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宁带着越涟回来的路上,给她讲了一路吕云川幼时囧事:“云川在你这个年岁,可没你聪颖,我同他讲了个鬼故事,他便真信拉钩后,若不遵守诺言会被灌一千根针,怖惧好几日,我只好告诉他俱是诳他的,他方才敢碰针。”
越涟:子婴哥的黑历史+10086
“我还想听。”
“下回等他不在,我慢慢同你讲。”
二人到达白玉楼,越涟见吕云川站在门口,似是在等谁。如今见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竟有些想发笑。
她朝吕云川挥挥手,一脸坏笑:“我去校场啦!”
门口除了他,还有二人,吕宁瞧见苏锦,他身边立着另一位弟子,同他一样身着天璇宗的棕色道袍。
苏锦自石狮子天灵盖上一跃而下,三两步窜到吕宁跟前:“好你个吕宁,近来都见不着你人。”
吕宁后退半步以免被他撞到:“我去找过你,你爹同我讲你拖了一堆委派有待处理,着实不得空,怨我?”
“也……也没有很多,我可以翘啊!”
吕宁注意到一旁的另一位弟子,见是个生面孔,瞧着很年轻,身量同他差不多,满身散逸出一股药香,下颚线轮廓清晰,眉清目秀。
“这位是?”
“他叫高阳。”苏锦介绍。
那弟子略显局促地向他行以一礼:“前辈。”
吕宁回以一笑。苏锦熟络地搭上吕宁肩头:“这几日可闷死我了,走,哥请你们吃酒。”
吕云川盯着苏锦搭在吕宁肩上的手臂,颇为不爽,眼中怨气横生,像是要给他那只手臂砍掉。
高阳见他脸色很差,小心翼翼问他:“你不高兴?”
吕云川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嘴里硬生生挤出一句:“没有,我高兴,我高兴死了!”
可高阳瞧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不爽”,默默离他远些,以免被其怨气误伤。
正逢饭点,酒楼内吵吵闹闹,小二领着人,寻了二楼的一处空桌。吕宁直觉有人盯着他们,见对面桌坐着位姑娘,眼神跟着他们一路走。
她身着衣裳浅绿色作底,其外披一深绿色外袍,布料上绣着白色卷云纹,瞧款式是纳青阁的道袍。
那姑娘十分潇洒地翘了个二郎腿,左胳膊肘搭在椅背上,右手扶着膝盖,上半身懒懒散散地向后倚靠,活生生把藤椅坐成了躺椅,嘴里还叼着双筷子。
虽说坐姿吊儿郎当,瞧她的面容却清秀漂亮,纤纤远山眉细长舒扬,双目呈现罕见的淡金色,棕色卷发并未打理,略显凌乱地搭在肩头。
吕宁认出她,她乃封萧阡妹妹,封萧陌。
苏锦发觉后,她十分自来熟地向他扬了扬眉毛。
苏锦也向她扬了扬眉毛。
吕宁拉开椅子坐下:“你们认识?”
苏锦:“不认识啊。”
吕云川,高阳:这就是社牛的世界吗?
几人甫一落座,封萧陌径直来到他们桌,也跟着拉了把椅子挨着高阳坐下。
高阳作为资深社恐,身子都僵了,内心如同风暴刮过的海面:她怎么就坐过来了?我认识她吗?有人认识她吗?为何要坐我旁边?什么情况?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千万别同我讲话!
吕宁眉眼漾出笑意:“巧遇。”
封萧陌一拍桌子,露出两湾笑窝:“巧了么这不是,多久没见你了。”
苏锦:“你们认识?”
“嗯。”
封萧陌双手合十抵在脑门,朝吕宁一拜:“我姐的那个神谕,对不起啊,我代她道歉!我可以补偿你,你要什么?我若能做到,在所不辞。”
吕宁十分大度地不予计较:“不用,我没事便好。”
封萧陌放下手,闭着眼道:“你若实在气不过可以揍我一顿。”
吕宁:“大可不必。”
苏锦扫了他俩一眼,对吕宁道:“你倒是不记仇。”
闻声,封萧陌注意到吕宁身旁的苏锦,咦了一声,指着他:“我见过你!”
苏锦:!
“你不就是前几日在街上被驴撞的那个人么?”
苏锦扬起的嘴角缓缓放平:“我叫苏锦,字明华。”
封萧陌点头哦了声:“你不就是前几日在街上被驴撞的那个苏明华么?”
