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哪里来的吉时?

  这夜半三更的。

  原本受控的鬼新娘也变得不受控制,那一身自开始化妆就收敛起来的血腥气味,反倒是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

  子安被这扑鼻而来的气味一吓,反倒神色清明了些,许是物极必反,他失魂落魄的神态有所好转,不再直愣愣地看着木门了。

  木门背后的“东西”极其守规矩,已经呼喊了九次“吉时”,但是依旧等着新娘子自己出门。

  鬼新娘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不顾江念绾的阻拦,离开了梳妆台。

  江念绾已经给她化好妆了,眉毛、眼妆、唇妆都很适合新嫁娘,看起来又喜庆又温婉,只不过头发依旧是披散着的。

  江念绾不敢动这些头发,说到底,克服了恐惧,拿捏眼珠子也就是眼一闭、心一横的事情,但是头发、牙齿、手爪子,都是鬼新娘的利器,江念绾真的贸然上手,才奇怪呢。

  一个没有存档点的游戏,上一个死了的男玩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江念绾可不想还没摸清楚游戏的玩法,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强制退游戏。

  只上好了妆的鬼新娘,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头发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自动盘了起来,那头乌黑的秀发分为多缕,一点点绾成凤髻,只缺了点首饰点缀。

  首饰,哪里来的首饰?

  江念绾此人也算得上是这个副本里面过境的蝗虫,连纸钱都敢捡,连眼珠子都敢昧,真有什么首饰,别说可能是鬼新娘带过的,就算是真在鬼新娘头上的,她也敢悄悄薅下来点。

  能被拔下来的,就说明能拿,这在游戏里几乎是通用的道理。

  江念绾也确实没有在梳妆台上看到这些东西,鬼新娘催促的视线已经转来。

  它先是看了下江念绾,虽无声,意思却很明显。

  可以摆放头饰了。

  江念绾不动,鬼新娘似乎是看在她的化妆技术以及夸鬼的熟练程度上,只用不解的眼神略看了几眼,伸手把江念绾往旁边推了推。

  “嗯……”

  鬼新娘之前实在是太好说话了,江念绾被推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个BOSS级别的鬼怪。

  “滋啦”,是衣服被鬼气侵蚀,损坏的声音。

  “嘭”,是江念绾没控制住自己,撞到墙上的声音。

  鬼新娘有些惊讶,眼神似乎在委屈,只是碰了碰,怎么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人,一下子就那么远了。

  不过,鬼新娘凑近了感受了一下,还在喘气,小人还活着!

  那就没事,还是成亲更重要点。

  “成……亲。”江念绾没有给的东西,在场还有另一个,还是名正言顺的“丫鬟”,鬼新娘的目光自然就慢慢挪到了丫鬟的身上。

  “丫鬟”子安看着江念绾都被一下子打倒了,还以为是鬼新娘在秋后算账,在鬼新娘的高压目光下,子安努力挤出来了一个微笑,看起来倒是又乖巧又可怜的。

  是个傻子。

  鬼新娘心想,它也就不再看丫鬟了,甚至本就不灵光的脑子,还给丫鬟找了个借口。

  食物而已,确实没办法知道那么多。

  至于独自一人出现在她的闺房的江念绾,鬼新娘本就不打算找她算账。

  嗯,没有人会因为天降美味小牛排而不开心的,特别是小牛排还自带了番茄的时候,更美味了。

  天降的小牛排不知道,打包回来的夜宵也不知道,鬼新娘只好自食其力。

  自己把自己盘好的头发,又恢复成了披发的状态,长发在屋内乱飞,从拔步床附近拖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柜子,上面有金色的锁扣,看起来正适合放些贵重且正常的物品。

  “咚咚咚”是屋外的敲门声,那只会喊“吉时”唤“新娘”的怪等得不耐烦了,边“呜呜”边敲门。

  声音不大,但足够湿冷、缠绵,甚至在门外开始有呜咽声音的时候,屋内的灯火都一闪一闪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子安才发现,这个房子和他们大汉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汉的灯笼用的还是烛火,但是这个挂在屋子上的东西,竟然是自动亮的东西?

  江念绾也才发现,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感觉进入游戏之后体能好了不少,要是以前这么一撞,她高低让这个鬼新娘当场跪下来求她。

  求她不要死。

  现在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咳嗽了一声,把一口气吐出去之后,就好了。

  子安停在原地,但是正好挡住了鬼新娘试头饰的路,江念绾眼疾手快把人拉了过来,看到子安的视线。

  “不是,这年头的游戏也太不靠谱了,前有气球穿帮,后有电灯穿帮,怎么不放个空调制冷呢。”

  江念绾这段话,子安一个字也没听明白,不光是他,在看直播的观众也都不明白。

  “气球?电灯?空调?”

