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机一动,秦鸢开口了:“我要谈恋爱了。”

  正在按着手机的洛之绾闻言抬起了眼帘,没有波澜地看着秦鸢。

  其实依照她俩之间的了解,洛之绾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秦鸢是在撒谎。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秦鸢就是想要膈应一下洛之绾,让这鸟人知道自己也是有追求者,也是很有行情的。

  “你这么不打招呼就过来,我以后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的。”秦鸢坐在那里不动如山,面带微笑,说话十分扎人,“希望洛小姐没有忘记我们昨天已经离婚了的事,你跟我现在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大家还是要注意一点距离的好。以及——我的家开门密码谁给你的?”

  居然连开门密码都能给出去,改天是不是她卧室门锁的钥匙都得给她呀?

  这个叛徒必须得抓到。

  然而洛之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洛小姐’?”

  这是她们认识十多年秦鸢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无可否认,秦鸢的确是一个快乐小狗,但小狗一般咬人是最不知道轻重了,咬了就咬了,不分时候,也不知道松口。

  这个称呼真的很刺激人的耳膜,以至于让洛之绾那张在镜头前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再一次在秦鸢面前露出了本来面目,她冷笑了一下,咄咄逼人的问秦鸢:“一定要叫的这么生疏?”

  “那不然呢?”秦鸢觉得现在这个感觉让她非常的爽。

  妈的,这些年她实在是受够了那些窝囊气了,所有人都在说她是舔狗,舔狗也就算了,舔到最后了居然还一无所有——这不能忍。

  而且这个狗东西现在凭什么对她咄咄逼人啊!?

  搞得好像她是出轨了,对不起她了一样。

  “不叫洛小姐叫什么?”秦鸢就是摆明了要恶心人,反正都离婚了,她也不在意洛之绾要怎么想自己怎么看自己了,她坐在贵妃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整个人非常的松弛外加无所谓,“我难道这个时候还敢叫您‘老婆’?”

  值得一提的是,她俩在婚姻续存期间也没有这么称呼过彼此。

  现在离了婚了,却把这个称呼搬出来…多少是有点膈应人了。

  秦鸢是个重庆人,在成都住了有些年头的重庆人,别的都还好,就是成都人的牙尖她学了不少。

  呵,不爱了就是好,说起这种话的时候她心中一点都不感到愧疚。

  听完她的话之后洛之绾站在那里如松柏,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秦鸢也懒得管她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她今天还要约5个妹妹玩呢,时间排不过来,于是直接道:“算了,谁给你的开门密码不重要,我待会就把它换了。”

  电子门锁就是好,可以直接修改密码,不用花钱去换锁配钥匙。

  而洛之绾想的却是很多年前的秦鸢跟自己说起她小心意时提到了密码的问题,秦鸢说,“你知道数字暗号吧?比如‘886’就是‘拜拜咯’,‘771’就是‘亲亲你’,我的密码都是‘771520’——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年少的洛之绾是比现在更加内敛不通人情的人,那个时候的她其实知道秦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回馈不了少年人的喜欢,所以只能冷漠的说自己不想知道。

  得到的是一双少年人失意的眼睛。

  ——她好像总是这样,这样的糟蹋无视秦鸢的心意。

  她何尝不知道对方喜欢她呢?只是她总是喜欢用自己的习惯和方式去理解这份喜欢。

  不敢真的相信,也不敢真的理解,更不敢真的坦诚相待的去接纳。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没有什么是恒古不变的。

  一晃隔了多年,后来长大了,她偶然发现秦鸢这么多年还是一直用着那个密码。

  如果需要加上字母,秦鸢就会在后面跟上她名字的缩写。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或许秦鸢自己的记不得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把密码告诉了她。

  她喜欢对方的一成不变,也享受着对方的一成不变,她以为这是所有变化当中唯一的不变量。

  但是现在秦鸢要把密码修改了。

  洛之绾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丝的茫然,她也就是在当下的这一刻里忽然发现了原来秦鸢是真的要和她离婚,要真的和她告别过去。

  而被留在原地的她甚至还不明白她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还在心中认为这秦鸢或许只是想闹闹脾气,她们还有以后。

  诚然,她在跟秦鸢结婚之前不曾想过自己要和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有亲密联系,但和秦鸢结婚以后,她确实是没有想过除了秦鸢以外她还能跟谁在一起。

  秦鸢是她的唯一选择性。

  但现在她的唯一选择项放弃她了。

  …可她是真的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这么洞察人心,这么长袖擅舞的她,难道就真的一点也弄不明白秦鸢到底想要什么吗?

