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24章 中秋

  中秋休沐之前, 沈凭亲手批了姜挽在吏部上任。

  官署中不少官吏对姜挽都有所了解,知晓他曾是赵抑的伴读,所以他入了吏部后, 也得到了很多人在公事上的关照。

  只是姜挽表态得很明确, 他离开了璟王府, 撇清了干系。

  不过好在吏部不似从前,相助他的人,多数都是冲着他的好性子而去。而他每逢受了相助, 都会想尽一切方法去回报对方。

  沈凭见他和官吏们如此融洽,便也不担心他的处境, 如此也到了中秋。

  皇帝垂恩, 佳节赏赐, 所以不少人领完后, 都会来沈凭的办差房祝贺一番,是极少见的热闹。因为平日他除了公事以外, 和官吏们没有多余的交谈, 也明令禁止官吏们私相授受。但话虽如此,实际都是看自觉。

  沈凭还未离开办差房, 因为此刻的桌面上, 还摆放着最后一份礼品。

  这是姜挽的。

  待万家灯火之时, 办差房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对流的冷风吹翻沈凭书案上的宣纸, 飘落在门边。

  姜挽把门阖上,弯腰把脚边的宣纸捡起, 发现上方写着各种绝句, 并未成诗, 又像随手所抄, 不分平仄。

  他走到书案前,朝沈凭作揖后道:“大公子的字,进步极大了。”

  说着将手中的宣纸放在桌面,用镇尺压着。

  沈凭靠在椅背,目光落在迟到的人身上,静静端详着面前穿着官服之人,忽地感觉姜挽带着莫名的威胁袭来。

  他询问道:“何事耽搁这么晚?”

  姜挽说:“不过是替两位大人打理了些琐碎事,不值得大公子费心。”

  “哦?”沈凭有些好奇,“官署内每逢佳节前,公事便算不上繁忙,且诸位挂念家人赶着下值自不必多说,非要在节日里耽误,倒不像是本官手底下的作风。”

  姜挽垂眸不语,抿了抿嘴似要回答之际,却又被他打断了。

  沈凭瞥了眼放在桌上的礼品,道:“独此一份了。”

  姜挽闻言转头看去,转眼方才的气氛消失,他自然而然上前查看匣子,“想不到来迟了还有这等好东西。”

  沈凭眉梢微挑,道:“人人平等,不分高低。”

  “是吗?”姜挽莫名其妙反问了句,但又在须臾后带着满脸笑看向沈凭,“原来我们的都一样。”

  沈凭觉得他话中有话,但不想去猜,淡淡道:“有话直说。”

  姜挽提起礼盒的手停住,抬眼和他相视,脸上的笑容未消,甚至看见沈凭冷淡的神情时,眼底闪过一丝无辜。

  随后,他就像受了惊吓似的,后退两步朝沈凭行礼道:“大公子莫要怪罪,阿挽只是觉得受宠若惊,并非有意冒犯。”

  沈凭搭在身前的双手交叠,“真的无意冒犯吗?”

  姜挽把身子躬得更下,低声道:“求大公子相信。”

  沈凭道:“既然如此,今后身在官署中,应当喊本官什么?”

  姜挽握紧手中的东西,沉默片刻后说:“沈大人。”

  话落,烛火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慢慢拉长,姜挽站在原地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但余光能瞧见从身侧走过的身影。

  沈凭朝着漆黑的屋外走出,头也不回道:“少说多做,不要互相耽误时间。”

  待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身后,屋内的姜挽才缓缓起身,拿着手中的礼盒走出官署。

  他站在灯火通明的官署前,慢慢把手中的匣子打开,里头率先映入眼帘是精致的糕点。

  借着灯光,他望了良久,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侧巷口有动静,转头看去,竟是一条流浪狗。

  随后只见空中出现几道抛物线,匣子中的糕点全部落入流浪狗的口中。

  “呵......沈大人。”他看着流浪狗呢喃了句,盖上匣子离开了官署,朝着百花街的方向而去。

  翌日中秋佳节,沈府的大门被人敲开。

  老管家带着陈写前去正厅先坐着,不久后,沈怀建和沈凭现身与他相见。

  平日陈写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出现,但节日之时,他能以拜见师长的理由登门拜访,于情于理,也不会遭人怀疑,同时还能堂而皇之说起任何事情。

