长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用来放在心尖尖上去尊敬的。

  李锦屏是她的第一人,她对于生活、工作、成长,甚至性的体验,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李锦屏陪着她完成。

  可就是这样视若亲人的,最亲密的人,竟然有这样多的事情瞒着自己。

  对柳思南来说,与其是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不如说是整个信仰都崩塌了。

  “而且,临夏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柳思南小脸苍白,说话哆哆嗦嗦,“我们才离婚不到一个月,你身边就多了一个爱慕者。”

  “夫人,你多么聪明,多么睿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临夏对你的情意,你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怀疑你出轨了,”柳思南抓住李锦屏垂落在一边的手,力气非常大,狠狠捏着,几乎都能听见指骨紧缩的锐响,“是!”

  她逼视李锦屏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李锦屏不辨喜怒的面容,丝毫不给任何缓和的余地,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和她在一起?”

  李锦屏始终沉默着,直到被她逼到这种地步,才轻轻挣了一下手,低声道:“你说的在一起,指的是什么?”

  李锦屏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态度却有显而易见的烦躁,“爱上她,还是和她上/床?”

  柳思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李锦屏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字,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每次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就会被她狠狠压下去。

  她们相识相恋尚且有一个过程,李锦屏从未着急要她的身子,直到结婚那一晚才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李锦屏身边,别说情人,连一个亲密的、让柳思南去吃醋去胡思乱想的人都没有。

  在这方面,李锦屏始终有种保守而传统的洁癖与坚持。

  可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觉得,对你有亏欠,”李锦屏吐出一口气,看着窗外,“七年前,是我独断专行把你强娶回国,我希望你一直开心下去,不要忧愁,也不要长大,我喜欢看你恣肆无忌、随心所欲。”

  “你说的没错,我能看出临夏对我的爱慕,那是因为,”李锦屏把头转过来,半垂的视线落在柳思南始终没有放开的手上,“我从她的眼神里,能看见当初的自己。”

  “柳思南,我曾经毫无指望地爱了你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