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禾垂眸向下看去, 他手中还提着个保温箱,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强忍住心中的惊愕,故作淡定的询问:“你怎么来了?”
傅景辰勾了勾唇, 将手中的保温箱放到地上, 俯身打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子, 直起身子送到黎星禾面前。
“不是说,想吃蛋糕吗?”
短短的几个字, 却如擂鼓般在她心中砰砰作响, 让她的耳朵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黎星禾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中的蛋糕, 半晌后抬眸与他对视, 神色认真地问:“你是因为我发的朋友圈, 所以来了?”
不等傅景辰回答, 姚梦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疑惑地问:“星禾, 是谁来了?”
她见黎星禾迟迟没有进去, 又隐约听见男人的说话声,才想着到门口看看情况。
紧接着, 一道尖叫声在黎星禾身后响起。
姚梦看到门前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Matthew?你怎么会来?
傅景辰礼貌地朝着她点头致意,随后将视线再次落到黎星禾的身上,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沉声哄诱道:“不请我进去吗?”
“哦...哦!”姚梦大梦初醒, 连忙邀请:“Matthew,快请进吧!”
他没有动作, 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星禾。
黎星禾将蛋糕从他的手中接过来,转身交给姚梦,她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替他扫了扫肩上的雪,却被他反握住了:“没事,我把衣服脱下来抖一抖就好了,你仔细冻到手。”
他的掌心冰凉彻骨,与身上积雪的温度不相上下。
傅景辰摸到她温热的指尖,才想到自己的手太凉了,连忙松开她,将外套脱下后在门口抖了抖,顺手关上了房间门,将寒气隔离在屋外。
姚梦纵然再迟钝,也瞧出他们之间的互动有些不对劲,她不解地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试探性地开口:“星禾,Matthew,你们...”
傅景辰没有说话,而是温柔地看向黎星禾,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黎星禾知道,她就算是否认,他也不会戳破。可不知怎的,她想起他方才满身雪的模样,忽然不想再继续瞒着同事们了。
她轻咬下唇,扭过头不再看他,算作默认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傅景辰弯唇淡笑,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说出口的话,熟练的如同在心里彩排过一百次一样:“星禾是我的太太,我知道你们的试验结束了,所以特意向院里打了申请,归来接她回家。”
姚梦陡然瞪大眼睛,大脑轰的一声被炸开,磕磕绊绊地问:“你...星禾,你是Matthew的太太?之前Matthew在朋友圈晒的结婚证,是跟你?!”
黎星禾抿了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姚梦将蛋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倒:“哎,不行了,我感觉大脑有点缺氧。”
她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情绪,却见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多余,于是讪笑着开口:“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出去转转。”
等她离开后,黎星禾找了个一次性纸杯,从暖壶中倒了些热水都给他:“先喝点热水吧,免得冻坏了。”
傅景辰接过水杯,顺势坐到了她的对面。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杯中袅袅升起,又快速向四边扩散。他心中一片熨帖,不用喝热水也能感受到由内而外的温暖。
黎星禾见他把玩着手中的纸杯,迟疑着出声确认:“这十几公里,你是步行过来的...”
傅景辰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读书时我曾经与朋友结伴,徒步走完了阿巴拉契亚小径,这点路程不算什么。”
黎星禾垂下眼睑,再一次问:“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是因为看见了我的朋友圈,所以才从京市到西北,又步行了十几公里给我送蛋糕?”
