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百里明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了成州城的一座客栈中。
腹部疼痛，整个人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
但疼痛也是好事，起码证明自己没死没残。
身边坐着的姜哲，正在看一封信。
看见他醒来，赶紧让人叫来了大夫。
一番诊治，开了药。
姜哲又用系统超市药房的绷带给他重新包扎了一番。
“还好，你弟弟手上没劲，不深，只是失血过多。”
“如果治疗的晚一点，估计也是很危险的。”
百里明嘴唇干裂，脸色惨白，慢慢的说。
“山庄里的老人孩子们怎么样了？”
姜哲搓搓脸，如实相告。
“我也不瞒你，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了。”
“她们一粒粮食都没有，好些个年纪大的，身上有病的都没挺住。”
“死了大概四十几个吧。”
“幸好你爹和你弟弟没拿走柴火。”
“她们在山庄里饿了三天，而且还一直守着你。”
“现在有我的人在山庄照顾她们，我也留了粮食，你放心吧。”
百里明闭上眼睛，似乎很痛苦。
“三天，我不可能活下来。”
姜哲又用手搓搓脸，好像有些话不愿意说。
“告诉我。”
“哎……”
“她们自己都没吃的，还冒着大雪跑到城里一家一家的跪求，最后终于有个大夫愿意到山庄给你治伤，这才留了你一条命。”
“但这天气，肚子里没食，又在雪地里一家一家磕头，最后……”
“死了六七个半大的孩子，尕蛋也包含在内。”
“尕蛋的娘知道自己的娃冻死了，一声没吭，一直在你身边照顾。”
“直到我的人赶到。”
“才上了吊，随尕蛋去了。”
百里明眼中流出泪水。
随即开始哽咽。
压抑不住，之后变成嚎啕大哭。
姜哲默默的走出房间。
这个外表无双猛将，内心柔软似孩童的男人，此刻才开始真正的成长。
关上房门，嘱咐医师好好照顾，姜哲下楼，在客栈大厅里见到了赶来的王大山和吴良哥。
吴良哥原本是和姜哲一起去晋州的，但乡勇联系需要他，中途便回来了。
“大人，打探清楚了。”
“这几天成州可不太平。”
“百里学真这王八蛋不知道从哪收到的消息，最近都在疯狂出售房屋地契，全部换了金银。”
“边军中一个都尉也和他一起走了，但他们走了三天了，已经传了话让云县那边截杀。”
“但我觉的希望不大。”
王大山接过话头。
“是呀，走了三天了，我们传话的人回去也要时间，等护民军出动，估计已经溜出边境了。”
“堡寨那边还不知道知州叛逃的事，就算看见，只要他百里学真没傻到攻击堡寨，那乡勇也不会招惹他的。”
姜哲喝了一口热茶，不忿的说，“让这老王八蛋跑了，真咽不下这口气。”
吴良哥劝解道。
“大人，还是先顾着眼前吧。”
“成州乱了，边军也乱套了呀！”
吴良哥解释了一番。
原来边军一直就在饿肚子的边缘，好不容易三大王给百里学真一点粮食，缓解了一下边军的缺粮。
但这知州叛逃的消息传出去，还有一千边军跟随一起叛逃。
这下边军就乱了。
没有掌军大将压制，各营自己说了算，好几个营已经出现逃兵了。
有些步卒营开始串联，准备进成州城内抢掠。
说是百里知州欠边军的粮饷，都给了成州富商，要抄家拿回自己的粮食。
这不就是兵变，想劫掠州城嘛。
同样成州州城内，也乱了套。
富商豪门也开始联合，他们知道自己没办法对抗边军。
一部分人准备跑，还有大多数要和边军玉石俱焚，让家丁私兵搜刮了全城的粮食，准备城破便付之一炬，大家都别活。
混乱中，城内每天都死人，每天都有人被抢或者抢别人，已经进入一种自我毁灭的状态。
姜哲听完描述，嘴角轻笑。
当时施突骑人要杀入成州，劳荣威将军让自己先别杀百里学真，自己还不太理解。
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放在眼前。
百里学真再是个混蛋，有他在这个位子上，所有人的诉求找的都是他，由他来调度和安抚所有人。
等这个位子上的人跑了，没了！
人们的诉求就不知道找谁了，没人负责了。
那就只有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了。
“王校尉，我让你带的人带了吗？”
王大山点点头，“已经距离成州不远了，今天下午就能到。”
“来不及了！”
岳蝉蓉从外面回来，先喝了一大口热茶，随后说道。
“边军炸营了！”
“炸营？”
“炸营！”
军伍最怕的就是炸营，也可以叫做哗变。
底层士卒实在忍受不了，直接在营地中反了，从士兵变成了暴兵叛军。
“除了飞羽、探马、骁骑三支骑军外。”
“剩下的大多数步卒营都炸营了。”
“有些杀了上官，抢了军械，混合在一起向着成州来了。”
“说是上官克扣军粮，已经很久没吃饱了，与其饿死，不如进成州抢一把。”
姜哲心里明白，飞羽、探马、骁骑三营骑军的校尉都是真正的边军汉子，肯定不会克扣下属，而且上次他们来援，陈好还给过一批粮食。
自然是比步卒营过的好些。
而百里学真供给的步卒营就没啥好日子了。
三大王给的填窟窿的粮食，估计在百里学真手里过了一道，再到各营校尉手中一过，能留下七成已经是良心了。
几人走出客栈，向城门楼子走去。
大街上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富人家正在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财富，不是召集家丁，就是准备跑路。
反而穷人都很淡定。
反正都已经这吊样了，乱兵进城的时候能护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
城门口还进进出出的，一团乱糟。
州衙失去了作用，彻底瘫痪，州军更是名存实亡，大多数都在姜哲的石料场心甘情愿的当俘虏呢。
姜哲和众人走上城头。
远处已经有黑压压的人影向这边过来，那就是炸营后暴乱的边军步卒。
此刻姜哲身边老卒都留在百里山庄照护老弱。
王大山紧急调遣的一千五百护民军还要几个时辰才能赶到。
难道就要看着这场人祸毁掉成州。
看着成州城内百姓受兵灾荼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