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一年, 萧桐的心脏从来没跳的如此激烈过。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呼之欲出，让人心悸。
时烬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去。
月光如水，树下, 时烬的脸爆红，因太过震惊而双手紧紧握拳。
两人一个低头看地，一个抬头看天，一时之间, 都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 时烬才低声快速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是个意外, 但听到时烬道歉，不知怎地，萧桐心里有一丝失落。
他轻声回道：“没事。”
“嗯。”
时烬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踢着树，“咚咚咚”, 树发出声响，掩盖住了他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声音。
村口没有行人, 时烬微抬眼皮, 路灯下，萧桐的头发垂在眼角, 鼻尖的小痣在月光下尤其显眼。
萧桐看过来，时烬立马收回目光。
两人默默无言。
许久, 萧桐说道：“没什么事, 我就先回去了。”
时烬：“......嗯，好。”
萧桐点头，“那, 拜拜。”
“拜拜。”
......
萧桐：“我走了？”
“走吧。”
萧桐咬牙，“我真走了？”
时烬：“......路上小心。”
萧桐转身, 大步向前。
“萧桐！”
萧桐差点一个趔趄，玩我呢？
他没好气回头，“干嘛！”
时烬站在树下，月光透过树梢，映照在他的身上，他看着他，神情虔诚认真，说：“谢谢你。”
萧桐出了一会儿的神，才反应过来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找我。”也谢谢你，当年救了我。
萧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了许久，才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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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桐的身影走远，时烬拿出手机，给左空明打电话。
大半夜的，左空明正在为时烬的失踪而头疼，乍然看到来电显示，想都没想，接起来就骂，“时烬你个孙子，还知道打电话给我！知不知道什么叫责任心？知不知道什么叫契约精神？你以为，TCC俱乐部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跟你说，就算你要毁约，也要好好给我把这个赛季打完。你爷爷的，忒不是孙子！”
“现在网上的那些粉丝和网友，都在骂我和老谢，你倒好，给我玩消失，赶快滚回俱乐部，把这事说清楚。”
“我就说当初签约费那么低你怎么愿意来呢，跟这等着我呢！”
......
时烬一句话没说，默默听左空明骂的气喘吁吁。
“你丫的，等我喝口水，我骂不死你个孙子。”左空明去接了杯水，仰头喝了一口。
手机里时烬的声音，“萧桐来找我了。”
左空明一口水喷出来，“萧桐找你，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
“……他揍你了？”
“……没有。我跟他说，我跟你请假了。”
“请假？请什么假？”左空明放下杯子，“到底怎么回事？”
……
几分钟后。
左空明一言难尽总结，“所以，他信了？”
“为什么不信？”
左空明：“……”你们年轻人的脑回路，我老人家不懂。
“那天你跟老谢谈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重新签合同？老谢同意了吗？”
“不用他同意，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越过老板自己决定？你想提高待遇？”
“不是。签约费我不要了，每个月给我发工资就好。”
左空明：“......时烬，你说老实话，萧桐真没揍你？”
时烬：“......真没揍。”
“没揍你你脑子怎么瓦特了？”
时烬：“......”
“算了，明天我回基地，到时候再说。”
左空明：“哎哎......”
——嘟嘟！
“臭小子，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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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回到梧桐路，已经凌晨一点。
谢女士和老萧已经睡下，萧桐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但现在明显不是去问的时机。
他打开手机照明灯，摸到自己房门。
啪！
客厅灯突然大亮，谢女士站在房门口。
萧桐抬手挡住眼睛，“谢女士，你怎么起来了？我吵到你了？”
“你开门我就听见声儿了。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
萧桐迟疑了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们。”
“什么事？”
“关于……时烬的。”
谢情愣了一下，“你那个队友？”
“嗯。”
谢情叹了口气，走到沙发坐下，“坐下说。”
萧桐把背包取下放在一旁，挨着谢情坐下来。
“说起来也是巧合。那天我去找你兰姨，没想到她的雇主，我竟然认识。”
萧桐：“......时奶奶？”
“对。”
“您怎么会认识时奶奶？”
谢情沉默，“因为，你舅舅的腿，就是时烬爸爸撞的。”
......
虽然有所预感，但真正从谢情嘴里听到真相，萧桐还是很震惊。
“您的意思是，当初我救的那个男孩......是时烬？”
“是。当初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三个都昏迷了，那个男孩满脸是血，你没认出他来也不奇怪。”
萧桐站起来，去拿杯子倒水，“时烬的爸妈......”
谢情咬了下唇，不知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闭上眼睛，“汽车当场爆炸，他爸妈......”