  她好像知道,但又不敢知道。

  因为在有的时候,知道了问题的本身那便意味着必须要去面对,必须要去解决。

  她的思绪万千,而另外一个当事人还浑然不觉,只在那里继续诛心道,“我跟你的事也算是翻篇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往前看,不要在停留在过去,啊对了,最好这事能成为一个秘密,我可不想到时候上热搜…”

  越说越就有避嫌的那个意味了。

  似乎对于秦鸢来说这个婚姻就只剩下了嫌弃。

  洛之绾有些心浮气躁了,她其实很少会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但听秦鸢左一句避嫌,右一句要保持距离,心下微恼,于是冷不丁的开口打断了秦鸢的话,问道:“你要谈恋爱了?”

  “啊?”秦鸢一下反应了过来,随即点头笑道,“是啊,我不可以谈恋爱吗?我都要二十七岁的人了,我妈还等着抱孙女呢。”

  妈的,你管老子谈不谈恋爱的,反正跟谁谈都不可能会跟你谈就对了。

  洛之绾没说话了,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秦鸢一看她那表情就觉得自己眼皮子在跳——就洛之绾这种心理有问题的疯狗来说,她是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她现在说的跟朵花似的也没鸟用,于是秦鸢摸着下巴道,“傻白甜…啊祁思月还等着跟我结婚呢,你知道的,她盼着跟我结婚盼了好几年了。”

  洛之绾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别的任何人她或许都不会真的放心上,唯独只有祁思月她曾经是真的忌惮过,甚至当下的这一刻也依旧在忌惮着。

  除去祁思月非常受秦鸢的妈喜欢与待见以外,更多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秦鸢对祁思月态度的不同。

  秦鸢这人,看着是热情洋溢的快乐小狗,但骨子里面却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对所有人平等的防备的一个人。

  旁人对别人的警惕和防备或许是冷漠,不与对方接触便罢了,但秦鸢的警惕和防备则是与之交友,戴上假面,和对方保持一个看似良好的关系。

  这种关系甚至让对方永远也看不破,还以为秦鸢在真诚相待。

  年幼时被绑架的那几十个小时或许秦鸢已经忘记了,但心里始终有道坎翻不过去。

  秦家的父母或许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秦鸢的爸爸才会专业陪读秦鸢小二十年,用所有的爱来告诉秦鸢子女之于父母的意义。

  但秦鸢依旧不愿意与他人主动建立亲情关系,哪怕当时跟洛之绾结婚也是一口咬死丁克到底。

  秦鸢能有而今这样的性格,开朗的天性,很难不说是因为她父母对她无条件的偏爱,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性格里天然吸引着旁人的好背面也天然着在让她防备旁人,可对祁思月…秦鸢从未防备过。

  洛之绾嫉妒这一点。

  因为在很多年前,哪怕是秦鸢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她,但实际心中仍旧保持着理智,提防着她超出自己的忍耐线。

  她们之前花了十来年,她也没让秦鸢完全放下过对自己的警惕。

  这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的心中首要的都是想要保护好自己。

  她洛之绾也是如此,大家都一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指责彼此的。

  可祁思月一来,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因为秦鸢对她是无条件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何尝不是一种耳光,生性就是求周全,求偏爱的洛之绾对其难道就不会嫉妒吗?

  ——她当然会感到嫉妒。

  因为只有她跟老狐狸知道:倘若没有她的出现,那么秦鸢一定会无条件选择祁思月这件事情。

  偏偏秦鸢还要说,还要假设:“细想思月姐姐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人漂亮,身材又好,心思还单纯,我妈眼光真是好,给我找的媳妇儿真是万中挑一啊。”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秦鸢都要把自己给说服了,因为她压根儿就记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拒绝跟傻白甜结婚了。

  她倒是冷静。

  只听完她气话之后的洛之绾那脸上平静的表情无法再维系下去了,“‘思月,姐姐’?”

  呵。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