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 十街发生的事情在两天内就被压了下去,比起之前各种因为新变异的PCI-H病毒和灵体寄生事件引起的热度,十街事件似乎只算得上它们的九牛一毛。

  唐禹对此还是多加思索了一番, 这次的事情牵扯上了激进派, 但是超级政府此次对激进派的态度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明确,这不得不让人产生疑惑。

  他的实验倒是还在照常进行, 很幸运地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休息吃饭的时间, 唐禹打算联络一下贺雷,但见一旁的迪尔情绪不高并且隐隐有焦躁之态, 便忍不住多问了他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迪尔顿时艹了一声, 直接把在看的全息投屏移到唐禹面前,而上面正是他跟邵雅的聊天界面。

  他愤愤道:“邵雅被学校留校察看了, 她说她这还算是轻的惩罚,那些带头的同学甚至有被开除的,连托关系都不好使, 庆幸的是学校并没有剥夺大家找工作的权利。”

  说到这里他甚至自嘲一笑,“是不是该庆幸他们没有把这些学生赶尽杀绝,如果年纪轻轻就不得不进入流浪汉管理所, 是个人都会奔溃掉的。”

  唐禹听着迪尔这番大胆发言认真地看完了邵雅发的信息,却是短暂地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道:“是政府下的命令?”

  迪尔摇了摇头, 道:“我刚刚问了达萨, 他说超级政府只是发函警告了涉事的几个学校,同时让教育部组织一场各高校都参与的学生思政培养方针的会议,这件事甚至都不让他们报导。”

  闻言唐禹再次沉默起来, 迪尔却是深深地注视着他,又说道:“唐教授, 这件事源头在你,你打算怎么处理?”

  唐禹思索了片刻,才回道:“我打算提前对孟昶进行二次实验,把抵抗剂上交给超级政府之后,矛盾应该会少很多。”

  这话倒是叫迪尔有些自暴自弃地轻哼了一声,道:“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如果真的一帆风顺,你也不会背负着灵体寄生者的罪名在别人的私人实验室里做实验。”

  这话让唐禹沉默起来,也没有就迪尔的这番话发表任何评论。

  这时门铃刚好响了起来,打破了实验室里稍显沉重的氛围,两人双双看向门口,寻思是谁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了。

  唐禹也不急,把手上仅剩的一口三明治吃完后才走过去开门了。

  弹开门禁一看,唐禹倒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贺雷,心中顿时一喜,脸上淡漠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他赶紧把门打开让贺雷进来,同时也随口问他:“你事情都忙完了?我看你早上也出去的很早。”

  这几天贺雷忙的都早出晚归,很多信息他们都没来得及互相交流过,甚至作息对不上连聊会儿天的时间都没有。

  贺雷把门关上,目光紧随在唐禹身上微微颔首,说道:“早上刚送了研究院的考察队离开乾天城前往第38编号区,光战斗星舰就出动了三艘,下午估计会报导出来,政府军部和研究院也不打算隐瞒考察这件事。”

  听到出动了战斗星舰,唐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种只有在对抗食腐甲虫的战场上才出现的军.备.武.器出现在一次考察里,可想而知事情的严峻。

  他问道:“是不是卫星又监测到第38编号区有什么异动?”

  贺雷沉吟了片刻,才道:“没有,但这恰恰是让人警醒的点,军部也是因此临时增加了随行武装。”

  唐禹眉心微微皱紧起来,心情也有些沉重,从现在的情况看,第38编号区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充满神秘和未知的地方,只是希望不会成为人类一个新危难的开端。

  他对那个山谷发现的粒子流已经研究出了一点东西,只觉得人类从未懂过地球。

  贺雷看着唐禹略显凝重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唐禹只是看向他的眼睛,说道:“回家跟你说。”

