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灯光昏暗看不出来,江温辞脸色像是喝醉般通红。

  “热,”他拽住衣领一把扯开,低下脑袋,冲着林声扬指了指后脖颈,“我腺体没红肿吧?”

  他额前碎发打湿,清水顺着下颚汇聚至下巴尖,一滴滴缓慢往下坠落。

  林声扬想到什么,忙凑上前看,细心检查后松口气:

  “还好还好,你发热期不是昨天就结束了吗?要在这地方发热,一条小命可不够你玩。”

  江温辞浑身脱力,身体软绵绵靠到洗手台沿,随手从墙上纸架里抽出几张纸擦手。

  舔舔唇瓣,喉结干涩滚动,他朝林声扬勾勾手指:“借根烟。”

  林声扬摸出烟盒,倒出递过去,待江温辞将烟叼进嘴里,他拍遍左右裤兜,心里一凉:“火机扔外边卡座里了。”

  咔哒——

  有人推门走进卫生间,恰好看见两人咬着烟找火的画面。

  江温辞抬眼,跟蒸汽朋克风机车老板对上视线,后者似乎正在打量他,而他只浅浅瞥了眼,漫不经心移开目光。

  他是内双,眼尾微微上挑,长相带着纯天然的张扬锐气,锋芒大过漂亮。

  即便身上带着omega柔软的信息素,一般也不会有alpha敢主动上前搭讪。

  机车老板漫不经心走近,打开水龙头,抬眼扫过镜子里的两人,轻笑一声:“没火?”

  “忘记拿打火机了,不过我们可以出去抽。”林声扬道。

  离得近才发现,这名alpha身材不是一般的高大,肌肉贲张,手臂能有林声扬腿那般粗,浑身透着一股野性的匪气。

  江温辞倚在墙边没说话,心不在焉地咬着烟走神。

  “我带了,需不需要给你们借个火?”机车老板友好问。

  他侧身去抽吸水纸,手臂从江温辞眼前越过,造成的动静让江温辞抬起眸,注意力放到他说话声上。

  没等两人开口,他掏出一枚金属打火机,滑开盖子。

  挡风火机不管怎么晃火苗都不会熄灭,他稍往前,亲自替江温辞点烟。

  “......谢了。”

  江温辞将烟扣到手上。

  火星子在指间绽开,细细烟雾徐徐飘散。

  机车老板略低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不客气,能给这么漂亮的Omega点烟,是我的荣幸。”

  “......”

  江温辞眉梢几不可查挑了一下,那是不爽的冷嗤,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站直身子,离那老板远了点。

  “你们是学生?高中生?”机车老板给两人借完火,没走的意思。

  他背靠着大理石台沿,自顾自咬根烟垂头点燃。

  林声扬:“瞧您说的,未成年哪能进夜店,我们是大学生。”

  “我们这里很少招待学生,哪个大学?有学生证给你们打个折扣。”

  “有有有,我们是宁大的,电子学生证成不?”林声扬忙不迭就要掏手机。

  “可以,宁大啊,果然是好学校出来的人。”机车老板语气莫可名状,视线从江温辞脸和脖颈上滑过。

  江温辞全程眼睛都没抬。

  他摁熄剩下的半截烟,勾过林声扬脖子,带着他大摇大摆离开,散漫道:“你开什么玩笑,咱学校哪来的电子学生证,走了。”

  “不对啊,我们学校咳......”

  林声扬还想说什么,被江温辞无情锁喉,半拖半拽带出洗手间。

  出到外头,江温辞放开他,手插兜往前走,林声扬立马追上:“我们学校有电子学生证!”

  江温辞掸掸肩,不以为意:“是吗?我忘了。”

  他只是觉得夜店给学生打折这件事很不靠谱罢了。

  卡座一帮人在玩扑克。

  余苏南坐在角落,一手拎酒杯,一手握手机,安静得格格不入。

  他一出现在视野,江温辞所有注意力不自觉跟着他走。

  透明酒液没下去一半,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他手里十分养眼,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余苏南有种很神奇的魔力。

  不管何种环境,只要他往那儿一坐,周遭再喧闹再混乱的声音都变得不过尔尔,自带清风皓月光环。

  江温辞脑海忽然一闪而过某种意识。

  那就是林声扬曾说过的,余苏南是凡人得不到的神仙。

  他太有距离感,干净到宛若谪仙,让人只敢远观,毫无接近的自信。

  他身边位置是空的。

  江温辞犹豫要不要坐过去,可一想起刚才在那个位置发生过的意外,他不太能做到无事发生地跟余苏南把酒言欢。

  恰巧对面方涉看到他们,扬扬手中扑克:“小江哥,小林同志,来玩梭哈!”

