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羡失魂落魄地回了寝殿,他将殿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白瓷坛子放在旁边,他静静地盯着,无声地流眼泪。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萧庭煦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他要的,不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呀?
为什么权利拿到手,他却甘愿从高位跌落?
为什么他会这样做?
为什么自己猜不透他?
难道,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吗?
一直以来,都是萧庭煦在为他付出,他理所应当地接受。
所以自己,才彻底忘却他的想法,忽视了他的感受。
昨天晚上,他为什么同自己说那样一番话?
就是为了他死了之后,尽快培养储君,好稳固江山社稷吗?
可是,元羡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江山社稷。
在与萧庭煦成婚之前,他要的,是与所爱之人安稳度过余生。
与萧庭煦成婚之后,他要的,是和萧庭煦安稳度过余生。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这么简单。
他所求不多,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呢?
又不难。
还有之前,萧庭煦承诺过他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实现,为什么没有一个交代,就离去了呢?
院子里的红枫,他还没有一起和他看过呢。
还有许多事情,他们没来得及一起去做。
元羡蜷缩起身子,哭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但是,他是个帝王,留给他伤心的时间不多,留给他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不多。
才不过半个多时辰,门外便传来群臣高喝,“乱臣贼子伏诛,北海国永享安宁!”
元羡捂着耳朵,不想听到这些声音,可是群臣的力量无穷无尽,声音穿透他的耳膜,直往脑子里钻。
任凭元羡朝外大吼让他们离开,都无济于事。
耐心被磨灭的元羡从殿内出来,他站在廊下,红着眼睛去看这些来幸灾乐祸的人。
“你们通通给朕出去!”元羡大吼。
现在,他也不想顾及什么君臣之礼了,萧庭煦走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礼部尚书秦大人往前一步,说道,“陛下,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以谋逆罪抄没将军府,以此来震慑天下。”
元羡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说什么?抄没将军府?”
“是。”秦大人行礼道。
元羡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重心不稳地退后两步,“你们,还有谁,赞同秦大人说的话吗?”
几十号人突然开始窃窃私语,紧接着,有一两个声音开始附和,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声音传出来。
“那你们的意思,是不是朕,也要被砍头啊?”元羡腥红着眼眸,脑子里突然有些不太清醒了,“萧庭煦是朕的夫君,他死了,你们觉得为国除害,罪有应得。那么朕呢?要不然,这个皇帝,朕不做了,你们商量着,谁合适,谁来做,行不行?”
群臣通通噤声,不再说话。
郭协出声道,“陛下,乱臣贼子萧庭煦,自尽算是便宜他了,按北海国律例,应该当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您身为他的夫人,也身为帝王,孰轻孰重,您得掂量清楚。”
萧庭煦已死,说再多已是无益。
元羡并没有心思跟他们争辩,他只是想耳边清净清净。
至于这些大臣们怎么说怎么想,他压根不在乎。
“谁以后,胆敢再在朕的面前提摄政王的事情,立即处死!”说罢,元羡目露凶光,“你们立刻给朕滚出去!否则,休怪朕手下无情。”
闻言,站在后面的一些大臣开始转身离去。
为首的几个尚书大人还留在原地,犹豫好久之后,才抬脚离开。
众人纷纷离去,元羡撑着膝盖,瘫坐在台阶上。
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很难受,很痛苦。
他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若不是想着这个,元羡想把那些个叫嚣着杀掉萧庭煦的人全都杀了。
甚至,他想跟随萧庭煦而去。
可是身为帝王,他不能弃北海国百姓于不顾。
虽然,百姓们在得知萧庭煦死了之后,或许也是拍手称快的。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寒风乍起,突然好冷。
他抬头望着天,看着雪花逐渐飘落。
怎么又开始下雪了?
这个冬天,竟然这样冷,这样漫长吗?
要盼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
没有萧庭煦的春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之前二十年,他度过的每一个春天,不都没有萧庭煦在身边吗?
下一个春天,不过是与从前一样罢了。