傅景辰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握住她的手,慢慢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眸子很暗,声音也沙哑了些许:“星禾,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因为家庭的缘故,从前一直不相信爱情的存在,直至遇到她,心里的那口枯井好似遇上了泉眼一般,重新焕发出生机。
也许是因为她洒脱外表下的柔软心灵,或是她坚持梦想的满腔热血,又或是她对于家人的赤诚相待,他说不清具体的原因,可爱情就是这样,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愈陷愈深。
傅景辰的话,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黎星禾加速跳动的心脏。可她不想被他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便佯装听不懂,小声嘀咕:“什么心意,我不明白。”
傅景辰眼神炙热的看着她,引领着她的手按压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嗓音低哑而缠绵:“不明白没关系,我会一点点让你明白。”
“什么?”黎星禾怔怔的,任由他牵过自己的手,没有动弹。
“这里,”傅景辰覆住她的手,用力地往心脏那处按了按,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真挚虔诚:“它在说,爱你。”
末了,又补充一句:“只爱你。”
纵然早有预料,可真的听见他说爱她的话,那一瞬,仿佛有烟花在她耳边炸裂,璀璨夺目的花火,燃亮了半边天空。
黎星禾想起一年前,她去曼哈顿找梅丽莎玩,没想到会对他一见钟情。行程从原本几天的小住变为在曼哈顿常驻,费尽心思创造与他相处的机会,还在宴会上听见别人对她倒追行为的诋毁,心里的那些喜悦,也渐渐变成了恃宠而骄的委屈。
她不想如此轻易的答应他,一定要让他深度体验追人的滋味。
黎星禾努力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没有给他的话留下任何回应,语气傲娇道:“哦,知道了。我去给大家分蛋糕,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傅景辰看到她的表情变了又变,眼眸微眯,隐约猜到她心中所想,眉眼中多出几分柔情缱绻,温声应了句好。
第一次表白失败没有关系,余生那么长,他还可以向她表白很多次,直至她答应为止。
黎星禾提着蛋糕走出去,空中还飘散着雪花,如小小的鹅毛,又如吹落的杨柳絮,蹁跹飞舞落到地上。
她脚步轻快地踩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与她的心跳声一起,奏响暧昧的乐章。
黎星禾莞尔,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给姚梦拨去电话。
刚响了一声便被接起,彼端传来姚梦略有些吃惊的声音:“星禾?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们聊完了?”
黎星禾没有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隐约听到她身边有人在说话,反问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姚梦转头看了看身后正在打牌的几人,如实回答:“大家都睡不着,我们就跑到沈泽房间打牌了,你过来吧!”
黎星禾挂断电话,很快找到沈泽的房间,轻轻敲了几声,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何俊逸眼尖地看到她手上的蛋糕,立马惊讶地问:“星禾,你在哪里变出来的蛋糕?”
黎星禾微怔,转头去看姚梦。
姚梦摇了摇头,毕竟跟谁结婚是星禾的私事,又和Matthew一直瞒着大家,她怎么能自作主张告诉其他人?
沈泽将手中的牌打出,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看样子不用等我回北京请你吃蛋糕了,已经有人千里迢迢的送过来了。”
何俊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怀疑地问:“真的假的?没听说你交男朋友啊!竟然能来得了这里,难道是我们院里的人?”
傅景辰冒着大雪前来,若是明天雪还不停,总不好让他徒步回去,无论怎么说,大家早晚都会知道他来了,还不如直接说实话。
黎星禾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回答:“蛋糕是Matthew带来的。”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王家斌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疑惑不解地问道:“Matthew不是结婚了吗?”
黎星禾想起傅景辰发朋友圈那天,自己在办公室里说话的话,不由得尴尬地笑笑。
沈泽略有一丝嫌弃地瞥了眼王家斌,笃定说道:“Matthew的结婚对象,就是星禾吧!”
姚梦连连点头,旋即满脸哀怨:“你们俩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现在想想之前我说霍涛的话,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黎星禾双颊渐红,她赶忙求饶:“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刚来院里,不想因为这些私事影响工作。今天我借花献佛送蛋糕给大家吃,就当是赔罪了好不好?”
众人本来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她,但是一边吃蛋糕一边打趣她肯定是难免的。
姚梦见黎星禾的那一小块已经吃完了,开始催促她早点回去:“星禾,我今晚就回自己房间睡了,不跟你一起挤了,你赶紧回去陪Matthew吧!”
黎星禾估算着时间,他应该洗完澡了,于是在大家暧昧的眼光中走出沈泽的房间。
其实,她对于傅景辰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戳破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以后终于不用再瞒着大家了。
她回到房间,习惯性的将门反锁,转身便看到傅景辰穿戴整齐,只有微湿的发梢能够看得出来,他已经洗过澡了。
房间中仅有一张宽一米二的小床,两个女生睡倒是还好,可是以傅景辰的身高睡在上面,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黎星禾从柜子中抱过一床被子,堆到他的怀中,故作冷淡:“你打地铺睡吧!”
傅景辰难得没有反驳,乖乖的在地上铺起了床铺。
黎星禾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那口气忽然有些不上不下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争取?难不成因为自己拒绝了他,就想放弃了?
见他在地板上躺好后,她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借着朦胧月光,黎星禾清晰的看见他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影。
西北与京市不同,夜间的气温尤为低,况且他们暂住的宿舍又是平房,地铺直接挨着地面。
她不禁有些懊恼,平时怎么没见他这般听话?偏偏今天去打地铺?
黎星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
“你要是还没睡,就到床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