——是被活活烧死的。
谢情眼睛一酸，不忍再说。
萧桐握着杯子的手在颤抖。
——那天的情景，他永远都忘不了。
其实过错方并不是时烬的爸妈，那条路，没有路口，平时也没什么人，所以车子一般都会开的很快。
但是那一天，有个人翻越围栏横穿马路，他是突然闯出去的，时烬爸妈的车为了躲避他，高速撞上了人行道。
谢绥推开了萧桐，汽车压着他的腿，谢绥当场昏死。
汽车在漏油，时烬爸爸当时还有意识，恳求着吓傻的萧桐，让他救自己儿子，然后硬是凭着意志力，将汽车退到远离他们的地方。
后来的后来，一切记忆停止在那场爆炸中。
母子俩久久未出声。萧桐捧着杯子重新坐下，“后来呢？”
“你和你舅舅都在昏迷当中，时奶奶给我们......下跪磕头赔罪，料理完丧事后，她卖了时烬爸妈市里的的房子，给你舅舅赔了几十万。”
“这都是你去南城之后的事了。”
“只是，当时我看到你舅舅的腿，真是恨得他们家牙痒痒的，所以当时对时奶奶的态度......”说着，谢情低下头去，“上次见到时奶奶，我差点没认出来，四年前，她不是那样的，这些年，他们过的应该不太好......”
萧桐说不出话。
谢情说：“你舅舅的腿，现在已经在慢慢康复中，事情过去那么久，你舅舅已经释怀。我和你爸爸也......我们也不知道，时烬为什么签到了你舅舅的俱乐部，前天他找到我们，给我们道歉，还说要跟你舅舅解约，说他自己是个扫把星，不详什么的，反正我也没太听懂，你舅舅当时直接让他滚蛋了。哎，你们三个人，还真是孽缘......”
萧桐想，可不是吗。
孽缘。
“妈，那个人，找到了吗？”
谢情知道他说的是谁，摇摇头，“那么多年过去了，当时那里又没有监控，估计没什么希望了。”
萧桐握紧手掌。
“很晚了，不说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在家休息吗？”
“不了，还有比赛，得赶回去训练。”
“......随你吧。儿大不由娘咯。”谢情感慨，回了房。
洗过澡，萧桐回到自己房间。今天打了两个小时比赛，又来回奔波，萧桐的身体已然疲惫，但躺到床上的时候，萧桐清醒的过分。
他想了很多东西，杂七杂八，全是关于时烬的。
想到最后，他的脑子疼，肝疼，心也疼。
一想到当初他救下时烬的时候，时烬还有意识，他就呼吸不上来。
——肯定很痛苦吧。
只要一想到时烬亲眼目睹了自己爸妈......的过程，萧桐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又想到网上看到的资料。
听说，SEG的钱经理签下他的时候，他正到处帮人代练代打......
SEG用仅仅一百万就签了他两年......
他被人冠上“非酋”的称号，被人称为“扫把星”......
萧桐蒙住被子，身体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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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谢女士和老萧还在睡梦中，萧桐连早饭都没吃，就往基地赶。
——时烬说了，他今天回基地。
到了基地门口，才发现大铁门被里面反锁了。
他站在外面，想给艾阳或者黎城打个电话，随后一想，放弃。
既然他被关在门外，那么时烬肯定还没来，他在门口等着，总会等到的。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从树梢中透过，落在地面的草地，一片金灿灿，充满了希望的样子。
萧桐望着那片阳光发呆。
突然，他肩膀被碰了一下。
回头，时烬带着棒球帽，背着他们一起代言的其中一款背包，正安静地望着他。
草地上的阳光被晶莹的露珠折射，斑斑点点落在时烬身上。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等萧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时烬紧紧抱住。
时烬一脸震惊，双手微张，看着怀里的男生，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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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艾阳起了个早。
昨天左魔鬼拉着他们复盘复到快十二点，完了又让他们练走位练补兵，搞的大家很晚才睡。
他原本想要睡到中午的，但被几条垃圾短信吵醒了。
他这人有个毛病，醒了之后不太容易入睡。
于是，艾阳决定起来跑几圈。
来到一楼，太阳初升，温度刚刚好。艾阳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抬起脚，顺着院子的小路往前跑——
透过大铁门，刚好看见他桐哥愣愣地站在那，他刚想打个招呼，便见烬神出现在萧桐后面。
只见烬神碰了下他桐哥的肩，他桐哥转过身，下一秒，将烬神一把抱住。
艾阳：“！！！”
艾阳一个急转身，嘴巴张成“o”型，震惊之下，他直接一个顺拐，摔了个狗吃屎。
大铁门外，烬神和他桐哥齐齐转过头，向他看来。
艾阳：“......”
艾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