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网络或者现实里发生什么起起落落大波大折的舆论或事件, 唐禹都暂且不去管这些,在上将评估选拔结束后的第二天,他便约了孟昶过来私人实验室, 把之前没有进行下去的实验继续下去。

  也因为上一次放唐禹鸽子的缘故, 孟昶觉得十分愧疚,特意跟收尸人小队队长请了一星期的假, 专门用来配合唐禹进行实验。

  不过队长并没有那么轻松就放过他, 16人编制的收尸人小队里有人又坚持不住准备辞职了,队长让上面的领导又物色了一些新人, 等他回去工作之后他还得兼职教导新人。

  从踏入这份职业开始, 孟昶已经见过很多新旧面孔,他现在依旧很唏嘘自己已经在收尸人小队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也竟然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的工作经验也仅仅次于他的队长而已。

  孟昶一大早就来到了私人实验室,唐禹来的比他更早一些, 已经带着依旧过来帮忙的苏梓在实验室里忙碌起来了。

  因为一切都准备妥当,实验进行起来非常顺利。

  第一阶段实验孟昶只需要在裸露的环境下游荡散步,他在外面呆够唐禹要求的时间后便回私人实验室让唐禹取实验数据去了。

  实验室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然而网络上的舆论却突然又不安生起来。

  弗雷斯顿上将多年之后又再次遭遇了名誉危机。

  上将评估选拔才结束短短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下午,网络上竟然就传出不少关于弗雷斯顿的谣言和诽谤,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有人旧事重提,话题中拉出了已经死去的唐月。

  唐月曾是全科技之城首屈一指的昆虫学家,但是因为惨烈地死于灵体寄生事故, 几乎成了无人敢随意提及的人物。

  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是弗雷斯顿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爱人, 在唐月死后弗雷斯顿差点疯魔,他并不希望心爱的人逝去后还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众人碍于哈里斯家族的势力,也渐渐地不再提起她。

  然而如今却有人拿唐月作伐,牵扯出了当年她和弗雷斯顿以及哈里斯家族的爱恨情仇,借此来攻击弗雷斯顿。

  在两百多年前,全世界越来越发达,人口却是越来越减少,尤其缔结男女双方关系的婚姻制度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然而进入末世之后,资源和人口锐减,婚姻制度不仅没有走向消亡,反而成为了在这末世存活下去的一把利器。

  通过婚姻组建一个家庭慢慢发展出一个家族,或者通过婚姻加入一个家族,在末世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因此,婚姻成为了人类社会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就像苏梓的父母逼迫着她嫁给金熙,不仅仅是为了通过这个女婿为自己儿子找到一份合心意的工作,更是为了加入金家族,以此得到更多的利益。

  也因此,现在的人无比拥护婚姻制度,对于不婚或者非婚生子的事情一直是排挤的态度,诚然任何人都有自己选择过好自己人生的权利,但大流却是如此。

  很不巧,唐月和弗雷斯顿自由恋爱后迈入婚姻失败,而两人还非婚生子有了唐禹这个孩子。

  尽管法律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是身为顶尖昆虫学家以及优秀卓著的军事人才,唐月和弗雷斯顿注定成为被社会道德谴责的对象,成为婚姻制度拥护者口诛笔伐的一个真切案例。

  加之当时哈里斯家族从中作梗,一个劲儿地把锅甩给唐月,以致于唐月不得不抛弃对弗雷斯顿的顾忌,顶着即使被研究院除名的风险,硬是跟哈里斯家族撕破了脸公然对抗起来,如此才将自己的处境缓和了许多。

  随着唐月的成就越来越高,而弗雷斯顿那边也步步高升,两人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渐渐地才让这件事情慢慢平息下去。

  不过这些事情却也给当时年幼的唐禹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另一个主角的名字都已经在盖亚城的公墓里沉眠了将近八年,却又让有心人拿出来说事,籍作给弗雷斯顿光辉的履历染上污点的由头。

  尽管这件事情如今细细想来经不起推敲,甚至还不由得对这两位当事人感叹一句造化弄人,然而在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之下,弗雷斯顿就成了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渣男,说他德行有亏,实在是当不起科技之城为数不多的上将。

  弗雷斯顿在贺雷崛起之前,在科技之城也是呼声高涨的人,支持追捧他的人很多,嫉妒嫉恨他的人也不少,仅仅围绕着这个话题,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网络上的大平台就酣战了上万楼,言辞不无激烈,有些甚至不堪入目,更有甚者一来就给唐月扣上一顶大帽子,说她身为女性未婚先育十分不自爱。