  三人移步朝着书房而去,老管家给他们伺候了点心和茶水,之后便退出了书房。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陈写开门见山说道:“先生,大公子,自打父亲得知沈家归顺了清流派后,便开始为我打听朝中官职空缺,眼下有意让我入六部了。”

  陈家的孩子中,唯有陈写是“没出息”的一位,陈栋良的其他孩子,每一位都入了朝中为官,官职虽小,但起码都有一份差事在身,若是安分守己,也能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唯有成为沈家门生的陈写一直未有落定,每逢在家中见到兄弟姊妹,总少不了要对他一阵冷嘲热讽,如今听说沈家愿意为清流派效劳后,又成了另一番脸色。

  沈怀建把视线落在沈凭身上,示意这件事情由他来做决定。

  沈凭朝陈写问道:“你的打算呢?”

  陈写毫不犹豫道:“我听从大公子的安排。”

  沈凭复问:“我想听你的打算。”

  陈写有些无措,朝沈怀建看了眼,只见对方朝自己笑着颔首,示意他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此一来,他便也不藏着,有些羞愧道:“我其实也想入吏部。”

  沈凭笑了笑道:“虽然是个好事。”

  他的话没说完,但其余两人都听懂了言外之意。

  而这也在陈写的意料之中,他想入吏部,是想成为沈凭的左膀右臂,当是报答沈怀建多年的知遇之恩。

  沈凭见他并未沮丧,嘴角的笑意更深,道:“但我想,会有一个地方更适合你。”

  未等陈写询问,他接着说道:“国子监。”

  陈写有些意外,脑海中也快速回想父亲打听的消息,似乎从未听说国子监缺编。

  沈怀建看见他疑惑,遂笑着为他解答:“你有永安学堂作为基础,也为朝廷输送了才人,张岷定对你有所耳闻,如今沈家入了清流派下,也算是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投帖,张岷定会招揽你入国子监。”

  “不错。”沈凭对此颔首,“所以,务必要相信自己。”

  但是陈写还是不解,“我想知晓,大公子为何希望我入国子监?”

  沈凭道:“国子监只是你的垫脚石。”

  话落,陈写了然于心,便不再问下去,话锋一转,谈起佳宴之事。

  今年皇宫照例设了一场盛宴,待宴席散去时,京城依旧灯火辉煌。

  沈凭混在人群中,躲过各署官吏的阿谀奉承,却没能躲过被赵或暗中抓走。

  有时候他怀疑赵或那点偷摸的本领,是不是都使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就这样被赵或用风衣裹着,穿过人潮拥挤的昌盛大街,越过眼花缭乱的百花街,奔跑在绽放的绚烂烟火下,抵达城门口,招来攀越朝着城外策马而去。

  李冠和莫笑两人紧随其后,但避免扎心,保持着很长一段距离,省得听见奇奇怪怪的交谈声。

  直到他们穿过树林,最终抵达在方重德的院子前。

  赵或把人抱下马后,得意地傻笑两声,惹得沈凭用力掐了把他的掌心,压低声道:“叫你别咬!待会儿还怎么见人!”

  他们一路赶来的途中,赵或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他有时候没有回答,脖颈就少不了被啃被咬,耳朵上也留了浅浅的齿痕,叫他现在都羞于进去见人。

  赵或拨开他的衣领看了圈,眼中全是满意,嘴上还在耍无赖道:“走进去就消了,没事的哥哥。”

  说着又埋头在他脖颈用力吸了口,松开时还听见清脆地“啵”了声,让沈凭羞得想要找地缝钻进去。

  他推开赵或,怒瞪骂道:“你属狗的吗?”