  “来了来了!”

  林声扬拉住他,飞奔回到卡座,朝沙发里一砸,江温辞顺理成章坐到方涉身边。

  余苏南听到动静,从散发微微幽光的手机屏幕里缓缓抬起眼。

  隔着长桌,一瞬不瞬望着对面江温辞。

  他眼神太不知道收敛,江温辞偶尔对视上,不知为何仿佛被他视线烫到,弹开目光,探身去抓了杯鸡尾酒。

  有种......

  不负责任的愧疚感。

  “江哥洗牌啊,方涉你没见过吧,江温辞洗牌技术比他人还骚包!什么花里胡哨的手法他都会。”

  林声扬从方涉手里接过新拆封的扑克牌,直接塞进江温辞手里。

  江温辞来了点兴趣,搁下杯子,勾唇笑:“付费观看啊。”

  “好说,咱一人出一毛,给你凑个一块出场费!”方涉也笑道。

  江温辞熟练切几下牌,脚往前傲慢一蹬,笑得混里混气:“行啊,一块出场费捐给林声扬买糖吃。”

  “哈哈哈哈......”

  卡座里的人都在笑。

  咆哮背景音中,江温辞刻意看了眼对面。

  余苏南靠在沙发里,所有人都探出上半身拉长脖子来看,只有他无动于衷,整张脸没入黑暗,甚至连表情都看不清。

  他正对着的桌面,放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杯。

  江温辞笑意收敛。

  夜店定制的金色扑克在他手里流畅翻转开扇,仿佛注入生命,听话地跟随那双手动作,连难度特别高的里夫鲁式洗牌在他这里都轻而易举展示。

  江温辞手指修长,不疾不徐玩弄那副扑克,仿若一场视觉盛宴。

  直到切完牌,方涉意犹未尽,啧啧叹:“这付费观看内容你卖一块钱亏了啊。”

  “你们玩,刚那段算我友情赞助。”

  江温辞把牌塞回方涉怀里,起身往对面走去。

  不远处舞池内音乐突然切换,重金属乐仿佛连绵不绝的滚滚天雷,砸得人耳膜发麻。

  江温辞走到余苏南身边,弯腰还没坐下去,身后骤然爆发出一长串比天雷还轰响的巨大高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舞池内无数道身影蹦跳着振臂欢呼,刺耳尖叫声震天撼地。

  他们一卡座十几号人满头雾水,同时朝舞池看去。

  在数不清多少只手的簇拥下,二楼打碟台上去一个人影,绚烂灯光投射下来,那人身形影影绰绰,仿佛踩踏七彩祥云。

  他的出现似乎拉开了一场精彩表演的华丽金红帷幔。

  “朋友们——”

  麦克风将声音扩大无数倍。

  二楼那人气沉丹田一声吼,脸上浮现出涨得通红的痴醉神情。

  他从身后掏出大把钞票,哈哈大笑着于高处用力挥撒而下——

  “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我买单!!!”

  不计其数的粉红钞票于半空中一把散开,纷纷扬扬飘洒四处。

  炫目光束在头顶疯狂旋转,夹杂一把接一把的金钱雨,呈现出一种撼人心魄的迷幻和瑰丽。

  整个夜店彻底轰动,欢呼声这一瞬达到最高潮,如一把把刀刃肆意切割耳膜。

  “夜色撩人”在此刻一掷千金中变成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无数男女在舞池里勾头推搡,纵情尖叫,骄奢淫逸又糜乱的堕落爬满每个人脸部。

  信息素彻底失控,alpha和omega释放出五花八门的信息素交缠于空气中,混合成某种淫靡味道。

  “我操?这么野!”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温辞也被眼前这癫狂一幕震撼到,呆在沙发边半天没动。

  按在扶手上的手腕忽地被圈住,一股恐怖力道施加下来,扯住他往下一拽,他身体控制不住倾倒。

  一个没注意后仰跌进沙发,坐到余苏南大腿上。

  “喂!余苏南!”

  他撑起上半身,刚要爬出,余苏南抓住他手臂往后又是一拽,他重重跌回原位。

  “别动。”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钞票雨舞池内,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微不足道的动静。

  余苏南从身后搂住他,将他双手手腕扣一块儿按下,脑袋顺势垫在他肩膀上。

  一低头埋进他颈窝。

  Alpha像头危险雄狮,气息起起伏伏落在他脆弱脖颈处。

  鼻尖在皮肤上似有似无的触碰,让江温辞脊背紧绷到极致,紧接着,耳畔处落下来一道低哑嗓音:

  “你好香。”

  直到这刹那,江温辞才察觉到,余苏南大概是被那杯不起眼的海洋之心给灌醉了。

  而他上回喝醉,就是这么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