苏锦内心大声控诉:你说一遍得了,还非要说两遍作甚!还当着这么些人面说!
吕宁:“噗……”
苏锦瞪了他一眼,吕宁移开视线,以手握拳,抵上嘴唇:“咳咳咳咳,昨夜得了风寒,今日嗓子不大好,咳咳咳咳……”
言罢,此人还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苏锦刚想扯开话题略过此事,吕云川浇得一手好油:“你怎会被驴撞?”
封萧陌转而对吕云川兴致勃勃地道:“我同你讲啊……”
一位纳青阁的修士拍上封萧陌肩膀:“封姐,走了,还有事儿。”
“哦好,你不说我都忘了,”封萧陌放下二郎腿挥挥手起身离开,“我尚有急事在身,日后再会。”
苏锦在心中将那位道友的爹爹娘亲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感谢了一遍。
吕云川转而问苏锦:“你怎会被驴撞?”
苏锦语重心长:“川儿啊,有些事儿莫要知晓过多,容易为人灭口。”
吕宁端着茶杯,嘴角噙笑:“驴没事吧?”
苏锦给他气笑了,指着吕宁道:“我可真是……我们把他叉出去好不好?”
店小二递上菜谱,苏锦赶忙扯话题,招呼他们点菜,这才转移众人注意力。
苏锦是个话唠,多日未见好友,恨不能将憋着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吕宁那儿倒,另外二人显得分外安静了些,吕云川素来话少,高阳恐与他人交道,话更少,惜字如金,让人怀疑他多说几个字怕不是会被判刑,只闷头吃菜。
苏锦怕他二人尴尬:“川儿,你俩年岁相当,你们俩小孩子可以谈谈。”
俩小孩子:……
吕云川出于礼貌,问高阳道:“我该怎么称呼?”
高阳一张寡淡脸:“我没有字。”
苏锦害了一声,开始不满地向着高阳念叨:“你说宗主也真是的,都不给你办个冠礼,这也太……”
高阳面色无波地打断:“这不打紧。”
热汤上桌,苏锦拿过汤勺,为众人盛汤。吕宁位置在他对面,轮到他时,他端起碗凑近汤勺,苏锦直接一下子将一勺汤悉数倒入碗中,汤汁溅在吕宁手背,他手腕一抖:“嘶…”
“抱歉抱歉,”苏锦赶忙搁下汤勺去瞧吕宁手背,“不打紧吧?”
“没事。”吕宁摸出帕子擦掉汤汁,示意他坐下。
苏锦听他说没事,便不再在意。吕云川起身离开,须臾,他拿着一条沾了凉水的毛巾回来,握住吕宁被烫伤的那只手,将之覆于其上。
“不用麻烦,又没起泡。”吕宁嘴上这么说,手任由他握着。
“红了。”吕云川目光落在那只白皙的手上,久久不移,不知在想什么。
高阳思及一事,对苏锦道:“前辈,今日尚有委派。”
苏锦摆摆手:“不急,反正也都这个时辰了,早点晚点没差。”
吕宁一听,便知他拖延的毛病犯了,搁下碗筷,摸出帕子擦了擦嘴:“你听故事么?”
苏锦咽下一口饭:“听听听!”
“许久许久以前,有只八哥,学人说话的本事了得。它主人是个粗心汉,常常忘却喂食送水,八哥很是不悦,一日,趁着鸟笼门未关,远走高飞。可这八哥被关久了,寻食本领不比野鸟,很快消瘦下去。某夜,风雨交加,八哥寻了户人家的门口躲雨,一位老媪打开门,心生怜悯,收养了这八哥,对它无微不至。”
吕宁顿了顿,喝了口茶。吕云川和高阳也跟着苏锦听了起来,苏锦咽下一口菜:“然后呢?”
“老媪是个寡妇,儿女不伴身侧,孤苦伶仃,日日同八哥讲话,以度聊赖。这八哥通人性,常常说些好话逗她开心,一人一鸟,其乐融融。可好景不长,老媪病逝,葬礼之时,八哥望着棺材远去,说了最后一句话。”
苏锦目不转睛地听着:“它说了什么?”
“它说……”吕宁冷不丁来了一句,“苏锦速去出委派,打紧的!”
被这句话砸到的苏锦:……
就……挺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