  贺雷轻轻嗯了一声,也知道这里不是深入谈话的地方,便转移了话题,把站在不远处的迪尔喊了过来,

  “你一会儿离开这里,去找勒蒙斯一起执行新的任务,他会告诉你怎么做,我来保护唐禹。”

  听到吩咐,迪尔立马心领神会了贺雷的意思,这可能是一项秘密任务,没有多问,他立刻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实验室。

  迪尔刚走不久,唐禹便又进了实验室继续去做实验,有些事情并不方便在这里跟贺雷交谈,让他迫切想结束工作回家去。

  贺雷也只是静静陪在唐禹身边,也不多说话干扰唐禹工作,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忙得都没法好好顾得上照看唐禹,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威胁到对方的性命,让他勉强得以松上一口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迪尔这边,刚来到楼下便见勒蒙斯站在不远处,他见此微微挑眉,赶紧走上前去跟人打了声招呼。

  他一把搂住勒蒙斯,笑着问他:“雷哥吩咐了什么任务?”

  勒蒙斯憨厚地笑笑,回他:“雷哥说最近不好的事情发生的太多,让咱们去钵多哈教会总部给大家求几道神符。”

  听到这话迪尔立马翻了一个白眼,“真.操.蛋,雷哥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不过嘛……”他啧啧两声,“事出反常必有妖,说说看。”

  勒蒙斯也微微皱起了眉,点点头说道:“刚刚跟雷哥一起过来的时候,他跟我说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也知道超级政府肯定会就食腐甲虫的事情召开会议,但是弗朗斯先生要求钵多哈教会也要参加,之前弗朗斯先生就要求参加上将评估选拔,雷哥说这次已经有不少不信钵多哈教会的政府要员对此颇有微词,然后就打算让我们去钵多哈教会总部查探一下情况。”

  这话直接叫迪尔轻蔑地笑出声来,说道:“钵多哈教会还真是干预政治干预上瘾了。”

  勒蒙斯立刻拉着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跟迪尔辩驳道:“不是钵多哈教会,我不觉得钵多哈教会有这样的野心,那是首脑操控下的政治结果。”

  迪尔对这说法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只看到做出这些不合规矩事情的都是钵多哈教会,你作为信徒自然对它了如指掌,但我们不是。”

  勒蒙斯无奈地皱起眉来,一时间找不到辩驳的话。

  迪尔倒是又问他:“你知不知道教会为什么都不受政府管辖,我不只是说钵多哈教会,历史书上都没记载。”

  勒蒙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他作为信徒几乎已经习惯了教会不受政府直辖管控的状态,也从来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也许是神不应该受到管束。”

  迪尔对他这个解释嗤之以鼻,“神真的存在吗?不过都是政治手段,这比灵体还虚无缥缈,当然,不可否认各个大大小小的教会此刻拯救了大部分的人类,我几个年迈的亲戚都信仰着不同的教,我是真搞不懂为什么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成为某一方神的信徒。”

  勒蒙斯再次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也许等我老了就能搞懂了。”

  对于勒蒙斯这样的回答,迪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你对钵多哈教会还真是信仰得虔诚无比。”

  勒蒙斯只是笑着双手合十,轻轻地念了一句钵多哈。

  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上了暂停在外面的光能悬浮车往钵多哈教会而去,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去钵多哈教会总部上香求符的,而不是去执行一个严肃的任务。

  勒蒙斯已经提前跟母亲说好了这件事情,让她帮忙叫钵多哈教会总部的僧人给他们开光几道神符,他跟迪尔过去取。

  光能悬浮车快到的时候,勒蒙斯又跟母亲确认了一遍情况,阿那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勒蒙斯跟迪尔过去。

