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想着卖艺换点盘缠,谁想在街上耍了半天的枪,被一个无理取闹的大小姐砸了摊子,分文未得,此时正郁气在心,想舒一舒心里的浊气
连珩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心想虽然现在自己拮据,请这小兄弟一顿酒还是可以。
酒肆虽小,却有人在里面弹琴,温婉的女子轻纱遮面,素手冷弦,琴声乍起,婉转哀怨。
顾雪石听着曲子,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所见,黎民受苦,饿殍遍野,不禁悲从中来,再见恩公的喜悦荡然无存。
“小兄弟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是这酒肆太简陋?”
“没有”顾雪石一听连忙道:“不瞒恩公,我听着这曲子,想起一路走来所见,心里有点难受。”
这一路所见不过是黎民的苦难,连珩自是明白,闻言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有这心思...如今君不君,臣不臣,受苦的只有老百姓,有谁管他们的死活。”
两人谈着谈着意外合得来,从日中聊到日暮。
连珩是大碗喝酒的主,今日好不容易遇到知己,能畅快的吐露胸中浊气,自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顾雪石酒量不好,但见恩公如此开心,自然也是敞开了肚皮陪着喝,等到瘫软的趴在桌子上,连珩才发觉他喝多了,只得叫了辆马车,送去最近的客栈。
雪石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时早没了连珩的身影,他草草洗了把脸,正要出门,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打情骂俏的声音,用词很是大胆,听着完全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推开门,隔壁房间的两人正好出来,一个身形壮实,面目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油光发亮,仔细看去,原来已布了一层密密的薄汗。
另外一个是貌美非凡,肤色白皙的满脸笑意的青年男子。
顾雪石自然明白这两名男子的关系,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尽然有点羡慕,脑海中突然浮现恩公的身影,这次,心里混沌的一团似乎突然明晰。
想到昨晚两人一起喝酒的场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顾雪石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原来自己对恩公的钦慕之情由来已久。
他着急跑下楼,才从小二那里知道连珩用一根女式的簪子抵押了房钱,已经离开。
顾雪石本想着借喝酒问问恩人的难处,好借机帮他,没想到自己贪杯,反而最后又让恩人破费,心中懊恼不已。
那店家道连珩走前让自己保管好簪子,三日后便会来赎回,顾雪石知道这簪子对于恩公肯定重要,连忙从店家手里赎回簪子,却一时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到恩公。
就这么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突然想起酒肆里那轻纱遮面弹琴的姑娘,微风过处,白色纱罗轻轻拂动,露出盈盈美目,眼神不时地撇向身边恩公英挺身影,带着一丝浓浓的柔情,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哀伤。
那姑娘定然认识恩公,于是便去了昨晚喝酒的酒肆,果然,那位姑娘还在里面弹琴,见面后才认出,居然正是李师师。
顾雪石从师师口中得知,前几日李师师在酒肆弹琴遭几个地痞流氓调戏,被连珩所救,现下连珩出去办事。
他本想把袖子里的簪子拿出来,手触到簪子却是一顿,道:“我拿了恩公的东西,今日忘了带在身上,明日后道口青石桥相见,我亲自交给他吧。”
顾雪石不知,那簪子本是李师师交给连珩让他拿去当铺换钱,连珩在当铺门口徘徊许久,没有进去,最后倒是压给了店小二抵了顾雪石一晚的房钱。
连珩有些着急,昨日去送公文,下了一天雨,小路泥泞难行,大大延长了他行路时间,此时早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太阳完全落下,天地间昏暗朦胧。
可算是到了青石桥,桥上空无一人,连珩倒是不意外,谁会傻傻的站在大雨里一直等呐,一个簪子罢了,虽然不觉得意外,但真正看见空无一人的小桥,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突然,在青石桥下,连珩依稀辨出一个身影。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桥头挂着一盏幽暗的小灯,连珩一双眼睛凌厉如鹰眼,灯影绰绰间,认出了等候自己多时的少年。
旁边一匹枣黄马,正是自己才不久为了赎回簪子卖掉的宝马,枣黄马看到了连珩,“噗噗”打着响鼻就要走过来,头顶白毛咧咧作响。
“黄风”连珩面露喜色,连忙跑过去。
顾雪石本来早早就到了,连珩迟迟没来,他不相信连珩会爽约,就一直等着,竟然慢慢睡着了。
少年睡得并不安稳,头枕在圈着的手臂上,一点一点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滑下来,连珩伸出手想要扶住,手伸到一半停住,他突然想起昨晚。
逼仄的马车内,顾雪石虽然醉的不省人事,却还是拉着连珩,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浅浅的酒气掩盖去了他往日身上沉水香,浸着水色的眼眸微微挑着,眼尾透着不自然的红。
两人靠的很近,连珩一低头便能瞧见顾雪石的这番情态。
鬼使神差,连珩伸出手掌,遮住顾雪石眼眸,感觉到长长的眼睫毛扫过手心,带来酥麻的痒意。
少年不凡的谈吐还在耳边回响,絮絮叨叨已经听不太清,连珩低下头耳朵靠近想要听清,鼻尖的酒气却是越发明显。
连珩突然觉得有点醉了,神智似乎有点混沌,离开了理智管束,想要抓住什么的本能渐渐出现,说不清道不明。
他渐渐收紧圈着顾雪石的手臂,手下的力道也加重,感觉手底的睫毛被压弯,手心触到温热的眼皮,底下有什么在颤动,应该是少年那双生的极好的眸子,如同柳条垂进碧湖,在他心间泛起微微波澜,一圈一圈荡开去。
“恩公,你回来了 ”雪石一声将连珩从回忆里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