  或许是真找不出弗雷斯顿什么黑点,那些坏人就一个劲儿地冲着这个话题薅羊毛,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事实就是如此,唐月和弗雷斯顿都是极其不堪的人。

  唐禹忙着给孟昶处理实验结果并进行下阶段的实验准备,是到接近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才偶然刷到新闻知道了这个“热搜”。

  看到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被一干陌生人等肆意辱骂诋毁,唐禹素来沉静的性子都有了几分气怒火爆。

  然而他犹自隐忍着,因为他也十分清楚突然爆出这样的事情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谋为之。

  毕竟弗雷斯顿上将在昨天下午才刚刚获选晋升了上将,而跟他与荣有焉的哈里斯家族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会为难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贺雷在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才知道了关于弗雷斯顿的这件事情,他赶紧线上联系了唐禹,并跟他说一会儿亲自过去接他回家。

  还没等贺雷过来,刚做完实验的孟昶便已经跟派来保护唐禹的陆栩还有苏梓一起,骂起了弄出这一桩诽谤他人名誉事件的幕后黑手来。

  先不说弗雷斯顿上将是他们的上司的事情,唐月和对方可是他们崇敬的唐教授的父母,谁愿意看到自己偶像的双亲被别人肆意抹黑,更何况唐教授的母亲已经死了,当是死者为大。

  “唐教授,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不了了之,一定要查出来幕后黑手来,它的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这背后的人铁了心要陷害弗雷斯顿上将,而且那些极端激进派的人员还将这件事情波及到了你身上,实在是……”

  说着孟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愤慨的表情把他脸色激的通红一片,如果不是因为不知道幕后黑手,他早就冲出去把人揍上一顿了。

  陆栩也同样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想到昨天唐禹被弗朗斯强制地带去了上将评估选拔会场的事情,便觉得今天这件针对弗雷斯顿上将的事其实也是冲着对方来的。

  “唐教授,你打算怎么办?”稍稍冷静下来一些他问道。

  苏梓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唐禹,安慰着说道:“少将他应该很快能查清事情的始末,弗雷斯顿上将也有雷霆手段,事情要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唐教授不用太过担心。”

  唐禹并没有回话,而是依旧在思考这背后的人弄出这一场舆论的目的和意图。

  此事针对弗雷斯顿上将是必然的,间接地是针对了他,但如果多想一点的话,或许能跟贺雷扯得上一点关系。

  因为贺雷带领采集小队外出执行任务在即,而他的上司和他向民众承诺保护的人此刻受到了谣言中伤,他很难不因此受到影响。

  以贺雷坚定的意志来看这件事情或许对他影响不大,但是他的队员们倒不一定了,外出执行任务更依赖团队合作,轻易不能出现漏洞和短板,此刻陆栩和苏梓不就因为这件事情而气愤当头心有忧虑,平时所具有的理智也被杂乱的情绪覆盖了许多。

  沉思了片刻,唐禹只分外冷静地回道:“弗雷斯顿上将会解决这件事情。”

  听到这话,三人均是一愣,没想到唐禹竟是这么沉得住气,不过他们倒也因此稍稍宽慰了一些,不过还犹自愤恨担忧着。

  唐禹见此上前轻轻拍拍孟昶和陆栩的肩膀,浅声说道:“收拾着下班吧。”两人多少松了一口气,倒也更加担心起唐禹来。

  唐禹又看向苏梓,说道:“今天辛苦你了,跟着我跑前跑后的,明天你就不需要过来帮忙了,按照实验计划,我明天要跟在孟昶身边随时记录情况,户外太危险了,此外你还需要外出去执行任务,先好好准备你的事吧。”

  闻言苏梓倒是没有什么推辞的,只语气柔和着道:“等我任务回来,休假的时候唐教授可以随意差遣我,跟着唐教授您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唐禹微微颔首,便又转身进了实验室去。

  很快贺雷便来到了私人实验室,同时还带了两名身强体壮的军人过来让唐禹认识,他们同样是陆战探索营的一员,是外出执行采集任务的陆战探索营小队预备役成员,偶尔替代固定成员外出任务,除非有人牺牲需要顶上,比如陆栩就替代了邵煦的位置。

  这两个军人都是贺雷比较信赖且武力值不低的人,贺雷暂时让这两人在他外出执行任务期间对唐禹进行保护,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安保人员,暗中他也有所安排,此外弗雷斯顿上将也会特意关注此事。