  迪尔作为无信仰者,同唐禹一样也是第一次来钵多哈教会的总部,在来的路上,他还抓紧时间用那几分钟了解了一些钵多哈教会最基础的信息。

  到了钵多哈教会总部,迪尔和勒蒙斯并不急着去跟阿那碰面,反而是慢悠悠地在钵多哈教会的地盘上“闲逛”起来,光明正大地执行他们的任务。

  才十几分钟的时间,迪尔就凭借着精湛的口才和还算过得去的容貌,从几个今天来上香的叔叔阿姨哪里了解到了一些钵多哈教会最新的八卦。

  甚至还带着引导性质地问了她们关于是否愿意钵多哈教会参与到科技之城的政治建设中去的问题。

  出乎迪尔和勒蒙斯两人的意料,这些钵多哈教会的信徒都有自己一套清晰的逻辑以及诉求。

  他们不仅希望钵多哈教会能够参与进科技之城的政治中去,还希望超级政府能听从钵多哈教会的建议,一切以建设人民的福祉为先决条件,而不是把人民视作科技之城的寄生虫,罔顾人民的生死。

  不用这些人明说,迪尔和勒蒙斯也知道他们意有所指的是哪些事情,只是他们没想到,钵多哈教会对信徒政治意识的植入会这么成功。

  迪尔和勒蒙斯对此面面相觑了一眼,却也无法立刻对这些事情做出恰当的评价。

  又漫游了几分钟,阿那那边发信息过来催促勒蒙斯和迪尔赶紧过去大乾殿那里。

  如此两人也暂时不再探查信息,直奔大乾殿而去。

  没想到在路过一个凉亭游廊的时候,却是见钵多哈教会的主教和护法丹.潘迪特在不远处的鹅卵石小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

  主教一脸佛相的面容满是严肃,似乎在说教着,而丹的头恭敬地低垂着,双手合十认真地聆听着教诲。

  迪尔和勒蒙斯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向那里,迪尔不放过任何搜集信息的机会,手疾眼快地打开了全息投屏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勒蒙斯在一旁小声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主教这么严厉,小时候我母亲经常带我来这里,主教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的老爷爷。”

  闻言迪尔陷入思索中去,他是第一次见到主教的真人,他对对方最深的感触莫过于对方九十多岁的高龄,但对方此刻依旧精神矍铄腰背挺直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年近期颐。

  “可能是主教身后的人犯了什么错吧,我在邵煦葬礼的直播上见过这人,是钵多哈教会的护法丹.潘迪特?”

  勒蒙斯微微颔首,说道:“丹护法也是个受人尊敬的僧侣。”

  不过两人只是稍稍驻足片刻便继续往大乾殿走去,他们有任务在身,并且也怕暴露了来做任务的意图,不适合直接过去跟主教他们问好。

  而主教这边,一老一少之间的氛围却是僵持了下去。

  主教的心情格外地沉重。

  这一段时间来,弗朗斯打着钵多哈教会旗号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也无法阻止弗朗斯那扩张的欲望,德尔诺家族已经渗透进了钵多哈教会的角角落落,凭借他的能力,也无法制止这种趋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不希望他的弟子在弗朗斯的“熏陶”下做出违背教会意旨的事情来。

  沉默了片刻,主教不似刚才训人那般严肃,反倒是充满无奈起来,他捋了一把银白的胡须才缓缓道:“丹,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很希望能把衣钵传承给你,也因此你需要静心修行,而不是跟随弗朗斯在权力欲望中沉沉浮浮。弗朗斯为了钵多哈教会确实殚精竭力,但他走的那条路不是你该走的属于自己的路,你甚至会成为弗朗斯的一颗子棋子,一把刀。”

  听到这一番冗长的教诲,一旁的丹面上依旧恭敬地微笑着,并道:“弟子定谨遵师父训诫。”

  然而丹的心中并不自在,他已经尽心侍奉钵多哈神三十余年,然而现在还只是一个护法,人生短短的时间里能有几个三十年,他到现在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他就是想坐上主教的位置。

  主教说会传承衣钵给他,但是主教如此长寿,这一天他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而跟随着弗朗斯,他至少一步步攥紧了钵多哈教会的权力,他只用等一个机会,就能迎来他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