  赵或得意忘形道:“母后说本王属虎的,猛虎,会咬人那种。”

  沈凭哼道:“小流氓。”

  赵或嘻嘻笑着说道:“好好好,哥哥说得都对的。”

  然后他没皮没脸地扑上前,一把抱住沈凭,亲了口那红透的脸颊和薄唇,道:“尚书大人好久没对本王耍流氓了,本王真真馋得慌。”

  沈凭:“.....”

  又开始得寸进尺,饿狼扑食了。

  两人在门前小打小闹了片刻后,李冠和莫笑的马车渐近,待两人翻身下马便来到他们面前。

  莫笑瞅着沈凭闪躲的神情,还有脖子上奇怪的淤痕,皱眉问道:“大公子怎的受伤了?”

  沈凭一听,顿时抬手捂遮眼,没脸见人。

  而莫笑则被李冠狠狠地拍了下后脑勺,还被骂道:“呆子!倔驴!”

  莫笑摸着脑袋,撇嘴道:“你怎么又动手?”

  李冠威胁道:“打你又如何?你还想拿这身绷带勒死我不成?”

  莫笑气不过,当真想解下绷带动手。

  但被赵或开口打断说道:“行了行了。”

  他说着上前搂住沈凭在怀中,扬起下颚道:“这叫种草莓,不懂别胡说。”

  沈凭:“......”

  莫笑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李冠讪笑道:“对对对。”边说边把人朝着院子拽进去,窃窃私语离开了原地。

  沈凭险些被这三人气晕,他偏头瞪了眼罪魁祸首,“很骄傲吗?”

  赵或一本正经地把头扬得更高,“那是,毕竟是哥哥教的,常言道,温故而知新......哥哥去哪?”

  他连忙追上离开的人,搂在怀里蹭着哄着,朝着喜气洋洋的屋内走去。

  只是刚一踏进屋内,赵或的脸色瞬间变黑,目视屋内坐在方重德身旁的两人,冷冷道:“贺见初,苏画秋,谁允许你二人来的?”

  苏尝玉抱着金算盘在手,不服驳道:“我可是给老头养老的人,你凭什么说我。”

  贺宽不说话,毕竟他只是路过的。

  赵或看见空荡荡的屋子,朝贺宽问道:“你来拜访也不带些礼,空手而来?”

  贺宽瞥了眼那金算盘,面无表情道:“没钱。”

  赵或觉得不可思议,直接逼问:“你的俸禄呢?老将军给你的铺子呢?你钓鱼卖掉的钱呢?”

  他一边质问,身边珠算的声音便愈发响亮,好似在给贺宽算账。

  贺宽还是老样子,语气稳重说道:“不能动。”

  赵或道:“为何?”

  贺宽看向屋外光秃秃的树木,道:“那是......彩礼吧。”

  但是光了,都光了。

  苏尝玉偷偷笑了声,抱着金算盘滚到了软榻上,看着沈凭走向方重德,在老人的面前深深作揖。

  转眼回到觥筹交错的百花街中,姜挽从花楼一侧的偏门走出,披上帽子朝着璟王府的方向快步而去。

  只是当他站在王府门前时,想要敲门的手却停顿在空中,犹豫不决。

  正当他转身离开之际,忽地发现身后站着两人,是王爷和杨大哥。

  他眼中闪过惊喜,快速走上前,但祝福的话还未说出,就听见赵抑率先询问。

  “去哪了?”赵抑道。

  姜挽眼神躲了下,很快就笑着回道:“去看花灯了。”

  赵抑注视着他道:“阿挽,你在说谎。”

  姜挽嘴角的笑容僵住,朝杨礼看了眼,发现对方并未和自己直视,意味着主子此刻心情不佳。

  他见状想要伸手上前扯住赵抑的衣袖,却被扬手躲开了。

  赵抑问道:“为何去百花街?”

  姜挽觉得心头一阵苦涩,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只能把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垂头站在原地回道:“因为我......跟着别人的脚步而去的。”

  赵抑道:“谁?”

  姜挽道:“阿挽看见大公子带着燕王去百花街,所以才暗中跟了过去。”

  赵抑眸色一沉,“结果呢?”

  姜挽害怕回道:“虞娘、虞娘说他们,说他们在画仙楼的包厢,让我不要去打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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