  唐禹并不在意是谁保护他,他只清楚贺雷外出执行任务之后,他会成为一个更加诱人的诱饵。

  回去的路上,两人自然而然地说起了今天下午网络上爆发的那些舆论,不过他们简单地说了几句这个话题就掠过去了,因为这件事情弗雷斯顿上将会更加关注,都不用他们出手解决。

  而且事情涉及到唐月,贺雷也不愿意多谈论这个事情来让唐禹不开心,他倒是问起了实验的事情。

  唐禹如实回他:“我现在是在获取让人信服的实验数据,以现在的实验结果来看,抵抗剂本身的功效够用了。”

  他获取了知知和主教的实验数据后,在孟昶和亚撒的实验数据基础上又对抵抗剂进行了调整改进,这样做出来的最新版的抵抗剂基本已经能够普世大多数的人类了。

  贺雷不禁微微皱起眉来,说道:“这么说来,孟昶是不能出任何意外了,不过科技之城已经有很多人在相信你的抵抗剂。”

  唐禹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这还不够,此刻横空出世的抵抗剂在大家看来,只是觉得走投无路别无选择的选择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网络上有人在解析主教遭受的阴谋时,不也出现了大胆的猜测,说这是围绕着抵抗剂进行的一场有预谋的推广计划,此外,你见有谁知道了抵抗剂的存在后就放弃对阻断剂的追求,你马上还要外出执行采集任务,这就是事实。”

  不过今天从孟昶身上得到的实验数据倒是让他很满意,长久处在露天高温的环境下,反而激发了MSH-gF蛋白的活性,蛋白活性呈正函数上升趋于稳定值后,蛋白释放了更多的酶,即使身体细胞因为太阳光线强烈照射产生病变转化成PCI-H病毒感染,也能迅速在第一时间内进行抑制绞杀。

  此前孟昶是一边工作一边进行身体数据检测,即使每天白天都在外奔波,但是毕竟穿着防护服,跟这种就差裸.奔的户外实验还是有些不同的,两相对比,也让他发现了不同情况下实验数据之间的那些差别。

  贺雷默了默,目光深沉下去,只说道:“那你一个人留乾天城,万事要小心,上次外出执行任务是有所安排,这次就怕周密安排了也不够用。”

  唐禹垂下眼眸去,不由想到了上次在家里遭到刺杀的事情,连家里都不安全了,其实他怎么躲都是徒劳,还不如按部就班放宽了心。

  他嗯了一声,接着淡淡说道:“超级政府和军部在催我回去研究院,还有江院长。”昨天的选拔会场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这话让贺雷又想起了军部和超级政府对唐禹利用,他已经猜测了几十种可能,却总觉得这些目的不过是利用唐禹时候的顺手牵羊。

  或许弗雷斯顿上将会知道些什么,但他肯定不会悉数明说,便是他放出的那张合照就大有深意,让人猜不透个中含义。

  他趁机提醒道:“对他们多留个心眼儿。”

  闻言唐禹侧目瞄贺雷一眼,却是没有说话,然后继续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说道:“你觉得钵多哈教会能在政治领域意气风发多久?”

  这与当下谈论的事情毫不相干的话题倒也没让贺雷感到惊诧,他左手拇指摩搓食指骨节沉默片刻,便不咸不淡地回道:“我竟然想起了两百多年前国家体系还健全的时候,到处‘走亲闯友’的A国。”

  听到这样的话,唐禹愣了一下,顿时面色松软了下来,眼神也晶亮了许多,“什么破比喻,下次不要说了。”

  贺雷神情缓和了许多,尽管还微微皱着眉心,他轻轻拍了拍唐禹的肩膀,也不再说话了。

  针对弗雷斯顿的那些诽谤流言多少还是有一些攻击性,甚至有哈里斯家族斗败的人坐不住了,没法彻底击垮弗雷斯顿却也暗中助纣为虐搞了一手小动作。

  然而不过一夜的时间,这相关的流言蜚语却都烟消云散了。

  但弗雷斯顿却失眠了一晚上。

  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办公室里,开着一盏浅黄的小台灯,手中拿着唐禹递给他的那个雁骨笛,一眼一眼地细致地打量描摹着。

  那温润如玉的骨笛在桌面上投影出一枚小小的影子,静静地仿佛定格了那一秒的时间,而弗雷斯顿的眉头忽而皱紧,忽又松开,冰冷的面容上是化不开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