  庞统的好奇心比其他的同窗都强,这大概也和他学习进度更快有关,在水镜先生门下,完成学业已经很不易了,根本没有时间探索这个世界的神奇。

  和庞统不相上下的也就诸葛亮,所以这话还是问诸葛亮的。

  “气球应该是进入这所阴宅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那些圆乎乎的东西。”

  说话的却不是诸葛亮,而是坐在前面的司马徽。

  三国已经过去了两个夜晚一个白天,现在是第三个白天了,司马徽也知道了诸葛亮的两个小书童被卷到了这次人口消失的事件中去。

  当然,也没办法不知道,即使是诸葛亮这个动手能力强的,以往也是书童来背饭盒、背书包,在有雅乐相关的课程的时候,诸葛亮会自己抱个琴来。

  但是这几天,两个小书童不在,跟着诸葛亮的变成了一个老实汉子,加上庞统这个闹腾的,司马懿的私塾已经没有老师不知道这件事了。

  当然,能让这个消息被飞速传播,也不是主人公和他们的小天才诸葛亮挂钩,当然是消失的两个书童,竟然遇见了秦始皇、汉武帝!

  俨然是第三天,司马徽想都不用想,究竟有多少人在一同看着嬴政、刘彻,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自董卓之后,大汉战火纷飞,司马徽偏安一隅,和来投奔他的文人隐士一起教小崽子们,也曾失望过、焦虑过。曾几何时,司马徽甚至觉得自己都不敢翻开大汉的史书。

  汉朝从辉煌到现在的山河动荡、满目疮痍,他们这些人,又有何颜面得以见先祖呢?

  但是现在,先祖竟然以一个活生生的样子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司马徽又舍不得不看,这可是刘彻,是汉武帝啊!

  司马徽只解释字面意思,庞统撇了撇嘴巴,又戳了戳旁边的诸葛亮,小声嘀咕。

  “你知道的多,应该懂吧?”

  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庞统觉得自己懂得真不如诸葛亮,锲而不舍、虚心下问。

  “可能是这位女郎的时代特有的东西。”诸葛亮声音也不大,两个人活脱像在观影课上交头接耳的同学。

  “行了,别讲了,早晚会知道的。”司马徽没开口,开口的是另一个平时跟庞统关系更好的老师。

  平时就总是皱着眉头,很不开心的样子,最近几天更是格外严肃了。

  当然,这位老师呵斥庞统也是有原因的,汉武帝那边黑下来的屏幕总算是又亮了起来,但是出场的竟然是那顶婚轿!

  更离谱的是,秦始皇那边亮起来的,竟然也是婚轿的样子!

  不是吧?

  难道说,秦始皇、汉武帝同时被困在了同一顶轿子中?

  也别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这俩处场景几乎是一样的。

  一顶婚轿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被四个抬轿人抬着走,皎洁的月光下,和婚轿相伴相随的是时不时掉落下来的纸钱,轿夫们都很沉默,随行的其他人也都不说话。

  安静到诡异的场景,抬轿人的脸都看不清,如果不是月光的照耀,能看的出来抬得依旧是喜庆的红色轿子。

  说是棺材都有人信!

  屏幕亮起来之后,嬴政和刘彻也都有了意识,直播间的镜头也从远景切换成了近景,放了轿子里面的样子。

  让大家伙松了一口气的事,还好不是两个人都被放在了轿子里,别的不说,尴尬。

  秦朝的不尴尬,他们汉朝的尴尬,怎么着都是从嬴政手里抢来的这个天下,真一个轿子了,还是婚轿,怪怪的。

  但是里面的场景也比同时呆了两个人的,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都穿着和鬼新娘身上如出一辙的红嫁衣,甚至比鬼新娘还多了一个红盖头,盖头不是能看到脸的那种半透明款式,而是更为小巧的,实色的,只遮到了嘴唇上方的。

  女款的婚服穿得整整齐齐,手上还有一条红色的帕子,端坐在婚轿上。

  身上有好几条绳子,固定住了坐姿,让两个五大三粗的皇帝,硬生生被衬托出来了几分乖巧与无害。

  “嘶,真好看啊,彻儿。”

  陈阿娇小声感慨,她和刘彻大婚之日,刘彻穿得婚服,都看上去没有这件漂亮。

  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唇形也漂亮。

  陈阿娇敢这么说,卫子夫可不敢,她只敢悄咪咪在心里点头。

  确实,被陛下看上,她是真的不亏。

  婚轿里面,嬴政和刘彻也都睁开了眼睛,只一挣扎,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城隍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